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橙走过去,揽住她的肩。不是没有发现,只是表面装作很平静的女生,其实全身都在颤抖。他的手移到了女生的腰上,顺理成章的,女生的重量都到了他身上。他的另一只手摸索到蔷薇的手,而后给她传递着温暖。
如果可以这样永远的握着,生命会怎样的美好。
青橙说不清楚什么是爱情,书上说,总有这样一个人,让你义无反顾的对她好。放下所有尊严,花几天想好应该怎么样的对白,第二天打招呼后面的满心欢喜的微笑。他自己本来就比同龄的男生眼成熟很多,而对于感情,也了解的不算太少。至于是不是栽在蔷薇姑娘手上,连他自己都未必晓得。
我们年幼,因为无知喜欢一个人;年长的时候,因为深谙事故放弃了这份无知,也因此失去了最美年华里的最美的人。
大厅里其实并不平静,“从哪里来的?保全怎么会让这种没素质的人进来?”王太太叫的声嘶力竭的,很快就引来了他们一家人。不出所料的看见了盛装的王若晴。
“志洪,我觉得好丢脸,在这里被这种没教养的给搞成这样……”王太太一个劲儿的抱怨,像是天塌下来了。
反倒是蔷薇,平静了下来露出一张冷冽的脸。青橙似乎也感觉到这个变化,不着痕迹的放开在她腰间的手,原先握住蔷薇的手却猝不及防的被她反握住,保持着原有的姿态让少年忍不住雀跃了一番。
这一切当然被某个女生尽收眼底,两个人不说出口的默契,将整个空间都默不作声的包围起来,他人看不见的表情,却为安慰的让女生止住了心里抖的含义。
“你是哪位?”说话的是王先生,语气是客气,潜伏于浅表。
蔷薇没有讲话,拉着青橙转身想走。
“还想走?把事情说清楚!”
人群包绕着一层层的推不开路。其实吧,中国人就这点不行。你说人家发生个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要来管。蔷薇在心里把这些人的祖宗十八待都骂了个遍,然后转过身来,给王先生一个虚伪的笑。
少年把一切都尽收眼底,女生的小动作,洋溢着这个年纪少女的特有的样子。说纯真也不对,貌似是出现在蔷薇身上的词,自己没有一个能定义好的。
“王志强是吧。”蔷薇停住了声音,略微换了个音调,“你老婆眼神不好使,倒贴了人家却硬说自己受伤,学婊子立牌坊也要有个度,不是每一个婊子都能立到牌坊的,要看看你身价有多少才行。”
蔷薇压根就没有想到在跟她这个前世的父母见面时会是这个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其实说真的也没有什么了,狗仗人势在先。不用闭着眼睛就能想得起的从前,却想却气愤就觉得自己说的嫌轻。欲发作时,被身边的青橙用力的捏了下手。
有点疼。
相对之下,青橙少年可是理智多了。这一套作风下来,那一家子收敛极了。
少年偏过头,“嗯……还疼吗?”
说不疼肯定是骗人的,现在总算理解到男人的没用多少力是多少力。蔷薇很后悔的一遍遍揉自己受伤的发红的部位。
“要不,你在捏回来?”少年没有等蔷薇回答,细腻而温暖的纹路包裹了蔷薇的手。有点紧张,女生的手在少年宽大的手掌里包裹成一个拳头的形状,连心都一起温暖了。
“你手好小!”少年又一次的转过脸来,街灯温柔的投射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形成明暗错落的风景,煞是好看。如果夏青橙没有这样的鼻梁,而是换上了宋志壮的,那该是多么落差的构造。现在想来,怪不得那么多韩国男生高考后就要隆鼻,一个人帅不帅还是与鼻子挺不挺有很大的关系的。蔷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你在开车。”蔷薇小声提醒。
“那没有关系。”青橙微笑了下,“你知道么,人的心脏就是拳头的大小。这么个拳头大小的物事就能够维持人体恒定的37°的温暖,想象都觉得不可思议。”
蔷薇低着头,看着青橙包裹住的她的手。也就是这样的大一倍的心脏,让自己又多了一个喜欢夏青橙的理由。
“你口才真好,其实我一开始就可以制止你。可是后来又想象,能够帮你收拾烂摊子的感觉似乎也挺好。”
这下轮到蔷薇尴尬了。
12月的N市不是最冷的,圣诞节前的热闹充盈着整个城市。南大街处处都笼罩着安静而祥和的气氛,商店橱窗外贴满了可爱的圣诞老人,想想都觉得愉快。
“要下来走走么?好巧的路过市中心?”
