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还算温和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射进来,晒得浑身都暖烘烘的。冷少辰无意识地轻哼一声,好像撒娇似的,长臂一揽,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两条浓眉都拧成了一个结,也没了睡意,睁开眼一看,果然,身旁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那女人,脚伤才刚好就大清早的不见人影。
看看床头的闹钟,才七点,他还是哼哼了两声爬了起来。
洗漱好,换上正装下了楼,一进餐厅就看到桌上的早餐。纯中式的,几盘小菜,一盘油条,厨房还飘出了猪骨粥的香味。这一看就是童若的手艺,她煮的饭要比赵玲煮得香得多。
再一看,童若还在厨房里忙活,穿着拖鞋,露出的脚踝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纤细,虽然还透着些红肿,但已经不怎么影响美观了。
关掉火,童若将猪骨粥放进汤碗里,拿着隔热布就要端起碗。
“我来吧。”冷少辰突然出声,不给童若拒绝的机会就拿过她手上的隔热布,垫在汤碗底下端出厨房。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忙活起来了?”冷少辰说道。
“我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我看这几天你吃得都不多,所以饭菜还是我负责准备吧。”童若说道。
她确实是把冷少辰的嘴给养刁了。原本对食物还能凑合的男人,现在就连吃“王朝”的菜都要皱眉。不是不好吃,而是少了童若的味道,那感觉就好像童若在饭菜里放了罂粟一样,一天不吃就难受得发慌。
“今天把这个也带上。”童若把一个便当盒放在公事包的旁边。
“呃?”冷少辰一愣,“这是……”
“便当。”童若淡淡地说。
他当然知道这是便当,三层的便当盒,占这么大地儿,要猜错还真不容易。
“呃,我知道,但是……”
童若挑挑眉,“之前答应过给你做便当,但是出了事一直没做,现在给你补上。”
冷少辰愣愣地看着她,以为她早忘了这件事,却没想到她还记得。
见冷少辰迟迟不动,童若当他不愿意带。
也是,这么高级的公文包,就连身上的正装都是特别定制的,浑身散发着尊贵,这样一副行头却提着一盒大大的便当,真是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如果你嫌拿着丢人就别拿了,这个留着我中午吃。”童若说道。
“别别别!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冷少辰赶紧拦着她,噌地站起来,先童若一步抢过便当,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和护宝贝一样,“你都做了可不能收回去,我又没说不要。”
“哦。”童若应了声,看着冷少辰那样直想笑,“你刚才不动,我当你不想要呢。”
这明显就是开玩笑的话,却被冷少辰曲解成了带颜色的。
就见他坏坏地一笑,目光暧昧,“当然要,只要若若给,我就要。人和便当,我都要。”
冷少辰眨眨眼,“晚上乖乖在家等着我,系好了缎带等我拆封,嗯?”
童若窘得脸通红。冷少辰微微一笑,快速地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我……我不说话,是以为你把这事给忘了。”冷少辰不自在地说,微红的俊颜掩藏不住内心的雀跃。
“你要是不嫌每天带着一个便当盒丢人,我就天天给你做。”童若说道。
“不嫌丢人。”冷少辰说道。
“我今天想去看看妈。一个多星期都憋在家里,我妈该担心了。”童若说道。
冷少辰点点头,“叫人跟你一块,别自己去。”
“好。”童若点点头,虽不知道冷少辰为什么这么紧张,可还是应下了。
“你可别敷衍我,这样……”冷少辰拿出手机,“何旭,一会儿若若回妈家,你陪着她,要保护好她。”
“少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童若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没事,别瞎想。我去公司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冷少辰捏了捏她的鼻尖。
看着冷少辰的车子缓缓驶离,童若有句话憋在嗓子眼里。
她想说,少辰,有什么事你也别瞒着我,给我一个答案。
中午的时候,冷少辰捧着饭盒跑到茶水间。有几个女职员也在热饭,一看到他,眼睛立马瞪得溜圆。
“总……总裁……”女职员结结巴巴地叫道,目光顺着他那张脸看到怀中的饭盒。
“嗯。”冷少辰不自在地点点头,脸皮有点僵。
让职员看到他这模样,怎么说都有损形象。
“总裁你热饭啊?”女职员试探性地问。今早大伙儿可都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提着便当进的公司。
还有胆儿大的直接用手机偷偷地拍下来,在办公室传阅。
“嗯。”冷少辰眉头拧得死紧,热饭这种事他还真是从来没干过。
她们秘书室虽说也是在同一层,可平时没多少机会跟冷少辰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现在要是表现好了,谁知道能不能有飞上枝头的一天?
