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两军士押着童小贯向外走,到了门口。童小贯突然大叫一声:“爹爹,你为国捐躯,战死疆场,儿子对不起你啊。”众将无不悲戚,纷纷道:“童公公,看在吕奇吕将军为国捐躯的份上,就饶了他一次吧。”童贯闻言,喝道:“带他回来。”兵士将童小贯带了回来。童贯道:“令尊为国捐躯,本公深感其大义大忠,念及他只有你这一点骨血,今天就暂且饶了你的小命,死罪饶过,活罪难免,来啊,重打八十军棍。”军士过来,摁着童小贯,连打了八十军棍,才将他抬了下去。众将威服,从此无论什么场合,见了童贯无不恭恭敬敬。
童贯棒打义子和上次苦肉计一样,并非出自真心。他这个人是有所计较的。庆功宴上,他见手下这些将官,大多行为放肆,言吐无禁,长此以往,怕是不把他放在心上了,这样的结局当然不是童贯所希望的。所以,童贯决定恩威并用,彻底收服这些将士。自然,他要从自己的干儿子下手。席间他俯耳对童小贯说的几句话,就是让他找个大将冲撞一下,然后自己趁机演一出大义灭亲的戏,起到敲山震虎之效。童贯从众将的神色上看到,他的计划实现了,效果达到了。
宴散后,童贯就悄悄地来到童小贯的帐中,让服侍的兵士退下,亲自给干儿子上药,并满怀关切地询问。童小贯虽然知道这是干爹使得一计,但是,毕竟棒子打在屁股上,彻骨地疼。
“小贯啊,这件事委屈你了,你也瞧见了,这些将领,功绩赫赫,要是不这样,怕是连干爹的话也不听了。干爹作为监军,哪能看着他们违反军纪呢?但要是惩罚他们,又于心不忍,毕竟他们都为大宋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为了一点言行放荡之事,就动用军纪,实在不是干爹所期望的,为了收敛一下他们的言行,为我大宋锻造出一支即有战斗力,又有铁的纪律的军队,也只好和你演一出苦肉计了,小贯,爹好比就是三国时期的周瑜,你就是黄忠啊。”童贯拿出上次劝慰童江兄弟的耐心来,是想抚平童小贯身上的伤。
童小贯本来还有些委屈,见干爹亲自来为自己疗伤,言语之中满是歉意和关怀之情,便彻底释然了。
“干爹,我没事的,别说挨着八十棒,为了您,就是真掉了脑袋也不在乎。”
“好孩子,干爹怎么能舍得你掉脑袋呢,你忘了干爹在你父亲坟前说过的话吗?”
童小贯想起童贯对父亲的恩义,忍不住眼圈一湿,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上了。童贯轻轻地抚摸着童小贯的头发,道:“小贯,爹是净了身的人,虽然二十来岁才进宫,但净身之前没有家室,所以,这几十年来,一直是孤家寡人,现在好了,干爹有了你,也算有了依靠,何况,每每一想起你父亲对国家的忠义,干爹今生也会待你如亲生儿子的,无论如何,干爹不会再让你受苦。”
“干爹……”童小贯哽咽一声,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了,好了,小贯,你休息吧,干爹四处转转。”
说着,童贯轻轻地为童小贯搭好被单,走了出来,吩咐兵士一定要侍侯好,该换药时及时去找军医,然后,童贯就回了自己的营帐。
童贯心中欢喜,知道自己收复了一群可以卖命的人,几天后,便乐滋滋地回京去了。当然,童贯要见徽宗时,心里还是有所忐忑的。他原本想直接进宫偷偷见驾,这样好多事不必当着群臣的面,也就容易些。但是,当徽宗听说他凯旋而归,便派高俅传令童贯等在城外扎营,明日午时等候接见。这样一来,童贯就不能私自进宫了,而且心中的忐忑之意更盛,不知徽宗这样做是何用意。为了讨好徽宗,童贯将从西夏搜集来的一尊玛瑙杯拿给高俅,让高俅马上承给徽宗。
高俅知道童贯的意思,于是连夜前来进驾。
徽宗见了玛瑙杯非常喜爱,说道:“这个童贯,没想到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朕低估了他。”高俅道:“万岁是指这件玛瑙杯吗?”徽宗摇摇头:“此杯虽然名贵,但在朕眼里,并非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不过是童贯想让朕欢心罢了,其实他这一次打了胜仗,比送一百个玛瑙杯都让朕高兴。”高俅道:“童贯抗旨的事在朝内传遍,尤其蔡相对此事,颇为不瞒……”徽宗摇摇头:“童公公是朕的人,他抗旨自有他的意思,朕不怪他,知道他是为了大宋的颜面,大宋乃天国,边境却屡屡遭到侵犯,国威何在?咱们早就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民心了。”高俅点点头:“万岁圣明。”
出了宫,高俅便派人给童贯传话去了,他当然知道童贯让自己为徽宗献宝的用意,无非就是探听徽宗对他的意。