好巧似乎有点违心,不过既然这样的话。蔷薇打开车门,扑进来的冷风让她在瞬间缩紧了脖子。
青橙锁好车,不紧不慢的跟上,装作不经意的碰到她的手,之后好像有是不知怎么的就握上了。蔷薇红着脸,别到旁边。两个人就这样闲逛。
“你明年高考,紧张么?”
“恩,还好。应该能考上大学的。”少年朝她眨眨眼,“还有一年呢。”
“你也太保守了吧。”蔷薇一阵鄙视,“应该是N医科大吧。我好像听爷爷讲过。”
“是么?我倒是决定去N大。”
“啊,为什么啊。N医大不是那个方面最好的吗?”
“是不错,但是要并到N大了,这样说直接上N大也不错。”
“哦,我也想去N大!”蔷薇突然振奋了下,“我听说那里有江苏省唯一的考古系呢!”说完自己又紧张起来,听说以往程蔷薇本来成绩也就不好,现在自己说的这么信心满满,万一被人家嘲笑了就不好了。
“那好好加油!”青橙微笑着看着女生,充满斗志的样子,真的很不一样呢。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说这句话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是说……”
青橙偏过头,“蔷薇。”他嘴唇轻启,荡漾出来微笑,“重要的是你相信你自己,这样就可以了。我不是很了解你的过去。也不期待去了解那是怎么样的。人们都看重未来不是么?”他的语气极尽诚恳,不紧不慢的说话道尽着城市间最辽阔的真理。
蔷薇似乎在这样好不仓促的语言下醉了,“可是,青橙,我记不得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不记得当初是怎样认识你们这些人,不记得我以前是有多么多么差劲的不堪入目。或许我根本不是原本的蔷薇,这样你还会对我说这么美好的话吗?”
最后的几句也的确有点心虚。
少年沉思了会,人群的仓促掩盖不住他睿智的眉角。
“啊,是烤山芋”一阵兴奋,“我要一个,最大的!”她的眼睛又瞄到了身边的青橙,“那我要两个,最大的!”
“姑娘,6块四毛钱!”小贩子递过来,一手交钱一个交货的样子,轮到蔷薇犯愁了,压根没有想到是连暻的衣服,别说是钱,连身份证明都没有。
求助地看着青橙,少年装作无奈的摇摇头,然后指尖掸过黑色的钱包,掏出张红色的毛爷爷。却看到小贩愁苦着脸。
最后的结果是蔷薇乐呵呵的拿过山芋,剩下青橙同学跟那些毛票斗争着。
“蔷薇。”少年拉住她,“只要我记得便好。那样的过去着实不值得留恋。”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些被风吹散的毛票,以及背后相机的闪光。
青橙,很多年后我都在想,认识你是如此幸运的事。我不知道是不是能把年少的想法归结与爱情,我怕是那种喜欢的,但是至于自己的胆怯,无从逃避的选择。
我怕未来。
我跟奥斯汀的爱情开始的时候轰轰烈烈的宛如神话,在游艇上求婚,浪漫了无数个夏日的午后。密孙海滩上言过其实的承诺。无数闪光灯的追捕,网络电视报纸的争相报道,金童玉女的完美结合。
女人天性都是虚荣的,无法拒绝这样的无可比拟的爱情。Tany说我要的不是爱情,而是物质的堆砌。我一笑了之,在镜头下我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女人的皮相太好,总会让人觉得是花瓶,没有思想,没有内涵。可是你们怎么会懂我,在没有脑子的人也分的清楚什么事爱情,什么是生活,什么是该爱的,什么事该有的。
我是懂,理智上的懂,行动上的失去判断。我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优势,如何恰如其分的笑赢得更多男人的喜欢。我知道,我知道奥斯汀不爱我。在遇到他之前,我认识很多个要拥有我的人,却没有一个在心里那么深刻的留下印象。
我以为我会坚强的不把心给任何人,但是唯独忘记了他。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微笑的对我,或许是每次床事之后他微微喘息,但是脸上不留路任何情绪。安静而英俊的侧脸,沉默在月光投下的床单。有时候我会睡不着,会看着平躺着睡的他。他的眉头总是皱的很深,很长的睫毛覆盖眼睑遮挡住深邃的眼神。我怕看到他的眼神,在这样的赤裸裸的注视下,我会觉得什么都毫无隐藏的。
我还是没有这样的自信,先说出爱。
结婚的第二年,我们的儿子出生。他没有做父亲的喜悦,像平常那样的表情才让我觉得莫名的寒心。其实我没有要求过什么,在这么些年里我从来没有用过他的一分钱,我喜欢虚荣,日子平淡的过着,我却更加渴望温情。
然后在第七年里。
别人都说婚姻都有七年之痒,我们安然度过了七年,第八年。然后在这第九年里,我终于知道他娶我的原因。我知道他不爱我,也没有奢望一个给你完整生活的人,也会给你完整的爱情。其实我也很满足现在这样,我要的不多。