“总裁,要不我帮你热吧。”女职员又说。跟她一起的另外两个人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话怎么就让她先说出来了呢。
冷少辰不放心别人给他热饭,可自己也不会,现在亲眼看着,这女职员肯定得小心翼翼的。
“嗯。”于是冷少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没几分钟就捧着冒着香气热腾腾的便当回办公室。结果屁股还没坐热,裴峻就跑了过来。
“哎哟少辰,刚听说你今儿早晨提着便当进来,我还不信呢,说他们眼瞎了吧,你会带这玩意?这不就打算亲自来拆穿他们的谎言,找你去吃饭,没想到你还真吃便当呢啊!”裴峻一边说一边坐到冷少辰的对面,伸着头好奇地看着冷少辰的便当。
蔬菜和肉,还有切好的各种水果,各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模样还真好看。
冷少辰懒懒地抬起眼,筷子上还夹着一只天妇罗炸虾。软软的虾肉又大又扎实,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面包碎屑,咬上去松软酥脆。
炸虾被他咬了一半,露出里边白嫩的虾肉,被脆皮包裹着,就像雪一样,白白嫩嫩的。
裴峻盯着便当盒,里边还剩下一只虾,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少辰,这是童若做的?”
“嗯哼。”冷少辰很显摆地哼哼了两声,当着裴峻的面把夹在筷子上的一半炸虾给塞进嘴里。那炸虾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咬一口,香浓的汤汁顺着酥脆的皮流了出来,滴落在颗颗分明、洁白晶莹的米饭上,实在是太诱人了。
本来裴峻为了来嘲笑冷少辰,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他可是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确定冷少辰今天确实状似抽风,这才急巴巴地跑过来调侃冷少辰。
结果没调侃几句,反而被冷少辰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我说,这么多菜,你能吃完吗?”裴峻眨眨眼,这便当盒可是三层摞在一起啊!
“能!”冷少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撑死也吃。
裴峻撇撇嘴,“真小气,吃一点你又不少块肉。”
“你吃一口让我揍一拳,我就让你吃。”冷少辰不客气地说,拿出保温瓶,里边还有童若煲的汤。
用牛骨的汤头炖的莲藕汤,汤都成了乳白色。倒出来的时候,那香味直接刺激到了裴峻。
“要不给我口汤喝?”裴峻说话的时候,目光就没离开过那碗汤,为了讨点吃的算是连脸都不要了。
“自己去‘王朝’吃去。”冷少辰想也不想地说。
“多远啊,一东一西的,等我去了都过了午餐的点儿了。”裴峻说道。这么多汤,给他点喝又不能怎么样。
“那就叫外卖。你有‘王朝’的VIP卡,他们会送。”冷少辰说道。
“饭店做的和家里做的能一样吗?”裴峻不停地翻白眼。冷少辰看着都怀疑他是不是眼睛抽了。
“嘁!不给就不给!”裴峻说道。
裴峻不平衡地看着冷少辰吃。他就那么盯着他,誓要让冷少辰这个独食吃得也不舒坦。
童若按照冷少辰的嘱咐,带何旭一起回家。倒不是她有多听冷少辰的话,而是何旭一直在门口守着,一看她出来就跟上了,怎么劝说都不走。
用一句话把童若堵得死死的。
“这是辰少的吩咐,童小姐不要为难我,让我没法跟辰少交代。”何旭面无表情地说。
还好到了院里,童若就打发何旭去逛逛,让他随便去哪儿都行,别杵在家里吓得童妈浑身不自在。
何旭也没再为难,点点头就走了。
可是到了童若离开的时候,一出门,她就看到何旭站在门口,跟站岗守卫似的,站得笔挺挺的,表情紧绷,好像随时会有敌人杀进来似的。
童若一愣,不知道他是出去逛完了刚回来,还是在这里站了一天。
“何旭你……在这儿站了一天?”童若目瞪口呆地问。
“没有。”何旭说道。
童若松了一口气,如果真在门口站了一天,让她怎么过意得去?
“我中午出去吃了点饭。”意思是其他时间他就是在这里站着。
童若脸色一僵,有些过意不去,“那你为什么不进来?”
