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权力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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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孙小海胸有成竹地说:“大哥同意啦,海港的熊副总指挥也点头啦,老爹能不依?这回俺也他娘的混个工人当当!”四凤笑道:“小海,你要钱,是不是去看韩老师他娘?”孙小海惊讶地问:“你咋知道?”

四凤说:“韩老师回家去海平倒车,搭俺们场里的汽车!俺问她啦,还问及她对你的印象一一”

孙小海焦急地问:“她都说俺啥啦?”四凤闭口不说,小海摇着她的胳膊。

朱朱使劲把他拽开时,刘连仲就进来了。刘连仲瞪着孙小海说:“小海,不准你小子对俺的四凤无礼!”

孙小海说:“马槽里多出个驴脸了啦?你让四凤把钱给俺,俺立马就走人!”

刘连仲说广要多少钱?俺给你!”他紧着掏兜。四凤翻着小挎包说:“小海,俺给你,俺给你!”孙小海做了个鬼脸说:“四凤怕欠你的债呢,连仲,说明你的功夫没到家呀!”

四凤瞪他:“去你的!”孙小海收了钱,摇摇晃晃地走了。

刘连仲耐心地等着四凤,还亲自上去给四凤吹头。四凤依然对他爱答不理。自从刘连仲承包了造纸厂,经常往海里放废水,对四风的养殖场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四风几次找他放弃这个破厂。刘连仲被经济效益诱惑着,红着眼睛不愿撒手,因为他尝到了甜头。四凤与其他养殖场联名告到县环保局。环保局下来人员检查他的造纸厂,还被他胡弄过去了,刘连仲白天停工夜晚加班,暗绿色的废水依然哗哗流向大海。刘连仲对四凤联名告他并没有太大的恼火,令他恼火的是四凤与海港的技术员高天河来往密切。他还听说四凤领着邻居的产妇到龙化医院给高天河治眼睛。他怕自己最担心的问题出现,怕四凤甩了他,怕四凤重演朱朱的悲剧。朱朱不就是被那个城里的小白脸一脚踢开了吗?四凤说高天河根本不是你想象那样,他谈不上甩掉朱朱,而是他压根儿就没有爱过朱朱。他与四凤越吵越僵,以致四凤不跟他说话了。他一直弄不明内高天河有什么魔力,把老龙湾的姑娘们勾得神魂颠倒?

四凤吹干了头发就往外走,发动了摩托,却被刘连仲拽住了。刘连仲痛苦地说:“四凤,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俺更爱你的吗?你不能不理俺哩!”

四凤大声说:“请你放开俺,请你放尊重些。俺说要嫁给你了吗?俺是你的私有财产吗?告诉你,你是厂长,俺也是场长!”朱朱一探头,吐着舌头笑了。

刘连仲哀求着说:“四凤,俺放下厂里那么多的事,来看你,是想找你谈谈!”

四凤说:“你不放弃你的造纸厂,俺没什么跟你好谈的!”刘连仲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四凤这样的性子,上学时他就领教过了。可他喜欢她爱憎分明的性子,同时在心里抵触着她。她怎么就不明白,他拼死拼活地折腾,还不是为了明夭他与她的美好生活吗?

四凤见刘连仲挡着她的路,想了想说:“好吧,咱们好好谈谈!”

刘连仲跟着她去了孵化场。四凤把刘连仲叫到孵化暖房里,刘连仲不知她的用意,颠颠地跟着。他看见四凤脖子上的花格子围巾被风一掀一掀的,像一只在她肩上扑楞着的大鸟。四风红扑扑的脸极为鲜活水灵,分明是四月的春风染就。四凤让工人端出一盆子死去的虾苗。刘连仲愣着:“你让俺肴这个干啥?”四凤说:“这是海水污染的虾苗。”刘连仲问:“这与俺有啥关系?”

四风火了:“还说与你没关系呢,这都是你们排污,污染了海水,才死的!”

刘连仲抵赖说:“这么大的海,你不说别人,干吗老盯着俺的造纸厂?上级査过了,排污是合格的,不信你去看看!”

四凤骂:“你就是死鸭子嘴巴硬!俺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你看看这个单子!”她递过一张表格。

刘连仲看到了写有老龙湾造纸厂排污数据的字样:“这是哪儿的?俺们造纸厂可不是这样!这是谁陷害俺?”

四凤大声说:“这是海港的高技术员化验出来的结果。别看你请客送礼,有办法胡弄环保局的。你胡弄不了高天河!他是海洋专家!”

刘连仲恨恨地说:“又是高天河,这小子是专门跟俺过不去呀!他怎么放个屁你也信?”四凤骂:“你才放屁呢!”

刘连仲红着眼睛把化验单撕了个粉碎,狠狠扔进孵化池里。小虾们纷纷用小脑袋去顶纸片片。

四凤动情地说:“连仲,俺们是老同学啦,又是朋友。今天俺跟你说句真心话,请你消消气,你也别怪高技术员,是俺让他去化验的。他是俺们聘请的技术顾问。俺就问你一句,咱不说什么大话,就说这海吧,咱都是吃着海货长大的人,海就是咱的再生爹娘。 过去你也是搞孵化的,你最懂得海水的质量。你这点家底儿,不就是大海恩赐的吗?你敢背叛大海,是要受到惩罚的!你连大海都不爱了,往后你能好好地爱俺孙四凤吗?啊?你说你说呀!”她说不下去了,哽咽了。

孵化室静得只能听到刘连仲的喘息。四凤激动地说:“你以为俺孙四凤心眼小得不容你吗?不是!俺是替良心说话。你拍拍胸脯的四两肉,问问良心!俺知道,海港上马需要大量的纸。你的造纸厂是可以挣大钱。人一旦迷恋上金钱,情就那么薄了,心也就像钱币那么硬啦!”

