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那年我们已经毫不犹豫奔了“三张儿”,距离一个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龄已经越来越远,那么还有几年可以用来为孩子的成长做资本的原始积累?所以,婚后再为生子而积攒显然为时不早。可是,婚前这有限的几年打拼,又能有多么厚实的积累?现在一个孩子的抚养费高得吓人:双语幼儿园一个月的入托费是800元,一件米奇外套动辄二三百……谁想让自己的孩子过的不如别的孩子好?可是需要怎样的努力才可以换来这样的好?每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会由衷地感激我们的父母,并坚定地认为所有不孝敬父母的人都该生生被舆论的唾沫淹死、被道德的棍棒打死!
所以,简单地说,结婚需要钱,婚后还需要钱。钱!钱!钱!那是一个多么恶俗又多么亲切的字眼,它能令婚姻变得殷实美好,能令生活变得憨态可掬。兜里没有个百八十万,这年头谁还敢结婚?!
当然,话是这么说,可是那么多兜里没有百八十万的还不是把婚结了?结婚的时候还不都是喜气洋洋、热血沸腾的?结婚是件人生中的大事,所谓“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嘛,不高兴是不可能的。可是,物质困难克服了,精神损耗怎么算?
结婚,从此肩头担上了责任,再不是小女孩时代的任性撒娇,而是为人妻、为人母的谨言慎行。晚归要有理由,审核不合格可能爆发浅层次上的战争,也有可能从深层次上为婚姻破灭留下隐患;消费要有额度,家是两个人的经营,哪怕是自己挣钱自己花也要顾及家庭建设,那款心仪已久的香水,得不到时必然有深深的遗憾;说话要有分寸,因为那个人是你挑了千回万遍的丈夫,而不是那个你可以用恶言恶语考验之的男友,婚姻内的无聊考验只会增加彼此的内伤,所以不要也罢……总之,这样的责任教我们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因为,我们再也不可以以自己年幼无知作为辩解的理由。
结婚,从此多了无数的惦念,再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肆意张扬,而是从此无法割舍的牵肠挂肚。那个昨天晚上还和自己吵架的男人,今天上班时有没有拿雨伞,他不知道今天有阵雨吧?
那个昨天还叫嚣着要独立自主的孩子今天哭丧着脸说受到某某事情的打击活着真没意思……是因为结婚了,所以,我们再也不可以那么斗志昂扬地以青春为资本、以自由为骄傲对某些无关根本的事情视而不见——因为不再事不关己,所以怎能高高挂起?结婚,从此要经受若干额外骚扰,再不是住在自己不说话就能变清净的房子里,而是生活中被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充斥。
想看肥皂剧的时候有人抢着看球赛、动画片,想听音乐的时候有人嘲笑你假情调、伪小资,想写文章的时候孩子哭了要换尿片了老公忘拿钥匙了找不着汤勺了……我们必须要中断太多我们想要做、正在做的事情,太多的梦想因为这样的中断变得半途而废甚至腹中流产。包括事业、爱好上种种的期待,包括休闲娱乐上种种的选择。还有,还有,结婚的时候我们总是咬牙切齿地宣布结婚后要保持大女人的独立姿态,不要为下厨做饭弄出满身油烟味道,不要为洗衣缝补弄出满手粗糙纹路,不要为擦拭打扫弄出满面皱纹斑痕,不要这个不要哪个。
可是婚后,我们多么自觉地、多么不由自主地放弃了曾经的宣言:还是下厨做饭吧,因为自家的饭健康实惠有营养;还是洗衣缝补吧,因为这样的小事出去花钱请人做太奢侈;还是擦拭打扫吧,因为布满灰尘的家是多么面目可憎……是因为爱、责任及其它,我们还是要颠覆曾经的信念,并把这叫做——幸福。
是的,琐碎得甚至看不出幸福痕迹的幸福。可是,就是在这样的琐碎里,我们看得见自己的苍老、看得见自己的皱纹、看得见少女时代的梦想变成肥皂泡,也看得见,那个自己爱的男人,像自己的皮肉一般与自己紧密相连,直至成为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如果结婚需要高昂的成本,那么这部分幸福,便是对资本合理损耗部分的必然转化。简单地说,我们损耗了自己的年轻、自己的美丽、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激情,然后,转化成了那样淡然的温情。
