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两性关系婚姻解毒:现代婚姻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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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二度单身(1)

四十七岁的雯小姐在谈到“被背叛”的苦涩经历时诉说着:

“我是一个虔诚地相信‘婚姻与母职’神话的女性。婚姻太难了!我好努力,可并没有像它允诺的那样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我好生气。我已做了一切应该做的事,我真的尽力了!”

曾雯确实为了婚姻竭精全力,她一直牢牢遵循两条维系婚姻的基本原则不敢懈怠:做一个好妻子,做一个好母亲,并以此来照料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

“丈夫下班回家,我给他换上衣服和拖鞋,给他端茶。我得事事处处察言观色,丈夫的举手投足都连着我的神经末梢:他回家高兴,我也为他高兴;他板着脸,我心里嘀咕,更好生伺候,以免惹他更加不高兴。”

这些原则说来简单甚至有些上不了台面,却是婚姻家庭中女性世代相传的“法宝”。如今,婚姻触上了大堡礁,‘婚姻与母职’神话幻灭了。曾雯就像其他婚姻亮起红灯的女性一样感到震悚、沮丧和困惑。紧接着是与另外男子经历的几段认真而短暂的婚恋关系。

在这些关系中,她同样得到对方信誓旦旦的庄重承诺。可到头来,不是她最后不得已放弃坚持底线,就是对方没有实现诺言。及至最近,曾雯又一次经历了几近崩溃的绝望,她自以为会娶她的那个男性突然终止了他们间的关系,跟一个年轻女性约会去了。在极度沮丧中,曾雯终于决定试着踏上放弃梦想的征程。

放弃“梦想”的枯涩

在所有保持过一段或长或短单身生活的女性,都有过曾雯所谓的“梦想”,大多数女孩都喜爱童话故事里所描述的结婚生子、从此过着幸福快乐日子的大团圆结局。幸福蓝图的细节虽然随着不同时代改变,“梦想”却成为女性几个世纪以来不变的执着追求。

她们珍惜“梦想”,因为它浪漫刺激,也因为她们一直被制约在编织梦想之中,更因为相信浪漫就是美好生活的香料。她们珍惜梦想,因为这是父母早年乃至今天还在鼓励她们遵循的路。古往今来,天底下大部份父母都对女儿怀抱着一个“从此过上幸福快乐日子”的期盼。一个女性一旦选择放弃追求“永远幸福快乐”,即不要男性,或者离婚,或者从此守寡,就被视为放弃“梦想”,她的家人将为之深深失望,将因此而对她充满不安与失败感。黄伊聘就是一个例子。

她的丈夫抛弃了她和还在襁褓之中的儿子,婚姻家庭最后解体。对于这一结局,家人不理解她,不谅解她,觉得她太失败了。

“根据母亲的说法,我们家族史上从未有过离婚的惨败记录。他们把这件事看成是我的过错使然,而对抛弃我们的他却毫无怪罪。”

“梦想”的魅力不仅在于应许了浪漫,还在于它“保证”了一些真正持久的利益。“梦想”使女孩堕入令人陶醉的“爱河”,从此,她们经验了人生最刺激、最快活的境地。不论男女,拥有一份爱恋关系都是最令人渴望的。更重要的是,“梦想”根植于受生物学及心理学支配的婚配生育这一终极目标。假如有足够的经济与社会支持,“梦想”可以实现许多承诺。总之,能够创造出并维持美满婚姻的男女都很快乐而满足。遗憾的是,能够长期活在“梦想”中的男女数量远比社会承认的要少得多。

要一个女性放弃“从此幸福快乐”的童话承诺,不啻是一段痛苦历程。毕竟“梦想”要比现实难以放弃。已经魂消玉陨的现代王妃黛安娜就是一个典型例证。她们不得不为了这一痛苦选择而尽其所能地调适自己,然而要她们把梦想抛诸脑后,即使只是暂时的,也是一种炼狱般的考验,因为女性在克尽‘婚姻与母亲’职责后已没有多少社会可以接受的其他替代道路可走。

然而,一些女性的另类故事则告诉我们,放弃任何有价值的“梦想”固然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但也孕育了替自己打开无限可能的特种喜悦。五十六岁的文清丽告诉我们,她与丈夫离异后便从此放弃了“幸福快乐”的神话,这倒不是因为她对婚姻已心如死灰,而是因为她领悟到专心亨受人生的意义。她忙着到年轻时想去却为了养育儿女照料家庭未能成行的地方去旅行,她发现放弃“梦想”并非损失,而是肯定自己。对现下的生活她是如此满足,有时她私下里对自己说: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想到这样做呢?”