“辰少派我来是保护嫂子安全的。”何旭一本正经地说道。
“呼!我真不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童若叹口气,突然摆正了脸色,“何旭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我只是照着辰少的吩咐做事。有事辰少一定会跟嫂子说的。”何旭说道。
“知道了,走吧,我们回去。”童若说道,不再追问。
何旭松了一口气,跟在童若身后,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向。
“嫂子,你在这里等下,我去把车取来。”何旭说。
何旭把车子开过来,同时童若也朝着他走过来。
何旭马上下了车给童若开门,目光还不忘警惕四周。
噗!
一道很细微的声音,在嘈杂的户外根本就听不到。
就在何旭打开车门的同时,童若觉得胳膊一痛。那感觉好像被什么利刃瞬间擦过一样,带着猛烈的罡风,推挤着她的胳膊,带着她的胳膊不受控制地往前甩了一下。
“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童若尖叫了出来,手下意识地按向痛处,却摸了一手的黏稠。
砰!
好像小块的金属击打车身的声音,声音很大。
何旭循声望去,车门竟被打得深深地凹陷了进去。下一秒,地上响起极其细微的啪嗒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何旭抓住童若的胳膊,将她拽进车里。
就在他拉着童若上车的那一瞬间,他已经瞄到了一处闪光,心下一凛,以最快的速度带着童若离开。
冷少辰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开着车,听到何旭在那头说童若受伤了,而且还是枪伤,脚下猛地踩了刹车。
“你说什么?我不是让你保护好她吗?”不顾刚刚差点酿成了连环车祸,冷少辰咬牙切齿地说,边说边重新发动汽车,油门踩得比刚才踩刹车还要用力,恨不得能直接飞回去。
“辰少,是我办事不力,没能保护好嫂子。”何旭也是一脸的沮丧。看着童若疼得脸色发白,他的心也开始跟着发冷。
“她伤得怎么样?”冷少辰寒声问。
一旁的童若也听到了冷少辰在电话那头隐忍的怒吼声,强撑起身子坐直了,手伸向何旭,“何旭,把电话……给我……”
童若艰难地说,却疼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顺。
“是不是若若!”冷少辰在那头,耳朵尖地听到了童若的声音。那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听着有些无力,他不禁急了起来。
“少辰,我没事。”童若接过电话,声音里还透着少许的虚弱,只希望冷少辰听不出来。
“若若,你伤到哪儿了?”冷少辰紧张地问。
“没有,只是擦破了点皮,你别紧张,真的。”童若赶紧说,“我运气多好呀,又没被打中。”
“最好是。”冷少辰说道。就算她现在骗他、安慰他也只是一时,回去以后,她到底伤得多重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现在在开车吧?”童若问道。
“嗯。”冷少辰应道。他依旧担心着童若,可是听到她的声音,一颗心就稍稍地安定了下来,真想让她这么一直地说下去。
“那我挂电话了。你专心开车,路上小心点,别开得那么急,我真没事。”童若赶紧说。
“好。”冷少辰虚应着,却依然开得嚣张。
“马上减速!”童若冷下脸来,沉着声音低吼,“冷少辰我告诉你,你再这么开车,把自己命赔上去怎么办?”
“我减了,我减了。”冷少辰赶紧说,速度倒真的慢了一点。
童若满意了,点点头说:“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我想。万一你出事了,难过的是我!我跟你说了我真没事,要是有事还能有力气在这里跟你讲电话吗?不跟你说了,你专心开车,别让我这个带伤的还担心你。开慢点,我挂了。”童若啪的一声就把手机的翻盖给合上,挂得倒是真干脆。
合上手机,把手机递还给何旭的时候,发现何旭浑身都僵硬了,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看似紧张,却忍笑又很好奇。
童若看看何旭,尴尬地笑了,“呵呵,其实……我平时不这样,也没这么大胆,敢跟他这么说话。”
何旭点头接过手机,很没有诚意地笑,“呵呵,我知道。”
挂了电话的冷少辰很快打给了乔仲轩。乔仲轩几乎是和他一起到达。
“若若!”
冷少辰冲进屋的时候,赵玲已经帮童若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里面是一件短袖T恤,外面披了一件衬衣,正好能将受伤的胳膊露出来。
“你伤哪儿了?”