纵古环今,结婚的物质成本是随着时代、社会政治经济条件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可是,结婚的精神成本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一样的多。因为,24岁的我们,生于1980的女孩子,我们终于还是免不了这个俗!因为我们做不到把婚姻当儿戏,所以我们秉承古老传统悉心经营,在岁月的缝隙中捡拾一些温婉的珠子,一颗颗,串起一条叫做“生活”的珠链。串的过程,眼花了,手抖了,胳膊酸了,人老了。原来,结婚真正高昂的成本,是那一生里长长的牵念。
这样的牵念,经历亘古,却无法逃脱。这是女人的劫数,也是无论哪个年代的女人,都最动人的所在。
南欢北爱
前天,大学时代同寝室的老五和某男去领取了结婚证,从此他们成为了合法夫妻。
今天,我一大早就被老五从被窝里拖出来去相亲——结婚第三天就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劳,我真该为我有这样两肋插刀的朋友感到骄傲。可是,实际上,当我坐到老五家的客厅里的时候,我是睁着一对清晰的熊猫眼在内心深处以及嘴皮子上恶毒地诅咒着这对以成全他人为己任的八卦夫妻。老五偕同老公也不恼,站在一起不断摆出各种甜蜜幸福、双宿双飞、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扭捏姿态给我看。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摆着硕大的结婚照,真是要多矫情有多矫情。
可是,矫情的幸福却往往因为它的明目张胆而具有更大程度上的杀伤力。于是,在那个所谓青年才俊到来的时候,我已经身负重伤。上午九点半,医学硕士甲带着一大篮子水果走进我的视野。我们聊天,老五夫妻边做饭边卿卿我我地插科打诨。医学硕士是个眉目清秀、说话文雅的青年,皮肤比较白净,眼神单纯明亮。手指修长,身高大约在176左右,有点瘦,带点隐约的南方口音。最讨我喜欢的是,他说话时常常微笑,他的笑容温暖和煦。我们聊点杂七杂八的话题,比如电影。
老五迫不及待地给人家介绍说我是给几份报纸做电影评论的嘉宾,认识我的最大好处就是去影院看电影可以不花钱。我当即暴揍她,老五老实了,硕士甲笑翻了。我问硕士甲喜欢看什么电影,他告诉我他喜欢周星驰。我欣赏他的诚实——很开心他没有故做情调地告诉我他喜欢基耶斯洛夫斯基或者安东尼奥尼。
可是,硕士甲终究没有成为我的男朋友,因为他毕业后要回到他的家乡,而我离不开我的家乡。
又过了几天,老五夫妻死皮赖脸地要跟我去看《暗流2》——吕克·贝松编剧、让·雷诺主演,他们知道我根本无法抗拒这个组合的诱惑。那么,反正我又要去看免费电影,带上他们夫妻或者再带上一个他们夫妻之外的电灯泡也是不为过的吧?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个所谓的“电灯泡”——当我们两个电灯泡凑在了一起,世界焉能不光彩流离?于是,我有幸以电灯泡的身份见到了另一只电灯泡:学文艺美学的博士乙。博士乙戴眼镜,说话的声音很温柔。
简单的说是个长相颇不错的青年,说起法国电影头头是道。那天看电影的结果是老五在电影院里尖叫,死命往老公怀里钻,而我和博士乙聚精会神,为镜头的完美剪辑感叹不已。老五夫妻以为看惊悚片会使我在惊惧中快速投入男人怀抱的梦想终于破灭,然而却令我找到一个喜欢电影的知音——我们聊《碧海蓝天》、《第五元素》、《杀手莱昂》,聊来聊去就聊成了拥有钢铁般友谊的好友。
他大我三岁,是别人看来最适合结婚的两个人与早就该谈恋爱的一段年纪,然而我们终究走不到一起。
他有一个坐落在小山村里的家,有六个亲姐姐,他要一个温婉贤惠、不多言语的妻子,而不是一个谈起电影就激情四射的女子。他说我这样的女子太过强势,他要不起。而我听到他的家庭组成时也基本呈目瞪口呆的撤退状。我是80年代的独生子女,他的家对我而言太过庞大。
再过了一段日子,在我以为老五夫妻终于安分守己的时候,他们为我牵来了生物化学本科丙。丙男本科毕业后在一家大型制药厂做研究员,每天研制点据说能延年益寿的口服液。丙男皮肤很黑,牙齿很白,只喜欢足球,偶尔喝酒不抽烟,不太讲究外形与衣着,讲话的时候有点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