结婚后的这几年,几乎也没有放弃事业,或许是奥斯汀太完美了,跟着他一起。以前的我的那些传闻也变得云淡风轻了起来。过去是怎么样,没有人会在意了;你所要面对了是当下,还有当下所决定的未来。
嘿,能够站在这个顶端的,必定是牺牲了无数了人。我以为我可以释怀,但是这份婚姻却在我的忍耐之下变了味。
年纪里面能跟奥斯汀竞争建筑的,有一个程姓人氏,我不了解。他有个跟奥斯汀一般大的儿子,除了会花钱讨女人欢喜,其他也没有什么。知道他是大概是在一次电影节上,他儿子色迷迷的当个评委。那时候我虽然心高气傲,但也知道哪些人是我得罪不起的。跟着那小子一起混了一段时间,他对我这种若有若无的冷漠态度还真上了心,那时候的我怎么会看上他而要求一段婚姻呢?而且他已经结婚了,这样对于我来说,是太过头了。我不能接受。
如果说那次宴会只是一次宴会我终生都不会信。
那时候我太年轻,不知道选择一个爱我的人,而不是我爱的人。
如果我不是那么偏执,也不会拥有那样的结局。
奥斯汀的怀里抱着另一个女人,她不算太精致的漂亮,却因为身旁的男人耀眼的光芒折射了我的双眼。第二天几乎是媒体里都爆出了那张照片,他们的拥抱,而我在黑暗的背影下,看不见表情。他没有对我解释,我想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的问题。
就让他们过去吧,我想,过去的都过去吧,我们还是要期盼一个更加美好的将来。
可是他再也没有碰过我,连眼神都变得那么冰冷。
程昊宇找我的那天,天气很冷。我裹着大衣,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阳光。
他说,“他跟本就不爱你。他爱的都是我老婆。你这样做没有意义。”
他说,“如果你回到我身边,我会给你我的一切。因为我爱你。”
我晃动着咖啡杯,然后扬起笑容,“程先生,你能给我什么?你的一切都不是你的。”我们都有自己选择的生活,我爱奥斯汀,就算他不爱我。我也打算这样承受下去,绝不反悔。
事实证明,在爱这个字眼面前,女人果然是犯贱的。
奥斯汀知道我去见他,做出了意料中的大发雷霆。而这却不是我想象中的嫉妒,而是我这样的举动让另一个女人伤心了,我的笑容凄美,却包含苍凉。
“那么你娶我,是不是为了捍卫她的爱情?”
他没有回答,我却知道了答案。我说怪不得,为什么那个女人生了个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会那么开心。
我把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眼角向上,不让眼泪流出来。
然后我听见奥斯汀的声音,“你只要一直装作不知道就好。像以前一样,我们的婚姻还是可以继续下去。”
既然已经知道怎么还能装作不知道。Tany口中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我,在怎么爱,也不能放掉一点尊严。
他关上门,屋子里面一片寂静。我把灯关掉,空荡的房子里面泪水一直拍打着地面。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然后我听到,“妈妈。”一双温暖的小手,在想想我的儿子大卫已经九岁了,“不要哭。”
几乎是当晚,我就带他离开了美国。
退出娱乐圈也几乎是瞬间的事,来到这样的江南小镇。苏州,同里,傍晚的木船轻轻摇荡,这里又古老宁静的韵味,这里又别致却不浮躁的风光。
我对孩子说,“你是中国人,不要取那些洋文名,以后就叫江南吧。”他对我璀璨的一笑,说好。其实这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的父亲。或许是因为跟我呆久了的缘故吧。遗传了我的眼睛,我的笑涡,我的发质。
唯一的他很爱建筑,为了让他得到更好的深造,我让父亲联系了程老,他跟奥斯汀平辈,岁数是比他大了点。不过他对江南很好,视如己出。如果喜欢就要去做,我这样对他讲。
“可是,妈妈,你很喜欢舞台,为什么你会放弃?”
“我喜欢舞台。”可是我更爱他,所以为了远离那些伤害,我决定离开,“所以我要继续关注我的舞台。”
我不知道那些人最后的结局,我只知道如今我过的很好。我始终都觉得江南的命很好,遇到了终究能够指导并让他成才的人。
程老爷子一家很看重他,甚至有些时候他们父子关系实在很僵,需要他来维系。我知道这孩子会活的很好。
这样很好,我不会想起那些故人。
我也不知道,某一日,若是我再见到他,会不会有眼泪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