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似乎没有一个女子是心愿呆在青楼的,大多是受身世或生活逼迫,无奈的选择。李师师也有自己的畅想,有对生活美好的憧憬。她想起自己如花的年龄,却要终日供一些男人享乐,不由得珠泪串流。
徽宗握着她的手说:“好了,别想那些不快的事了。”
李师师点点头,从徽宗怀里站起来,坐在古筝前,道:“赵爷,您上次写的那首《小重山》太好了,待奴家为您弹唱。”
说着,李师师玉臂舒展,纤指轻挑,边弹边唱了起来。但闻莺歌燕语,悦耳回声,词意正是《小重山》。
徽宗与周邦彦有所不同。周邦彦与李师师相好,主在艺,次在色。而徽宗贪恋李师师主在色,而次在艺。因此,尽管李师师歌声迷人,徽宗还是没有耐心将整首曲子听完,当李师师才唱到“行歌花满路,月随人”时,徽宗已经将其抱在怀中,向卧衾之上走去。李师师今日心情与上次不同,周邦彦还在床下呢,因此,她心中慌张,说道:“赵爷,且听奴家唱完如何?”徽宗已经埋首于其胸间,笑道:“自上次后在下无时不想着与姑娘行乐之事,且等快活了后,再听不迟。”
李师师见徽宗猴急,已经开始为自己宽衣,情急间喊道:“万岁。”
徽宗大惊,慌忙正身而起,弹正衣冠,问道:“你……你已经知道是朕?”
李师师跪倒叩头,说:“请万岁爷恕奴家没有说明,那日万岁离去后,有朋友看到了您的笔迹,奴家才知道是您驾临。”
徽宗毕竟是九五至尊的身份,被李师师道破之后,也觉脸上没有面子。堂堂一朝天子,居然到青楼来嫖妓,若传嚷出去,怕是影响不好。
李师师偷眼观瞧,知道徽宗已有些忐忑不安,于是说:“万岁爷而真命天子,请以保重龙体为重,若的确喜欢奴家,可在风寒康健后再来……”
徽宗染了风寒后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在李师师的劝辞下,悻悻而去。
徽宗刚走,周邦彦就从床下爬了出来,揉着腰道:“吓死老夫了。”
李师师见他在床下大气不敢喘,一张白脸憋得通红,不由一阵好笑。
徽宗离了镇安坊,与高俅、杨戬走出金线巷后,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巷口发呆。高俅见徽宗一脸的落寞,便问:“万岁爷,您风寒未愈,可不能在风口处驻留啊。”
徽宗被两人拉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突然摇摇头,道:“你们可知朕的苦恼?”高、杨两人均摇摇头。徽宗叹道:“如果朕是一般百姓,就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人间快乐了。”高俅忙道:“万岁,您是指和李师师的事吧?”徽宗点头道:“朕每次出宫都大费周折,日间事务更是困扰不清,内心中的郁闷你们是不能体谅的。”
高俅朝远处的宫殿看一眼,又看看金线巷,低声道:“万岁爷,臣有一计,可解脱您诸多烦恼。”徽宗道:“什么计策,快快说来。”高俅俯耳道:“此处离宫殿并不算远,万岁可以下令修一条直通的密道,这样,不就可以随时出入,而不为人知了吗?”徽宗一听,此计甚好,于是对高俅道:“此事由卿全权负责,要尽快打通从宫殿直通镇安坊的密道。”
几人继续往前走,突然,前面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高俅将徽宗拉到路边,只见那匹快马来到近前猛地停住。马上跳下一男一女两人,高俅和杨戬去了别院多次,自然认识静云,却觉霍雨佳陌生。
霍雨佳见到徽宗跪倒叩头,静云却直扑到徽宗怀里,道:“万岁,你快下一道旨吧。”徽宗道:“静云,你怎么急匆匆来了,要朕下什么旨?”静云道:“就是那对开饼店的母子,不要杀他们啦。”徽宗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道:“你是说那两个想杀你的人,不是你向朕诉苦的吗?怎么又要放了他们?”静云看看霍雨佳,对徽宗道:“不要杀啦,静云要做个有善心的人嘛,万岁,快下旨吧,开封府的李大人还在法场上等着行刑呢。”
“好吧,好吧,杨戬,你去传朕的口谕,告诉李孝寿,把人放了。”
“是,万岁。”
“不行,万岁,杨公公没带圣旨怎么行呢?李孝寿那人太较真。”
徽宗笑道:“传朕的口谕也是一样的,再说起草圣旨要回宫里,一来一回颇费周折的。”
“我不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啊,万岁爷,要不您亲自去一趟。”
徽宗惊讶地问:“什么,你让朕去法场?”
