夜闻觱篥沧江上,衰年侧耳情所向。
邻舟一听多感伤,塞曲三更歘悲壮。
积雪飞霜此夜寒,孤灯急管复风湍。
君知天地干戈满,不见江湖行路难。
——杜甫《夜闻觱篥》
管子又称作管、笳管,因为它“以芦为哨”(《明会典·大乐制度》),又名“芦管”。据说它是从西域龟兹等国传入的,根据龟兹语的音译,又名“必栗”、“筚篥”、“觱篥”。因其声悲凉,所以又叫“悲篥”。唐杜佑《通典》说:“筚篥,本名悲篥,出于胡中,声悲。”它是一种历史非常悠久的民族乐器,在《诗经》中就有“箫管并举”的诗句,《周礼·春官》中也有“笙师掌教吹竽、笙、埙、籥、箫、篪、篴、管”的记载。不过,那时的管和后代的筚篥还有些不同,据《尔雅》记载,那时的管是一种“长尺,围寸,并漆之,有底”的乐器,而后世的管是无底的。
无底的管大概出现在东汉时期。东汉大音乐家蔡邕《月令章句》说:“管者,形长尺,围寸,有孔无底。”它很可能是和从西域传入的筚篥结合而成的。
南北朝时期,与西域的交往大大加强,西域各国的音乐和乐器也大量传入。据《隋书·音乐志》等载,东晋吕光伐龟兹,带回龟兹乐伎和乐器,其中就有管。不过,据说它最早是西北少数民族在与中原民族作战时用来惊中国军队的战马的。《旧唐书·音乐志》说:“筚篥者,本名悲篥,出于胡中,其声悲。亦云,胡人吹之以惊中国马云。”
由于管的音色高亢明亮、质朴粗犷,所以很受朝野要士的欢迎,成为很重要的合奏和独奏乐器。在河南邓县出土的南北朝鼓吹乐队画像砖上,就有吹管的图像。
到唐代,管不仅在十部乐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而且在公私饮宴聚会中也经常用于合奏或独奏,出现了许多吹管的名手,如李龟年、尉迟青、王麻奴、安万善、黄日迁、刘楚材、尚陆陆、史敬约等。唐人诗中对筚篥也有很多吟咏,比如李颀著名的《听安万善吹觱篥歌》。
唐段安节《乐府杂录》“觱篥”条记载了筚篥名手尉迟青和王麻奴的故事:
唐德宗时期,有一个名叫尉迟青的人,官至将军。大历年间,幽州有一个叫王麻奴的人,善吹筚篥,在黄河以北称为第一名手。王麻奴仗恃技艺,非常傲慢,除了当地的军政长官以外,其他人都不敢轻易请他吹奏。
有一个姓卢的从事,要升官进京,在路边祖饯分别的时候,请王麻奴吹一曲送行。王麻奴百般推托,就是不答应。卢从事非常生气,就对他说:“你那点本事算什么?你不知道京城有尉迟将军,那才是真正的冠绝古今的筚篥名家。”
王麻奴也生气了,他说:“我的技艺难道海内还有人比得过?我马上就去京城,和他一较高低。”
几个月以后,王麻奴来到京城,探访到尉迟青的住处在常乐坊,于是就在附近找了间房子住下,每天故意卖力地吹奏筚篥。
尉迟青常常从他门前走过,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王麻奴愤愤不平,就登门求见。给守门人送了好多钱,才给他通报。
尉迟青请他坐下。他拿出筚篥,用高般涉调吹了一曲《勒部羝曲》,吹毕,累得汗流浃背。
尉迟青说:“《勒部羝曲》岂必用高般涉调。”他拿出自己的银字管,用更难的平般涉调也吹奏了一遍。其技艺出神入化,情感真挚动人,王麻奴这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他说:“身居边远地方的人,稍微学得一点技艺,就自以为无敌于天下。今天有幸听仙乐,才知道自己从前是多么浅薄。”他拿出乐器砸碎,从此不敢再谈音乐了。
能让王麻奴这样的名手自愧弗如,砸碎乐器,不敢再谈音乐,尉迟青的演奏水平有多高明,是可以想见的。
到了宋代,筚篥更是经常用于独奏,或在乐队中作为领奏乐器,所以又有“头管”的美称。宋周密《武林旧事》保存了一张南宋理宗朝禁中寿筵“乐次”(就是今天的“节目单”),一开始就是筚篥奏《圣寿永无疆》引子,接着又领奏《永遇乐慢》《赏仙花慢》《柳初新慢》《上林春》引子、《万岁梁州》《庆寿新》《庆芳春慢》《庆箫韶慢》,独吹了商角调《筵前保寿乐》,最后领奏《万花新》曲破结束演出。可以想见筚篥在乐队中的重要地位。