“就是子弹擦破了胳膊,早跟你说伤得不重了。”童若笑笑,把伤口露出来。
“这叫不重?”冷少辰看到伤口,陡然拔高了嗓门。
“还好还好,总比要取子弹强得多。”乔仲轩说,“我没法给你打麻药,你得自己忍着。”
“嗯。”童若点点头,可是看乔仲轩拿着镊子,还是忍不住紧张。
突然,嘴边横过来一条胳膊。童若疑惑地抬头,就看到冷少辰在一旁僵着脸说:“咬着。”
“不用,我能忍着。”童若脸顿时染上红晕,推开他的胳膊,把自己的胳膊抬起来,“你来吧,我忍着。”
童若还当真是一声没吭。乔仲轩消毒的时候,酒精擦在伤口的边缘,无法避免地沾染到她的伤口。火辣辣的液体刺激着童若,那种疼简直都能疼到骨髓深处。
童若紧咬着牙,只是闷哼一声,就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要是她这时候叫出声来,冷少辰这男人估计会直接把自己的胳膊塞进她的嘴里,逼她咬着。
“这个以后可能会留下疤。”乔仲轩说道。
“有疤就有疤吧,我不嫌弃。”冷少辰说道。
童若笑了,突然觉得伤口也不太疼了。
乔仲轩处理好伤口,让她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何旭回来了,也不敢打扰到他们,就在门口等着。
“我先去趟书房,你有事叫我。”冷少辰看到何旭回来,便对童若说:“对了,你想吃什么?让赵玲给你做。”
“给我弄碗面吧,吃起来方便些。”童若说道。
之后,冷少辰把何旭叫进了书房。
“怎么回事?”一进书房,何旭默默地把门关上,就听见冷少辰阴沉着声音说道。
“辰少,是我没把嫂子照顾好。”何旭说道,说了经过,“总之是我没保护好嫂子,你要怎么罚我都没意见。”
“先不说这个,查清楚了吗?”冷少辰冷静地问。
“查到了,确实是老家主做的。”何旭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家主似乎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因为我们很轻松就查到了。”
“哼!”冷少辰冷笑,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他当然不会隐瞒。这次他就是为了给我一个警告,如果我连谁做的都不知道,又能起到什么警告的作用?”
“那我们要怎么做?”何旭问。
冷少辰握着拳,半晌才松开,“我会想办法,你先下去吧,多注意她的安全!”
“是!”何旭沉声道。
何旭离开,冷少辰拿出两包烟来,从里面抽出一根点上。
书房内烟雾缭绕,一包空了,干瘪瘪的,一包只剩下一半。他狠狠地吸着烟,呼吸又深又重,夹着烟的手指也重重施力,带着些微的颤抖。冷少辰现在顶着的压力,恐怕就是何旭都难以理解。
掐灭最后一根香烟,两包烟盒都已经空了,满屋子都是烟味儿,呛鼻得很。
冷少辰在自己身上嗅了嗅,皱皱眉,走进书房里的浴室冲了个澡,把身上的烟味冲淡了,这才走回卧室。
“若若,怎么还不睡?”一进门,看到童若坐在床上,倚靠着床头,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捧着一本《哈利·波特》看得津津有味。
他不明白,对这种半童话似的故事这女人怎么能这么上瘾。这明明就是给小孩子看的,就算故事再黑暗,主人公依旧是小孩子,而魔法世界本身就是虚幻的。
可是童若给的答案是,“就是因为生活太现实了,偶尔沉浸在这种虚幻世界里逃避一下、幻想一下也不错。如果可以,我倒是真想去书里面看看。”
他记得她说的时候,还以手指当魔法棒挥了几下,还真有点施魔法的意思。
“那我呢?你去了书里的世界可就没有我了。”冷少辰闻言立马皱眉,忘了他压根就不信虚幻世界,童若自然也没有办法到书里面去,他还是跟她认真上了。
“到时候我拉着你一起呗!”童若狡黠地笑笑。
冷少辰失笑。
童若从文字中回过神,抬头正好看到冷少辰似在回忆的笑容。傻傻的笑容让他看上去竟有些可爱。
“你笑什么呢?”童若带着笑问。
“没有,突然想起和某人傻乎乎的对话。”冷少辰翻身上床,长臂揽过她的肩,小心地不碰触到她胳膊上的伤口,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你还受着伤,也不早点睡。”他说。
“想等等你,无聊了就看看书。”童若说道,摸索到床头的书签,将书签夹到正在看的这一页。
“第一部呀,主人公都还是小孩子,我觉得这一本是他们最单纯快乐的时光。”
今晚不知怎么,心里就是发闷,童若就想把这本书拿出来看看。
从她的话里,冷少辰似乎听出了什么,揉揉她的脸蛋,“睡吧,别想那么多。”
被冷少辰圈在怀里,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生怕碰到她的伤口,童若没受伤的手抬起来,抚平他眉间的皱纹。
“今天这不是意外。我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想过了,那子弹明显是冲着我来的,却也没想要了我的命。不然以子弹射过来的角度,完全可以打中我,没必要留下这么大的尾巴。”童若说道,“跟我说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童若的聪敏让他不由得苦笑。如果她能够稍微笨一点该多好,他希望她被蒙在鼓里,这样她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担心。
