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本以为自己平生再没有踏进青楼的机会，因此被凌画气势汹汹拖进去的时候人还有些怔愣。
凌画倒是完全没有半点不自在，接连撞翻几个迎上来的护卫，直直揪住老鸨的领子问：“公……陌公子呢？”
老鸨脸上的脂粉扑簌簌的往下掉，颤声道：“三楼、三楼最后一间。”
凌画又蹬蹬蹬拉着林冉上了三楼：“好了！您进去吧！”
林冉：“进去？”
凌画悍然点头：“对！”
林冉更莫名：“进去做什么？”
“进去当然是……”凌画一拍脑袋，“跟你说都是废话！你进去就好！”
说着，她用力一推，将林冉整个退进房间里。
林冉刚一进去，房间内的丝竹之声一下静了，随即她便怔住。
因为房间里不止鹿晗一个人，不仅不止鹿晗一个人，还有很多个人。
在房间一侧抚琴的是个气质温婉容貌秀丽的素衣女子，乌发垂在肩头，衬着窗外清冷的月显得越发清丽出尘。除她以外，房间里另有两个女子，一个红衣女子神情妩媚五官气质无一不娇艳魅惑，另一个青衣的则十分小家碧玉，微微垂头颊边一抹红晕，似乎还有些赧然。
而此时所有人都在瞬间朝着林冉看去，众人视线的压力让林冉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跑，但她还没走出一步，就听见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哎呦，这是来捉奸的么？”
随着那声音看去，入眼的便是顾公子那张英俊的脸，只是此时他的神情轻松中带着促狭，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位是？”靠在顾公子怀中的红衣女子掩唇娇声道。
顾公子朝一侧挤去一个眼神：“那位公子家的，本公子身世清白既无婚约也无悍妻，美人你大可以放心。”
“林冉。”这次是鹿晗的声音。
林冉：“我先走了。”
她正想推门出去，却发现那门已经被死死抵住。
衣袂擦地的声音伴随着点点脚步声靠近，鹿晗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平静的问：“林冉，你生气了么？”
“没有，我……”林冉想挣脱鹿晗的手，但这显然是徒劳，林冉有点挫败，无论什么时候鹿晗的力气都比她大的多得多。
“看样子该是我们走了。”
顾公子揽住怀中女子的腰，又冲房间内另外两个女子招招手，才施施然自林冉身侧走过。
这次门被轻而易举的推开，临出门前顾公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在林冉耳畔邪笑道：“暴力小美人，连自家的相好都管不住，还让他天天往**里跑，你也够失败的。也是，你这样毫无女人味既不温婉也不妩媚性格暴力又糟糕的女子，怎么会有人真的喜欢。”语气里恶意满满，分明是在记恨林冉之前对他的暴打举动。
但听完他的话，林冉的身体不由自主僵了一下。
下一刻，那门再度合上，并且伴随着上锁的声音……
林冉看着地面，低声道：“放手。”
鹿晗又问了一次：“你生气了么？”
林冉低头：“都说了没有，放开我，是凌画拉我过来的，我先回去了……”
鹿晗却还是固执的问：“你生气了么？”
她看不见鹿晗的表情，心里却莫名涌出了烦躁的情绪。
房间里的女子不止在顾公子怀里的，在她进来之前，这里应该还有丝竹歌舞之类……鹿晗不让女子近身，也只是因为他不愿意而已，倘若他愿意，其实也未尝不可……
这样的念头不受控制的从脑海里翻涌出来。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但是，是她拒绝鹿晗的，就不该有什么怨言罢……
她没有生气，只是有点难过。
林冉咬了咬唇，语气近乎哀求：“放手，让我回去。”
鹿晗像是听不懂她的话，手指攥住她的手腕将林冉转过来，直直面对着他。
他的语气平静依旧，仿佛单纯只是好奇：“你不生气么？就算我和其他女人上了床，你也不生气么？”
那么纯真的语气，说着这么一刀见血的话。
林冉张口低低呼吸了一口气，用尽量轻松的口吻道：“放手。”可惜再怎么伪装，脸上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也根本掩盖不住。
眼前突然多了一片漆黑的阴影。
鹿晗弯下腰看着她，墨色的瞳眸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明晰过，他说：“不生气为什么你的表情这么难过？”
林冉还想嘴硬：“我没有……”
鹿晗的手已经按住了她的眼睛：“你不愿意对不对？你喜欢我对不对？”
明明是那么平板的声线，但此刻听去却像是一种诱拐，一种蛊惑。
被遮掩住视线，所见所感只有黑暗以及鹿晗身上的味道，那种清淡的几乎闻不出来的冰雪一样冷冽的气息。
曾经是她所厌恶的气息，但不知何时，以及变成了一种安心的可以放下防备的味道。
林冉终于承受不住，像是崩溃了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鹿晗掩住她视线的手松了松，声音里掺杂上一丝失落：“那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做那种事情呢？”
林冉没想到绕了半天竟然又回到这个问题上了，更没想到鹿晗折腾了这么多想问的竟然还是这个。
有必要这么执着么……
顿时一股无力感袭来，林冉道：“你为什么就一定要……做这个？”
鹿晗轻声道：“我问过你‘你喜欢他，如果是他你会答应洞房对不对？’”
林冉想了想，才忆起那是他们成亲之后，她遇到杜若之后，鹿晗问她的问题。