到了明代,管不再用竹,而改用乌木做管身,并一直沿用至今。《明会典·大乐制度》载:“头管,以木为之,长六寸八分,九孔,前七后二,两末以牙管束,以芦为哨。”明清以后,管在北方民间广为流传,在河北吹歌、山西八大套、西安鼓乐、山东鼓吹乐、福建十番及北京智化寺音乐等许多民间器乐合奏和戏曲伴奏乐队中,管都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管的种类繁多,常见的有小管、中管、大管、双管。新中国成立以后,又研制成功加键管,大大提高了管的表现力。
著名的管子独奏曲有《茉莉花》《放风筝》《柳青娘》《放驴》《江河水》《关山月》《鱼卧浪》《雾岭梵钟》《雁落沙滩》《金鸡报晓》等。
名曲欣赏
江河水/民间乐曲
这是一首著名的管子独奏曲,乐曲描写的是一位妇女的丈夫被官府抓去修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他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位妇女就站在江边,望着滔滔江水,思念着远方的亲人。江水呜咽,是她断肠的泣诉;波涛滚滚,是她思夫的眼泪。
乐曲一开始,就是悲愤欲绝的旋律,一下子就把我们带到了那寒风瑟瑟的江边,我们似乎看到一位衣着破烂、颜色憔悴的妇人,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荒凉的岸上。她对着江水哀哀地哭泣。寒风吹动她的头发,吹动她的衣襟,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两眼无神地望着远方。这里,管子极好地发挥了它悲的特色,真是回肠荡气,催人泪下。
管子悲的特色,除了与它的音色有关以外,还与它的演奏手法有很大的关系。正像弦乐器要揉弦一样,管乐器也要采用揉音的方法使音色更美,表现力更丰富。方法是在丹田运气的基础上,以横隔膜的上下移动来控制气息,产生一种类似于弦乐器揉弦一样的音响效果。管子在采用这一方法的基础上,不仅加强了腹部的震动,同时,演奏者还将管子在口中来回地抽动,这样其揉音效果得到大大加强,产生出一种如泣如诉的艺术效果。这也是它得名“悲篥”的原因之一。《江河水》的演奏就采用了这一种手法。
第二段转入一个大二度的远关系调式,这是一个喜与悲交织的回忆性抒情乐段,旋律优美而哀婉。那位独立江畔的女子,想起了她和丈夫新婚后的幸福甜蜜的生活,然而无情的徭役却生生拆散了这对恩爱的夫妻。丈夫被抓去修河,受尽饥寒风霜之苦,而且一去之后即杳如黄鹤,音信全无。这生离也许就是死别,怎不叫人痛断肝肠。乐曲也由轻柔逐渐转为哀怨。然后,非常自然地回到第一乐段的调式和主题,悲愤凄怆的控诉性旋律喷泻而出,乐曲也在高潮中结束。
放驴/民间乐曲
音乐作品中有一类描绘性的乐曲,用乐器或乐队模仿自然界中的各种声音,如德国作曲家艾伦贝格的《森林中的水车》、奥尔特的《钟表店》、米夏埃利斯的《森林中的铁匠》。《放驴》也是这样的描写性的乐曲。
驴是我国北方常见的一种家畜,它身小力大,性情温和,常用来拉车拉磨,驮人驮物。它的体形虽小,叫声却大而尖利。唐代文学家柳宗元在著名的寓言《三戒·黔之驴》中就曾经描写它的叫声把贵州的小老虎吓了一大跳。法国作曲家圣-桑著名的《动物狂欢节》第八段《长耳朵的角色》描写的也是驴。
《放驴》一开始是一段由笙、笛、锣、鼓伴奏的有浓郁北方吹打乐色彩的抒情乐段,然后是一段优美的管子独奏。管子很形象地模仿了驴的鸣叫。最后是一段欢快热烈、人欢驴叫的乐段。整首乐曲流畅优美,是一首很著名的管子独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