“这次是冲着我来的,你跟在我身边总会遇到危险的。”冷少辰说道,“抱歉,让你陷进危险了。”
童若目光暗了暗,他还是有事瞒她,脸埋进他的胸口,闷声说:“没关系,我会注意保护好自己的。”
这一夜很静,静得窒闷,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充满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空气中似乎都带着浓重的湿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冷少辰去了公司,偌大的别墅就剩下童若和赵玲。当然,何旭调派过来的那些保镖都躲在别墅四周的暗处,不是童若能够发现得了的。
看着手臂上的伤,童若不禁叹气。总不能带着伤去看母亲,否则一定会让她担心,所以这几天只能先瞒着,等伤好了再过去。
冷少辰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每次回来,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眉头深锁。但是不管多晚,童若都为冷少辰等门。他为了她在外奔波,那她就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这夜,夜里指针指向十二点半的时候,大门处才有响动。童若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立马跑到门口。看着他带着夜晚的霜露进门,衣服上还带着冰凉的寒意,就连那双好看的眼,底下也都染上了黑色。
童若淡笑着接过包,这动作早已成了习惯,“我去放洗澡水,你解解乏再睡。”
“好。”冷少辰点头。
趁着冷少辰泡澡的空当,童若把正要离去的何旭叫住,“何旭,我能问你点事吗?”
客厅里,何旭回头,眼中有点迟疑,可是看着童若认真的表情,还是点了点头。
“坐吧。”童若指指沙发,“要喝点什么,普洱好不好?”
“嫂子你别忙了。辰少洗澡很快,一会儿就会好,待会儿肯定要叫你呢。”何旭赶紧说。
“好,那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童若说,“少辰现在要对付的人到底是谁?”
何旭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童若未免也太敏感了。他以为他和辰少已经够小心了,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童若怎么就能怀疑上呢?他沉吟了半晌,其实有些事还是让童若知道比较好,毕竟这几天看着冷少辰一个人将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连他都觉得有点不公平。
于是何旭深吸一口气,“嫂子,我跟你说实话吧,辰少现在要对付的人,是冷家的老家主,辰少的父亲,冷拓森。”
“什么?”童若不敢相信地瞪大眼。万万没想到,派人威胁到她生命的竟然是冷少辰的父亲!
“是的。”何旭说道,“冷拓森从来就没把辰少当作自己的儿子,辰少能有现在都是靠着自己的鲜血拼出来的。冷家……真的能吃人。”
童若浑身一颤,用鲜血拼出来的……
“我……”童若嗓子干涩,艰难地开口,“我去冲杯茶。”
童若泡了两杯麦茶。尽管何旭说不要,可童若还是给他泡了一杯。
童若深吸一口气,喝了口热茶暖胃,这才说:“好了,我做好准备了,跟我讲讲吧,少辰在冷家的事情。从头到尾,我想好好地了解他。一直到现在,我对他的事情,知道的一直都不多,我很不合格是不?”
“辰少其实是个私生子,他母亲只是老家主养在外面的情妇。”何旭开始缓缓地说道,“老家主的情妇很多。以老家主的地位,很多女人都愿意巴着他,就像现在的辰少,可是老家主没有辰少的专情。辰少是那种不动情的时候可以随意浪荡,一旦定下来就只看一人的那种人。可是老家主不是,他每个女人都喜欢,但是每个女人都有一个保鲜期。过了保鲜期,他依然会养着她们,却不会再去看她们。老家主是那种玩够了丢在一边也不准别人捡去的人。那些情妇如果还想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就别想出去找别的男人,只能一辈子为他守活寡。
“如果生了女儿,老家主就不会再看一眼。女儿一辈子跟着母亲过,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自己的父亲。可是至少,母亲还能陪着自己的女儿。如果生了儿子,老家主会给情妇一笔钱,一笔即使老家主今后不再给她赡养费,也足够她挥霍一世的钱,然后把儿子带回冷家主家培养。而那个情妇在得到这笔钱之外,仍然能够受到冷家每月的供养,每月也有几次见孩子的机会。只是同样的,不能去找别的男人,必须为老家主守活寡。”
童若嘴唇张了张,却没说出话。女人就是再狠再无情,可是仍有她的母性,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从此当作从来没生过?
