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赢这场仗,杨文已经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
他先是联合房地产业内实力雄厚的国通公司,然后共同出资入股成立国历集团,利用国通在业内的人脉和影响力,以及杨氏集团在投资业的关系,实现优势互补,专门针对这个项目。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东风就是有卖点的计划书。为此,他们甚至聘请国外的团队来支援,但信心仍然不足,毕竟对方已经雄踞业内霸主地位多年,在经验、口碑以及人脉方面都有相当的优势。
杨文想到这里,轻轻叹口气。
但事情突然就有了突破口。
那一天,他正在办公室内愁眉紧锁,突然,秘书拿来一份快递,要求他亲手收签。
杨文看看签单,觉得好奇,因为上面并无发件人。
杨文打开来,顿时呆住了。
那是一份关于杜氏集团在建设中使用有毒地板材料的证据。
杨文的第一个念头是电话公司的法务部门,他需要知道这份证据的真伪度。
不一会儿,公司律师带来好消息,完全属实。
但事关重大,他一向心思缜密,又请了专业的侦探公司暗地做调查,几天后,他们也带来好消息,一切属实。
到这个时候,杨文打心底里笑出来。
终于要开战了。
杜氏集团做事太不仁义,仇家太多,这个证据真是天助他。
杨文立刻暗中安排,将证据暗送给所有的媒体。
他相信,这一次杜氏集团即使有再强大的公关网络,也无力回天了。
在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后,杨文去给父亲上坟。
在父亲的坟前,他站立了整整一个小时。当年,父亲去世前那种绝望苍凉的眼神历历在目。杨文在心里默默说:爸爸,儿子不孝,到现在才能向敌人开战,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助我报仇雪恨。
只有在那时那刻,他才感觉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身上所受的创伤在那一刻得到些微的愈合。
那一日,他回到办公室,看到了叶程,吃惊之余,禁不住对着她微微笑。
他这样向她发出邀请:“突然很想喝酒,你有没有兴致?”
叶程眼神闪过诧异:“怎么,突然这么高兴,是什么原因,让我猜猜?”
杨文看着她不说话,嘴角扬起来,稍稍带有讽刺的意味。
多么有意思,她的丈夫是他的仇人,她竟然是他的好朋友。
这个世界怎么会如此奇怪?
杨文看着她不说话,叶程站起来。
在酒吧坐好。
他替她叫杯黑啤酒。
叶程猜测地说:“我看你满脸笑意,似笑非笑,但却真正开心,你一定是解决了一个长久以来的心结?”
杨文喝一口,突然失笑,但他这样反驳她:“既然是心结,哪里有那么好解决?”
叶程端起酒杯:“不论原因,开心就值得庆祝。”
杨文不出声,配合对方。
他又灌下一杯啤酒,但情绪明显很好,有放松的感觉。
几杯啤酒过后,他的情绪开始失去控制。
再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尤其是踌躇满志的时候。
他醉眼迷离地说:“我的心事只有你知道,也只有你能看穿。”
叶程看他微微有醉意,提醒他说:“那当然,否则怎么做你的红颜知己。”
杨文叹气,内心真正遗憾:“是啊,这个世界总是这样阴差阳错,人总在被命运所戏弄。”
聪明如叶程,不会不知道杨文指的是什么,她这样回答他:“也许,那也是对人最好的选择,我们不自知,是因为我们总希望得到我们得不到的,总是不珍惜我们得到的。”
杨文不做声。
她说的对吗?能够这样理智,是因为她对他没有那种感情吧。
过一会儿,叶程说:“这样也许最好,如果换一种方式相处,我们不见得会有这样的好印象。”
杨文笑起来,他暗自感慨,怎么会有这样聪明明敏的女子。
他突然突兀地问:“有一天,你会不会恨我呢?”
叶程转过身来:“我为什么要恨你?”停一停,她又说,“除非,你要害我。平白无故的,说什么恨不恨。”
他看住她的眼睛,神情无比坦诚,叫叶程感到压力:“我怎么可能要害你,你想多了。”
“我知道我想多了,因为你是个好人。”她理智地说。
杨文仰起头来笑:“在我看来,这个世界无所谓好人坏人,只有愚蠢的人和聪明的人。”
“那你是哪一类人?”叶程问他。
“你觉得呢?”他的眼神又有了几分玩世不恭,微微带卷的头发遮住了半个眼睛。叶程想,这样的姿势不知道引来多少年轻女人的芳心,又不知道让多少人伤心。
叶程这样回答他:“不知道,我没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看不透人心,但我也明白,人们总是不像他们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
杨文继续喝酒。
今晚,他有心要醉酒。
他转向另一个话题:“你幸福吗?”