第二天午时,开封举城欢庆,徽宗亲率文武百官,迎到城外,而且放纵百姓与凯旋的军士互动。一直以来,大宋受外邦侵犯,国体大失,百姓与外商往来时,都抬不起头,这一仗长了大宋的军威,为国争光,每一个大宋子民都觉得扬眉吐气,胸脯不觉地挺了起来。而创造这个奇迹的人——童贯,就成了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徽宗龙颜大悦,封童贯为景福殿使、襄州观察使,命他仍监军西北,统领着西北将士。童贯可谓一步登天,既有了职位,又有了实权。接下来,童贯先后带领手下的将士,收复积石军、洮州等地,因功而被封为武康军节度使,加检校司空。
蔡京见自己不但没有把童贯打回太监群内,而且还眼睁睁看着他步步高升,心中极其烦躁。那一段时间,无论朝廷、民间、军中,童贯的声望都达到了极点,即便一盆冷水泼过去,也浇灭不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虽然童贯乃武职,常年在外,但是蔡京也有些难以忍受,他迫切需要把自己的权威升到极至,开始谋划转正(从副相升为正相)。
于是,蔡京让儿子们全体出动,到处扑捉首相曾布的缺短。终于,曾布被蔡京抓到了小鞭子,原来,曾布有个远房侄子曾爽,常年在老家种田,前几年来到京城投奔曾布,曾布见自己年岁越来越大,权威越来越弱,就想趁着自己还在台上,给曾爽安排一个适当的位置。
曾爽乃务农之人,曾布让他去了户部,做一个负责统计各地户籍的小吏。其实,这样的任命对于一朝宰相来说,也不算多么过分之举。毕竟户籍小吏在古代不但没有多少油水,甚至每天面对一些数据,人口的增加和减少,要做很辛苦的工作。但是,蔡家子弟不管这些,他们在吏部新增的官员名册中发现了曾姓的新人,自然大加关注,一经调查,原来是曾布的远房子侄,于是,蔡京就上了一份弹劾的奏表。
徽宗对于朝政一向听从于蔡京,何况这段时间以来,曾布在其位而不谋其力,徽宗对他已经产生了厌烦心理,于是不加思索,便随了蔡京的愿,将曾布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润州。曾布被贬后,蔡京还担心他复出,又折腾了他几次。而蔡京,终于升为尚书左仆射,成为当朝第一大臣。
为了巩固自己的第一大臣之位,蔡京在朝廷内拉拢重臣,升邓洵为尚书右丞、中书侍郎。为了达到震慑的效果,蔡京翻出元佑事件来,上表陈述他们的“罪状”。蔡京将元祐事件牵扯人员分为数类,文臣曾任宰臣、执政官的,如司马光等共二十七人,待制以上的官员,如苏轼等共四十九人,其他如秦观等共一百七十六人;武臣,如张巽等共二十五人;内臣如梁惟简等共二十九人。一共三百零九人。蔡京请徽宗题名于石,置于文德殿门东壁,永为万世子孙之戒。一干旧臣,顺蔡京者为正,逆其者为邪,当时,有数百官员因弹劾、非议蔡京,受到株连,被流放、外贬。
徽宗除了对书画艺术有所钻营外,对政治手腕根本就不通。这时候,童贯在外,保家卫国,朝廷政务只能全权依靠蔡京处理,所以,蔡京说什么,徽宗便应什么,随他折腾去,而自己乐得清闲,在后宫里和郑、王两位贵妃风流快活。
朝廷初定,蔡京的权威逐渐形成,但是,他并不满足,虽然此时,童贯远在西部,仍是蔡京的一块心头肉。蔡京知道,童贯素得徽宗宠爱,加上功绩显著,自己暂不便动他,但是,跟随他的手下将士,却可以逐个图谋。
于是,蔡京让人给王厚送了封信,命其招降西夏右厢监军保忠。王厚接到信后,便派王亨前去联系保忠,并带去酒肉一车。保忠打开信看了半晌,心中犹豫,为了试探部下的心思,他设宴款待部下,在酒席之上,保忠道:“众位,你们可知今天所食所饮皆为何物?”有部下尝出是出自宋境的女儿红和白面泡馍,便以实回答。保忠道:“是啊,这些美味都是宋国才有的,如果咱们能天天吃上这些东西就好了。”一部下正色问:“将军什么意思?”又一部下脸色大变,道:“宋酒虽美,我今生誓不取饮。”说着,那部下将手中一坛女儿红摔于地下。其他部下纷纷起立,惊疑地看着保忠。
保忠见部下都无意归宋,便道:“各位,本将的意思是,如果有朝一日咱们打到宋国去,不就可以天天喝上女儿红了吗?”众部下这才打消疑心。宴会散去,保忠命人退回所剩下的酒肉。
王厚给蔡京新信,告知招降保忠失败。蔡京大怒,来信责怪,命其继续招降。王厚只好派王亨再去联系保忠;归来时,王亨被保忠的部下擒获,告知西夏王子。保忠虽未通宋,但却有通宋之心,其部下暗中联名写书上报西夏王子,西夏王子将保忠扣押了起来。王厚知道保忠即使不被西夏王子砍了头,也不会再掌兵权,招降的意义就不大了,只好回信告知蔡京。当蔡京得知王厚放弃了争取保忠,大怒,非要王厚交出保忠其人。王厚只好点兵奔袭夏城。西夏王子从延州、渭州、庆州三路,并联合羌人出兵,相继进军泾原、戊午、平夏城、镇戎军、宣威城、鄯州等地。王厚手下大将高永年带兵迎击,被羌人擒获。
原巴金城守将多罗巴道:“这个姓高的攻破我的城池,杀死杀伤我的儿子,不能饶他。”于是,多罗巴将高永年杀掉,并剜出他的心肝就酒而食。高永年惨死,朝廷震惊,蔡京知道他和王厚是童贯的左右臂,无论哪条胳膊,总给他动了一条,也够童贯痛苦的了,接下来,蔡京担心徽宗怪罪,也不敢继续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