单身是需要勇气的举动

成功放弃梦想的单身女性表示,她们之所以能迈出这重要的一步,是承认维持单身本来就是出自自愿的选择。起初,她们也很难承认自己所作选择的重要性,有些女性甚至害怕自己出了什么毛病,或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她们即便在作出这一重要决定前,仍被“婚姻梦想”缠绕,而把对单身的向往掩藏在“所有的好男性都已花落有主了”的自欺欺人的托辞中。

对单身女性而言,承认享受单身是一件需要勇气的大无畏举动。然而,在私下里,她们则一直在“走婚姻之路”还是“走单身之路”之间进行着艰苦而纠结的两难抉择。问题的症结是,如果她们能选择一条适合自己而又不违背自身意志的单身之路,她们的勇气将会如井喷那样爆发出来。孙虹在38岁时经历了下面这段插曲:

“我记得,当时我正与一个朋友坐在P城南部一个浴场沙滩上吃着我们带去的三明治。期时,我正自怨自艾着外面已没有‘好男性’,剩下的男性不是已婚就是差强人意,不是无所作为就是太没男子气概。我的朋友反唇相讥道:

‘你难道真的要为结婚放弃什么?"

仿佛一个万花筒被打翻在地,我被问得震惊不已。当从地上捡起万花筒时,里面的碎片已呈现出一个全新而有条不紊的重新排列组合。是的,放弃?!我从来都不曾想到必须放弃什么。我一下子茅塞顿开,就在这一瞬间,我选择了自己今后的道路。

如今回想起来,我对当时所作的‘不结婚’选择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我当然有过很多结婚机会,但我本能地感到婚姻对我并没有好处,自己会在这种婚姻关系中失去自我,在满足男性需求时变成非我。而我又太急于取悦,太想要配合,却又没有处理婚姻冲突与危机的EQ能力。总之,要我做个‘好伴侣’却又不失自我,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孙虹明白哪些是她追求的目标,哪些又是她需要回避的。由于害怕在婚姻配合与调适中失去自己,她最终选择了回避婚姻的决定。于是,她将时间与精力花在发展自身事业的成功上,努力打拼,结果,她顺利地实现了工作替代的转换。

选择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人生选择常常只能宥于生活的某些层面,它们常常受到远比我们掌控能力更强的诸如运气、命运、社会舆论、传媒、家庭、童年阴影等一些有形无形的因素制约。一个女性可以艳遇一段浪漫关系,却无法预见和操控所认识的情侣是否在未来正好配合她的需要,即在性方面具有吸引力,在教育程度、价值观、情趣和脾气等方面都匹配,并提供安全、稳定爱恋且容许她自主与独立的亲密关系。尽管这样,婚姻仍然有一些危及人生价值的地方。与其为处在未定之天的婚姻投下无可估量的时间及精力,倒不如把时间花在领养小孩、打理花园、旅游出行、慈善或其他什么事上。这就是单身的好处,因为拥有单身可以善用机会选择自身的自由。

通往快乐单身的路

选择一经作出,放弃“梦想”,通往快乐单身的过程随即展开。过程的长短快慢因人而异,没有预设程式,也没有诸如“七个步骤”之类的指导方法可以套用。选择哪种单身生活模式,端视单身女性是否一直单身,或是否曾经结婚现在已离开婚姻的各异情况而不同:

·对那些从未有过婚姻经历的女性,选择单身并非因为没有任何结婚机会,毋宁说为了趋避传统社会文化对女性“婚姻与母职”要求的必然行为。

·对于那些被迫离婚的女性,或在婚姻中受到家庭暴力而无法容忍以致不得不离开的女性,选择单身模式的过程大多先从疗伤和复原开始,然后再对人生进行定位。

·对于那些自动离开婚姻的女性而言,转变过程在婚姻关系里就已开始,只是她们毫无意识到这种转变。一旦从离婚角色转型到单身角色,她们如释重负,从此对再婚不再怀有丝毫兴趣。

在我们造访的单身女性中,每个人的发展过程有很大差异:有的似乎轻轻松松地就甩开了童年那种“从此幸福快乐”的幻想,有的则一再努力才做到这一点。对大部份人来说,从一种心态平顺地进入另一种心态的例证是很少的。诚如美国心理学家安竺.瑞琪(Adrienne Rich)指出的:

“意识的觉醒不像跨越国界,只要踏出一步,就进入另一个国度。”

就像前文的孙虹描述的那样:放弃“梦想”不是一个人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突然作出。事实上,孙虹的顿悟是她采取众多步骤后的跨越。在我们访问的单身女性中,没有一个是在一天早上醒来推开窗户,即向世界宣告自己“解脱”的例证。

即使身处婚姻不幸的女性也经历颇多犹豫旁徨。此刻的婚姻对她们来说就像一块已去除净肉但还有肉屑的骨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三十六岁的戴思懿形容她放弃梦想的渐进过程:

“我的结婚纪念日是元月三十一日,当时我坐在屋里自言自语道:

‘打起精神吧。你的结婚纪念日还有一个星期就又要到了。’

这一天终于来临。当时,我记不得是躲在大厅一隅哭泣,还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一点我却记得很清楚,我哭出来的是愤怒和恐惧。我真的替自己感到非常难过。完了,我走到盥洗室,对着那块硕大的镜子对自己说:

"瞧,这个男人对我做了什么,瞧这个世界对我做了什么。"

我的人生完了,我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的思绪转向第二年,这一次我没有坐在角落里。还有第三年,这一次我已忘了结婚纪念日。现在,我对自己说:

‘哇,你越来越好了!’