“可是老家主这么多的情妇中,只有一个生了儿子,就是辰少的母亲。大少和二少都是原配夫人所生。辰少生下来最初是由生母带着的,因为小孩子要接受母亲的喂养。按照冷家的规矩,孩子在五岁的时候就要被带到主家接受训练。可是辰少的母亲受不了那份有男人等于没男人的罪。我父亲当时就是老家主的下属。据我父亲说,辰少的母亲是个娇弱的人,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时时需要施肥与水分的灌溉一样,她也需要爱情的滋养。
“所以在辰少两岁半的时候,辰少的生母遇到了靳言诺的父亲,靳启明。并且,他们开始偷偷地交往。可是她就是藏得再好,又怎么瞒得过老家主的眼?两个月后,老家主发现了,立即断绝了她的一切供给,并且给了她两个选择:可以看在她生了儿子的面子上,乖乖留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要么就马上走,以后和冷家再无瓜葛,当然也包括辰少。
“当时辰少已经能自己走路了,虽然不稳当,可也懂事了,说话虽然慢,可是也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更有着对母亲的依赖。”何旭笑笑,似在回忆,“记得我父亲说,当时夫人看着在地上坐着玩玩具的辰少。辰少似乎也察觉到当时气氛的异样,抬起眼看着他母亲。那双眼里一点杂质都没有,清澈漂亮。那双遗传了他母亲的眼瞳,琥珀色,抬头看人的时候就像个天使。
“那双眼里唯一的情绪,就是对母亲的依恋。看到他母亲看着他,辰少笑得很纯真,一点都不知道他即将被抛弃的命运。当时靳夫人看着辰少,差不多有一分钟,才对老家主说出了她的选择。”何旭说道。
“不用说,她选择离开。”童若冷笑。
“是的,她选择了一分钱不要地离开,并且给老家主立下了字据,从此与冷家两不相干,辰少也不再是她的儿子。”何旭说道,“当时靳夫人走得决绝,什么都没带走,宁愿净身出户,也不愿意再跟老家主有任何牵扯,连带着连辰少都不管不顾了。”
“她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母亲!”童若红着眼说,如果她真的爱冷少辰,为了孩子守着寂寞又何妨?
“靳夫人一走,老家主就把辰少接回了冷家的主家,却没有给他像大少和二少一样的主人地位,而是把他扔到了最底层,任他自生自灭。”何旭说道,闻着麦茶香浓的味道,却觉得有点腻烦,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苏烟,看看童若。
“嫂子,我……可以吗?”何旭比画了下手中的烟。
“你随意,我没关系。”童若说道。
何旭抱歉地笑笑,抽出一根香烟点燃。他看着香烟上明红色的火星,冒出的白烟连成了一根直线,就像是柔软的绸,慢悠悠地往上飘着,飘到半空慢慢消散。
何旭用力吸了一口,香烟的火星红得妖艳,随后化作更多的白烟向上飘着。
“老家主说,辰少如果能活下来,那么就值得培养。如果没活下来,冷家不养废物,死了也活该。”何旭说道,刚才抽了一口烟,似乎感觉好点了,就没再吸,而是手指夹着香烟,让它自己慢慢地燃。
童若失神地看着一点点变短的香烟,忽然觉得,这根烟或许就像当时的冷少辰一样,没有人管,看着他的生命的光一点一点地消失。
“当时我爸看着才那么小的辰少,心里可怜他,就悄悄地照料他。”何旭笑笑,“其实在冷家,谁的心是干净的?没想到对着辰少,我爸竟然也起了恻隐之心。可能是因为亲眼看到靳夫人的离开,看着仍然蒙懂不知的辰少,想到了我吧。
“那时候我妈经常带着我去找辰少玩,我们俩也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小时候不懂事,我们都只知道多了个玩伴。那时候的我们和所有的小男孩一样,调皮耍赖再加上打架。”何旭说道,“那时候大少和二少一个七岁,一个五岁。虽然都是小孩子,可是对于当时的辰少和我来说,他二人就已经足够把我们俩打得爬都爬不起来了。冷家主家人多,难免嘴杂,大少和二少年纪虽然小,可是在冷家从小的教育下,也都知道冷家的残酷。冷家根本没有兄弟之情可言,有的就是不择手段地往上爬,铲除一切阻碍自己的人和物。
