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应该做自然的儿子,不应该做自然的孙子。
这是十五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期中一个伟大的代表达文齐Leonardo da Vinci在他《绘画论》中所说的一句话。
他的意思是说:“艺术家宜效法自然,不宜效法别人的作品。
他的意思是尊重描写而贱视摹仿。
但是他的精神终还未脱掉摹仿的畛域,他的论旨不过是亚里士多德的“艺术乃自然的摹仿”而已。
十九世纪的文艺是受动的文艺。自然派,写实派,象征派,印象派,乃至新近产生的一种未来派,都是摹仿的文艺。他们都还没有达到创造的阶级,他们的目的只在做个自然的肖子。
自然派和写实派是善于守财,他们是把他们父亲的财产,无论破铜烂铁,黄金白镪,一文不舍地炫示给人们。
象征派和印象派是顾影自怜的公子,他们是把他们父亲的财产来做些装饰的外观,装饰得一个翩翩出世,他们是值得年青的姑娘们赞美。
未来派只是澈底的自然派,他们是只有魄,没有魂的痴儿,他们把他们父亲的财产东零西碎地铺满了一堂,没有丝毫处理的手碗。
中世纪的欧西文艺成了教会的奴隶,十五世纪的复兴运动把她解放了出来。
但是到了近代,文艺又成了科学的奴隶了。
自然派的末流,他们的目的只在替科学家提供几个异常的材料。
凯撒的应该还他凯撒,上帝的应该还他上帝。
近代的文艺在自然的桎梏中已经窒死了。
二十世纪是文艺再生的时候,是文艺从科学解放的时候,是文艺从自然解放的时候;
是艺术家赋与自然以生命,使自然再生的时候,是森林中的牧羊神再生的时候,是神话的世界再生的时候,是童话的世界再生的时候;
艺术家不应该做自然的孙子,也不应该做自然的儿子,是应该做自然的老子!
德意志的新兴艺术表现派哟!我对于你们的将来有无穷的希望。
你们德意志的最伟大的诗人将又要复活转来,在舞台上高唱了:
自然空自缫长丝
百世不易地在纺锤头上运转,
万汇只是噪杂的集团,
百无聊赖地相互击攒。
是谁区分出这平匀灵动的节文,
永恒生动着一丝不乱地动颤?
是谁唤集万散而成一如,
调和音雅地鸣弹?
是谁使狂风暴雨惊叫怒号?
是谁使落日残晖散成绮照?
是谁投美丽的春花
于彼情人并步的中道?
是谁组织无谓的碧叶
使成荣誉之冠冠彼人豪?
是谁奠定峨岭普司之山聚集神祇?
啊,人生之力,全由我们诗人启示!
注释
[1]原载1923年8月《创造周报》第16号。1925年收入《文艺论集》。1958年编入《沫若文集》第10卷时,文字有改动。现据《文艺论集》初版本编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