“是啊,难道不行吗?万岁,求求你了,就当陪静云闲逛了。”
徽宗从李师师这里出来,突然见到静云,心里微有些歉意,再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想起这段时日来,自己一直不能陪她,心中一软,道:“那好,朕就去你们去法场。”高俅和杨戬一听忙道:“万岁,此事万万不可,法场民众杂乱,万一……”徽宗看看霍雨佳,摇摇头道:“没事的,你们不知道,霍捕头可是武林高手呢。”
这几年,霍雨佳勤练刀法和内力,武功已达江湖一流境界,有他在身边,徽宗很放心。
众人来到法场,李孝寿一见徽宗,慌忙跪倒,心说,我的乖乖,这位静云姑娘神通太大了,居然把皇上搬了来,幸亏刚才自己给她留了几分面子,言语上也算尊敬,要是得罪了她,怕是自己有十个脑袋也都保不住了。
皇上亲自发话,李孝寿自然马上放人,并安排差役负责将一对母子送回家中,好生的安抚。徽宗呢,被静云一缠,自然非去别院不可了。
徽宗到了别院,因为在李师师那里没有享受到床弟之欢,就想和静云找点乐子。然而,他的手刚碰到静云的扣子,静云便躲开了。静云的反应,不但徽宗吃惊,连静云自己也觉得惊讶。她呆呆地看着徽宗,徽宗也呆呆地看着她。
“为什么?”徽宗问道:“静云,你这是怎么了?朕突然发觉,你再不是以前那个活泼可爱,娇小依人的姑娘了。”
静云也在喃喃自语:“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心突然好乱。以前,她几乎希望天天和徽宗在一起,每每徽宗十天半月不来,她便觉得孤独、寂寞,和那些野兽发脾气,今天这是怎么了。她的脑子里猛地出现一个人影。霍雨佳,是他。霍雨佳什么时候走进了静云的心里,她根本不知道,只是,这时,她的内心感到很强烈。她看着徽宗,虽然他们近在咫尺,却感觉到中间隔了千万里。而霍雨佳,此时就仿佛在自己心里一样。她想起了昨晚一起看月亮的故事,想起了今天两人同骑一匹马奔赴法场的感觉。
“万岁,对不起,静云今天身体不太好,也许是被饼店的母子搅的。”
“既然身体不好,就休息一下吧,朕也不多坐了,马上回宫。”
“静云恭送万岁。”
“罢了,你歇着吧。”
徽宗走了出来,招呼高俅杨戬回宫。走到大门口,徽宗见小栓子正站着那里,便招招手。小栓子跑了过来,道:“万岁,您要回宫啊?”徽宗道:“小栓子,还记得朕吩咐你的话吗?”
“小栓子记得,字字刻在脑海里,不敢忘掉。”
“这两天,静云姑娘和霍捕头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小栓子把嘴巴凑在徽宗耳边,细声地说了几句,徽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哼。”徽宗甩着袖子走了,而这一幕恰好被霍雨佳看到。霍雨佳心想,小栓子和万岁说了些什么,万岁临走时好象很气愤的样子。霍雨佳来到静云房间,见她正在出神,便道:“静云,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静云道:“霍大哥,我今天惹出乱子来了。”
“什么乱子?”
“刚才皇上想……想跟我亲热……”静云红着脸道:“我不知为什么拒绝了他,万岁有些不开心。”
霍雨佳心里一阵激荡,他忍不住问:“你……你为什么拒绝皇上,这可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啊。”
“我……我当时脑子里满是你的影子。”
霍雨佳一把抓过静云的手,动情道:“静云,谢谢你,有你这句话,霍雨佳就是千刀万剐,也含笑九泉了。”
“霍大哥,静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会长命百岁的。”
霍雨佳摇摇头,道:“刚才我看到皇上询问小栓子什么,皇上显得很生气,我想,他肯定怀疑咱们,静云,霍大哥担心连累了你。”
“不,霍大哥,静云想通了,我只是皇上的一个玩物,他高兴了就来,腻烦了就走,根本就不会把静云当人看,静云想和你在一起,咱们哪怕再穷,再苦,只要天天在一起,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静云就开心了。”
这时的霍雨佳已经将生死抛开了。自从喜欢上静云后,他就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现在,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他看着静云,轻轻地道:“静云,你感觉到了吗,皇上是不会放过你我的,让我们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
静云点点头,倒在了霍雨佳怀里。
第二天一早,霍雨佳和静云还依偎在一起,没有醒来。这时,外面响起杨戬的声音:“杨公公到。”
两人慌忙整好衣衫,下床迎接。
杨戬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太监,提着一付锦盒。杨戬道:“静云姑娘,皇上念你在别院里忍耐寂寞不易,霍捕头护卫别院有功,特备美酒两杯,以示赏赐,请吧。”
两人对视一眼,苦笑一下,道:“谢万岁恩赐。”
锦盒打开,里面有两个碧玉杯,一把银壶。杨戬拿起银壶,倒了两杯酒,道:“请吧。”静云与霍雨佳慢慢地端起杯,一饮而尽,然后都是嘴角留血,倒地而死。
因为,那银壶里盛的是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