我平静地感到了这3年来自己抚痛成长的历程。”

然而,一旦作出人生转折的决定,这些单身女性便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对失去的不再眷恋,不再回头,她们感到了始所未料的满足。康娜说道:

“我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刻都快乐。以前我以为自己跟丈夫和儿子在一起才是最快乐的,以为一切都会过得很好。可是你看,现在我已比当时成熟多了。”

康娜的所谓成熟不是排斥男性,而是肯定她能在生活中创造找到满足自身所需的能力。

沈萦的故事

打从青春期,她就走上了远离“梦想与神话”的不归路,坚定不移地迈向自主与自足之路,从而帮助自己建立了单身生活。她告诉我们,她的这份执着来自童年,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给她灌输不要做一个传统贤妻良母的思想。沈萦的母亲在她4岁那年邃然去世,不久父亲续弦娶了一名年轻女性。沈萦从来没跟她建立起任何真正的亲情关系。

从小时候起,沈萦就学会凡事都依赖自己。她解释:

“没有人会特别照顾我,结果,我反倒发展出独立自主的能力。”

亲人对她故世母亲的描述,进一步加强了她对独立的认同。在他们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位坚强、聪明、自觉的斗士,勇于挺身而出,而且信仰公平。”沈萦也很认同父亲,把他形容为“坚强独立”。他以前常常鼓励她:

“你很聪明,做你想做的事。”

等到上大学的时候,沈萦才发现,父亲并未替她储存一笔教育经费。事实上,他甚至反对她离家外出求学,希望她留在当地读二年学制的大专。可是,这一次沈萦没有依顺父亲的话,她毅然决然地踏出违拗父命的第一步,开始向自主与独立迈进。 在她不懈的努力下,她争取到了一份由政府保送新加坡国立大学读书的奖学金,立刻开始了完全靠自己的学习生涯。后来证明,在新加坡大学她得到了报偿:

“一旦告别了在父母卵翼下的生活方式,我才真正理解到了中学时学到的那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含义。我爱极了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当时,除了大学一份微薄的奖学金,我能用来花销的钱不多,名牌大学给我增添了炫耀虚荣的喜悦,也给了我无尽的压力,但我感到拥有这份生活的满足。我学习刻苦,课余,我徜徉在古典和批判现实主义的文学殿堂读莎士比亚全集,读巴尔札克的《人间喜剧》,读莱蒙托夫诗集。星期天,我与三两个同学相约在教堂。与她们不同,我其实并不信教,在教堂里祈祷,我感到一种远离尘嚣的宁静,感到一种心灵的升华。我也喜欢看西方电影,每逢星期假日,我都将省下来的钱看电影。在黑暗中,一边欣赏一百八十声道的音响,一边嘴嚼着美式爆米花,甚是满足。更重要的是,身在新加坡,再也没有人可以控制我。”

当时的沈萦虽然对“自我”及“自主”定义没有多少真正的理解,但她的决定却代表了自身生活形态的一种转变,她本能地感到那份对生活的满足,进而促使她走上追求人生目标的旅程。

四年后,沈萦大学毕业。她开始挣扎着为自己的生活找寻方向。身在异乡他国,她面临与当地许多女性一样的困难。想在这个商业社会里找一份有潜力的工作委实不易。许多女性在大学一毕业就遁入结婚,部份原因就是为了避免追求事业成功必须历经的漫长与艰辛。沈萦却没有,她已将人生的目标设定为一份崇高而需要献身精神的大学教授工作。

八十年代末,她先后进入美国和加拿大两所大学攻读社会学硕士和博士。及至1993年博士论文快结束时,她意外成功地获得了香港大学社会科学研究院的研究工作。 在香港大学,她遇到了当时的结婚对象宋民石,他在该校的经济管理学院任职。出于北美留学及高学历的同一背景,他们起初颇为投合,在学术上优势互补,发展得顺风顺水。然而很快地,她对男友好感幻灭了,原因是他无法接纳她和另一位亲密女友的关系,她们的友谊常常令他吃醋。沈萦对他要求她牺牲这段友谊的想法提出质疑。结束这段友谊意味了什么?是否为了取悦他而必须作出的一连串妥协的开端?她感到自主性遭到了严重威胁。越到后来,她越感到自己仅仅充当了支援和迎合他的角色。终于,跟男友的关系走到了尽头,她们分道扬镳了。

沈萦与宋民石的分手,打消了她对婚姻的浪漫看法,使她看清了“从此幸福快乐”的梦想并不像童话故事里那么津津乐道,即使是“最好的”婚姻关系,付出的代价也可想而知。

三年后,她在香港大学的研究合同届满,她决定结束整整十年旅居海外的生活,回到处在经济大发展的中国内地以图进一步发展。她在S城一家著名大学找到了一份善用她学术专长的研究职位,并筹组了S城第一家私营文化研究中心,从此在事业上一帆风顺。

沈萦说她自己很喜欢男性,就像我们访问过的其他单身女性一样,她原本没有打算终生单身。她说:

“我在二十几岁时总以为自己很快会结婚。”

当我们问她为何没有在过去那些年里结婚,沈萦强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