“所以当大少和二少知道辰少的存在后,没少找麻烦。那时候他们没权调动冷家的人,只能亲自出马,借考验之名对辰少拳打脚踢,好几次辰少真的险些丧命。有一次辰少在大雨里被打得高烧不退,炎症已经感染到了肺部。那时候的辰少才四岁,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辰少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到五岁,然后被扔到了冷家专门的训练基地,接受残酷的训练。他们根本没有因为辰少是冷家的少爷而特殊对待他,反而是什么任务危险,什么任务死亡率高,就把那个任务交给辰少。
“如果只是身体上的折磨和每天、每个小时、每一分钟都要保持着随时会丧命的高度紧张状态也就罢了,最不堪的是心灵的折磨。”何旭说道。
烟已经烧到了烟蒂,就快烫到手指头,何旭把烟蒂放到烟灰缸里,在已经堆了薄薄的一层烟灰上捻了捻。
“老家主毫不掩饰靳夫人的所作所为。她抛弃辰少独自离开的事情,在他的放任和默许下传遍了冷家上下,所有人都拿这件事来刺激他。大少和二少更是天天在他耳边说他是没妈的孩子,他妈为了个男人就把他扔了。”何旭说道,又拿出一根香烟,就架在烟灰缸的凹槽上,用打火机点燃。
他也不拿起香烟,任香烟在烟灰缸上慢慢地烧着。缓缓升起的白烟在他和童若之间,氤氲了两人的面容。
“其实靳夫人走的时候,辰少还没到三岁,根本不太记事。而且辰少自尊心特强,就是好奇母亲的行踪也不会说出来,一个人憋着。再加上艰苦的训练,每次都是能要了命的危险,辰少也没有多少闲工夫去想自己的妈到底怎么了。”何旭撇撇唇。
“可是那些人就爱在人伤口上撒盐,说的话越来越难听,说辰少是野种,是老家主根本就不愿意承认的屈辱,否则为什么他身在主家却接受下等人的训练,永远入不了真正的主家大门,永远也不能和大少、二少平起平坐。”何旭说道,“他们说他妈根本就是不想要他,才把他扔在这种吃人的地方。”
“他们……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他们怎么能对一个小孩子说这些话!”童若气得简直想砸杯子,恨不得撕烂了那些人的嘴!
不为冷少辰是她现在爱的男人,哪怕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当时的冷少辰还只是个孩子啊!
成年人都有不堪打击的时候,何况是个小孩!没爹疼没娘爱,还要被人当狗一样地训练,还要时时地接受这些人的羞辱,简直太过分了!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那时候的冷少辰,那么小,握着小小的拳头,隐忍地双肩发颤,恐怕就连眼圈都气红了吧。
“靳夫人她……她可曾找过少辰吗?哪怕是悄悄地找他?”童若红着眼问道。
“没有。”何旭说道,“就是因为二十五年来,那个女人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辰少,也没有试图打听辰少的消息,所以辰少才会那么恨她。嫂子你也知道,老家主不让靳夫人来看辰少,可也不会管辰少的死活。如果靳夫人真有心,托人来了解辰少的生活,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其实并不难。”何旭说道,“可是没有,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女人根本就当辰少是死的,好像她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一样。”
“她做得可真绝,把过去不堪的生活抛弃,连带着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认了。”何旭嘲讽地冷笑。
童若紧握的双拳紧了又紧,嘴唇都恨得发抖。即使指甲被剪得很短,可仍然深深地陷入了肉里,使得掌心留下一道道深红的痕。
“有一天,辰少终于忍不住跑去问老家主。老家主当然不会向他隐瞒,虽然没有添油加醋,可是事实本身就是残酷的。而老家主看到辰少的训练成绩,似乎觉得他可堪培养。为了让辰少成为他合格的棋子,老家主不断地刺激着辰少。”何旭苦涩地撇唇,“对辰少最大的刺激就是靳夫人。老家主时不时地拿难听的话刺激辰少,每次都是跟靳夫人有关。平时周围的人在老家主的授意下,侮辱起辰少来更是肆无忌惮。