叶程失笑。
“幸福”是个多么有诱惑力的字眼,人人想得到它,可是有几个人见过它的本来面目。
叶程带着笑意说:“身为杜家大少奶奶,还有和蓝颜知己出来喝一杯的自由,丈夫爱我人尽皆知,我能说不幸福吗?如果我说不幸福,世人也不原谅我。”
这个时候,杨文突然激动地说:“我原谅你。”
叶程嘲讽地看着他,突然失笑。
很多心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也不能表达,只能压在心底,等待有一天爆发。
杨文想了想,又问出另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如果一个人爱你,可他又不是一个好人,你会怎样?”说完后,他意识到问题的唐突,立刻补上,“当然,这是一个假设。”
叶程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咚一声掉到了脚下。
她佯笑,喝下一杯酒,眼泪差点掉下来,幸亏光线昏暗。
“杨先生,你今天的问题好多,我又不是巫师,哪里能什么都想得到。”
杨文举起酒杯,满脸笑容:“来来来,不想那么多,我们喝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叶程附和他。
那一日,叶程回到家,看到杜子山眉头有一个明显的“川”字,他坐在阳台上一直接电话,打电话,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妻子回来时,他甚至都没有觉察。
叶程走过去,揉揉丈夫的肩膀。
杜子山转过身,将妻子拉到身边,让她坐到自己的膝上,搂着她,并不说话。
叶程知道这是他有压力的表现,每次他碰上什么难题,回到家,并不倾诉,就会紧紧搂着妻子,仿佛这样就能获得力量或者安慰。
叶程轻轻亲吻丈夫的额头,突然禁不住落泪。
杜子山吃一惊,替她拭去眼泪:“好好的,怎么了呢?”
叶程以拥抱回答他,内心炙痛。
过几天,叶程从电视里看到关于毒地板的各种报道。紧接着,是关于杜氏集团的股票开始大幅滑落的新闻。
叶程看到杜氏集团公关部的总监站出来澄清事实,诚恳致歉,并作出解决承诺,但媒体仍然不放过他们,咄咄逼人,各种质疑纷至沓来。
之后,叶程在电视里看见丈夫,他在杜氏集团的门口遭遇记者的追问和拦截,镜头上出现一张疲倦的脸,叫叶程不能不心疼。
再过几天,在饭桌上,叶程和丈夫谈起旅行计划,顺便问:“那个立体城市的项目真的非常关键吗?”
杜子山点点头,一言而概之:“非常重要,如果这个项目不能成功,我们以后的融资会有很大困难,所以关系整个企业的发展。”
叶程轻轻“嗯”一声,又问:“听说月底就要举行招标会,成功的机会大吗?”
杜子山一边喝汤,一边点头。
“上次的那个‘毒地板’事件似乎对公司声誉影响极大?”她猜测地说。
杜子山这样回答她:“这样的事情对一个成熟的企业来说不算什么,杜氏集团成长到今天的地位绝不会因为这样一点突发事件毁于一旦,不过是在股票市场上损失一些,不打紧的。”
叶程轻轻呼出一口气:“成天看到电视上的报道,让人怪紧张。”
杜子山安慰妻子:“这些都是过程,我们最看重的是结果,好事多磨,这一次杜氏集团势在必得。”
叶程已经用完餐,仰起头托着腮帮看丈夫,目光无限温存,这个时候,她突然展露一个小女孩的神态。
她问,表情虔诚:“为什么?”
杜子山禁不住细细回答她:“因为,这次我们的准备相当充分,能不能拿到投标,关键是看各方面的详细考虑,还有亮点一定是设计。这些我们都准备妥当,单是计划书就已经让人心服口服。”
叶程高兴地点点头,轻声抱怨:“总觉得做事必须得符合自己的兴趣,像你们这样,做事情成了赌博,人要承受那么重的压力,真不知有什么意思。”
杜子山笑出声来,因为娇妻少女般的可爱模样。
他想,一个女人就应当有一个女人应该有的样子,像妻子这样就是恰到好处,聪明但不锋利,可爱但不娇蛮,能干但不强势。
总之,在杜子山眼里,妻子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
他想都不会想,他这辈子会再爱上其他人。
得到她,他已经觉得上天待他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