沉默了一会，鹿晗又道：“……你默认了。”
“我……”
林冉继续回想，的确……那个时候的想法是要和心爱的人做最亲密的事情，所以她没有否认鹿晗的话，只是岔开了话题。
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鹿晗有必要惦记这么久么……
她还没想完，鹿晗就回答了她：“我很在意。”他的手一点点从林冉的眼睛上移开：“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做那件事，只是，总是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我还是比不上那个人么……”
垂下眸，淡淡的黑翳落在了鹿晗的眸下：“总是想起你的排斥，冲我怒吼，被我亲过之后会恶心到吐……”
“所以没有办法安下心来……”
鹿晗的声音很轻，鸿毛一样拂过心头，浅浅的伤。
林冉微微惊讶。
她怎么也没想到鹿晗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两年前那个醉酒的夜晚她知道不能只怪鹿晗，可是也仍然像是一根针梗在心头，只是她没料到，这跟针不仅仅梗在她的心上，也梗在鹿晗的心上。
为了自我保护而选择排斥鹿晗的亲密，对鹿晗而言，其实也是一种伤害罢。
鹿晗的手彻底垂下，有些无力的滑落在身侧。
“对不起。”
他道，声音低而黯淡：“并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我也没有碰过其他的女人……来醉烟阁是因为顾渊说这里可以学习怎么满足女人，而且他说可以刺激你说实话……”
“笨蛋。”
他的话没说完就已经被林冉抱住了。
微微睁大了眼睛，鹿晗的神情微微呆滞了一瞬，但林冉抱住他的力气是这么的真实，真实到几乎让鹿晗不敢相信。
林冉抱住鹿晗的腰，头埋进他的怀里，只觉得眼眶一下子热的没法控制。
鹿晗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的小心的抱住了林冉。
明明她之前才被自己气哭，怎么……唔……还是先抱紧好了……
其实就连林冉自己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是怎么了，就是觉得难过，比刚才还要难过。
刚才的难过仅仅是因为自己，而此时的难过却是为了鹿晗。
她不够好，不够聪明，不够漂亮，不够优秀，可鹿晗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委屈自己。
之前还有的那一点点心防，像是一下子软了下来，空落落的一点不剩，只剩下堵在喉间的哽咽，和鼻腔里无法倾泻的酸涩。
是的……
倘若当年是杜若，她根本不会这么排斥罢。
留下那种可怕而排斥的潜意识，只是因为鹿晗，因为和鹿晗那一段不愉快的过去。
可是不是已经决定放下了么……
已经决定喜欢鹿晗，已经决定放下，已经决定要陪在鹿晗身边，那么那些伤害痛苦和可怕的记忆也迟早要去面对。
“你若对他无感，便早些离开罢，若是真的喜欢他，就给他多一点罢……”
脑海中闪过了那天祁山掌门同她说的话。
喜欢，是真的喜欢……
明明知道鹿晗是个多么不安的人，却还是为了自己的私语排斥他，那又怎么称得上是喜欢呢？
在决定喜欢的那一刻，不是等于同时选择了接受所有可能会有的磨难了么？
若是真的喜欢他，就给他多一点罢……
想到这里，林冉用力握住拳，微微退开鹿晗一些，然后闭上眸，豁出去一般狠狠吻上了鹿晗的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亲鹿晗。
鹿晗的唇很薄，微微的冰冷，就像他的人，但触感意外的好，酥麻的感觉沿着唇蔓延开，不止鹿晗，连林冉自己也一下僵住了。
但在林冉清醒过来之前，鹿晗已经迅速的揽过林冉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疑惑，惊讶，不可置信统统被狂喜压制到了理智的后面，鹿晗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林冉主动亲了他！
懒得去想为什么，鹿晗用力把林冉按进自己的怀里，越发使劲的吻住林冉，像是要整个把林冉吞下去。
林冉的大脑瞬间化为一片空白，她没想到鹿晗会这么配合……
可即便唇瓣亲吻到滚烫，鹿晗吻住她的动作里还是带着小心和谨慎，像是生怕眼前只是梦境般，这种近乎于怜惜的对待让林冉的排斥感一点点褪去。
待鹿晗微微松开她的唇瓣时，林冉发现自己已经被鹿晗放倒在了床上。
桃红的床帐骤然落下，床榻上立时一片沉入一片暧昧的昏红中。
鼻息可闻，背脊陷入柔软的被褥中，林冉侧着头轻微喘息，因为亲吻的太过激烈脸颊和唇瓣上都有不自然的红色，不知何时被扯开的领口里干净纤细的锁骨随着呼吸而起伏……鹿晗垂头看着林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强过一下，从心底涌起了一种陌生但又热烈的情绪……
……这就是……情-欲吗？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轻轻触碰上林冉的肌肤，细细摩挲，感受着那种奇妙的感觉。
林冉的身体一下僵硬。
察觉了，稍稍一顿，鹿晗的手指也一下暂停住。
林冉合了一下眸，红晕飞上脸颊，声音轻到几不可闻：“……我没事，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