“辰少知道他们的用意,可是他不在意。如果仇恨能让他变强,他便受着。”何旭说道,“到二十五岁的时候,因为大少和二少实在不是辰少的对手,而老家主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病情总是反复,无奈之下老家主才让辰少坐上代理家主的位置。这三年,辰少一直在悄悄地削弱大少和二少的权力,积蓄力量准备将老家主彻底赶下台。”何旭说道,“我们部署了很久,再差几个月就成了,没想到老家主却在这个时候知道了你的存在。”
“这些日子,少辰就是为了这事在忙吗?”童若很聪明,何旭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她便能猜出来了。
“是的。”何旭也不瞒她。“我刚才说了,为了对付老家主,我们准备了整整三年才将胜率提升到六成,可是老家主突然对你下手,辰少不得不将对付老家主的时间提前。目前,时机很不好。”何旭说道。
“为了警告老家主,不让他轻举妄动伤害了你,辰少将搜集的对付二少的证据赔了进去,才把二少送进警局,让他不能在这种非常时刻捣乱。”何旭说道,“这事似乎惹怒了老家主。这阵子他的动作也大了起来。辰少一方面要和他对抗,一方面还要顾着你的安全。”
童若眼皮垂了垂,所以,冷少辰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脸上的疲态越来越重。
烟不知不觉又燃烧完了,烧到了过滤嘴。何旭拾起烟蒂捻熄它。算算时间,冷少辰也该洗完澡了,何旭便站起来说:“嫂子,好好对辰少,他真的不容易,难得对人掏心掏肺……”
童若也站起来,一时间吸收太多信息,整个身子都沉沉的。
她点点头,“我会的。”
何旭点点头,“那我走了。”
送走了何旭,童若转身上楼。她听何旭说冷拓森想要她的命时,竟然一点都不在乎,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好像这条命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一样。她只是一心记挂着冷少辰,想着他遭遇的一切,想着他为了她提前和冷拓森翻脸,想着他现在时刻都有危险。
推开卧室的房门,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床依然平整,只是在床沿胡乱地搭叠着冷少辰的衣服。
童若皱皱眉,这么长时间,他还没洗完澡吗?
替他把衣服收一收,叠好了送到洗衣间,让赵玲拿去干洗。
她打开浴室的门,声音很轻。透着轻薄的白色热气,整间浴室被蒙上了一层白,朦朦胧胧看着很不真实。透着白热的烟雾,隐隐看到一条胳膊懒散地架在浴缸的边上,耷拉在外面。
童若走过去一看,冷少辰竟泡在水里睡着了。眼下的黑影带着深深的疲惫,就连睡着觉,眉宇间的褶皱也没有松开,凝成了一个川字。
她试试水温。幸亏浴室是封闭的,被热气温着,水温也没下降多少,还是暖烘烘的,否则冷少辰在这么累的情况下再着了凉,就算身体底子再好也得病倒。
童若蹲下身,目光与冷少辰的脸持平,听到他的呼吸又沉又稳,可见他有多累。
指腹覆在他的眉心,要将褶皱揉开。可是他眉头拧得那么紧,无论童若怎么揉,冷少辰依旧皱着眉。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冷少辰眉头又紧了紧,睫毛轻轻颤着,慢慢地睁开眼,便看到了童若眼圈泛红的小脸,就跟刚哭过似的。她一难受,就爱咬着唇,咬得有多紧,就说明她有多难受。现在她那牙齿就像要把嘴唇咬下一块肉来似的,牙齿周围的唇被咬出了一圈的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冷少辰微一皱眉,伸手揉揉她的唇,撬开她的牙齿,“怎么了?”
童若吞咽一口口水,喉咙滑动,却摇了摇头。
“傻瓜,没事怎么这副表情?”冷少辰失笑,打算用这种玩笑的方式让童若说出来。
“看你最近这么累,我看着难受不行吗?”童若嘴一瘪,也知道怎么对付冷少辰。
冷少辰一呆,没想到童若难受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心里怎么可能不感动。掌心包裹住还抚着他眉心的小手,掌心全是软软的触感,一颗心也被她柔软的声音给弄得软软的。
冷少辰倾身,轻轻柔柔地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