刘连仲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你,你知道俺都是为谁吗?你瞧这世界,人们的胆子都大了,步子都快啦,谁还像你这样保守?”四凤气得发抖了:“你滚,你滚!俺不想看见你!”四凤的眼神好像一扇强劲的耳光,猛然打在刘连仲的脸上。刘连仲红着眼睛走了。四凤觉得他应该去关闭自己的厂子,或者是上马必要的废水处理器械。她总是把他往好里想。刚才自己把刘连仲骂狠了吗?他能够接受吗?这时海的颜色是吓人的,对着暗红的海,她垂下了束成一束的马尾巴状的黑发。

四凤怎么也没有想到刘连仲会与她越走越远。刘连仲并没有去厂里,他却去海港找到了髙天河。刘连仲开始故意表现得很含蓄。高天河正在试验室里,他不知道刘连仲内心积聚着怒火。他真是个书呆子,他以为刘连仲是专门请教海水污染的,他把问题说得很严重。高天河的眼睛被沙子喷坏之后,看东西只能虚着眼睛,他对刘连仲的模样也看不清楚。刘连仲在他讲完之后动了手,挥拳打掉他的眼镜,然后警告说:“姓高的,听说你是个孤儿,孤儿怎么为人处事你不会不明白吧?你再打四凤的鬼主意,小心你的狗眼!你的眼睛不是被奶水洗好了吗?俺要是出手,就是狗熊的奶水也洗不好你的眼睛!”

高天河愣着:“我不明白,你是谁呀?”

刘连仲大声说:“俺刘连仲明人不做暗事!俺是造纸厂厂长,俺们厂里的事不用你插手,懂吗?”

高天河顿时感到尊严受到了侮辱。他的脸部和眼神是极严正的,但又在微微颤索。他厉声吼道:“请你把我的眼镜捡起来!捡起来!”

刘连仲大声说:“俺要是不呢?”

髙天河说:“我立马找闪凤来!是他们的孵化场聘清的我,我是她们的技术顾问,化验废水是我的职责!”

刘连仲闹闹嚷嚷地叫来了海港领导,来厂个恶人先告状。告了状他就大摇大摆地走了。高天河气得半晌说不上一句整话,眼巴巴望着他扬长而去。负责海港技术处的是一位老大姐,她几次给小高介绍对象,高天河都拒绝了。所以她反对高天河在老龙湾兼职什么技术顾问,事后还把这事捅到熊大进那里。熊大进想了想就把高天河调到了挖泥船上,让他搞海流主流和余流的研究,叮嘱他不要再惹祸。四风给他打过两回电话,他故意没回。他的心情渐渐平顺下来,不想破坏她与刘连仲的婚姻,朱朱与孙小海的婚变不是很可怕吗?

四凤蒙在鼓里,从心里检讨着自己,哪里让高天河不高兴了呢?还是嫌弃自己发给他的聘金少?不,高天河不是那种人,她又否定了自己。眼下海水变质,可能发生赤潮,没有高技术员的帮助怎么能渡过难关呢?四凤心里越发没有底了。她将死虾苗装进一个小瓶子里,到海港的化验室找高天河。见到技术处的老大姐,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刘连仲做了手脚。她气得胸脯起伏,脸蛋儿憋得二通红,一声没吭地走了。

四凤让小海驾船到海上去找高天河,孙小海的白茬船接近挖泥船的时候,高天河偷偷藏起来了,他不想再见到她了。四凤没有见到高天河就径直到造纸厂里找刘连仲。纸厂还在高速运转着,污水明目张胆地流向大海。刘连仲见到四凤不髙兴,心里有些慌,

没等他说话,四风就抬起胳膊狠狠打了刘连仲一嘴巴。刘连仲捂着嘴巴愣着。可四凤却颓然跌坐在沙发上。浑身不住地颤抖,紧接着,两颗硕大的泪珠慢慢地、慢慢地从她合起的眼缝里流下来。

孙志明对深夜电话有一种条件反射的恐怖。他和熊大进从一号港池夜战工地上回到指挥部刚刚睡下,电话就哗哗地响起来。他远在省城的好友李德青出了车祸,就是有人半夜打来的电话。孟岚在澳洲学开汽车撞坏了一个旅游团的黑人老太太,也是深夜打来的电话。孟岚让他马上寄钱给她,不然就难以走进课堂了。为了孟岚出国,孙志明几乎花掉了大部分积蓄,一下让他拿出五万块钱,愁得他满地打转。孟岚怕父母埋怨她,不让孙志明告诉省城的家里,更不能让男男知道,她哭着说自己能够打工挣钱还上的。孟岚哭得他很难受,你这个大市长还要让妻子在国外打工,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的。还是四凤从虾苗预付款中拿出五万给他解了燃眉之急。是谁打来的电话?他在海平港的工地上接到深夜电话又开始恐慌了。电话是远在省城的女儿男男打来的。男男哭着说她精神几乎崩溃了,让爸爸火速到省城来一趟,不然她就自杀了。孙志明的脑袋轰地响起来,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他问男男出了什么事?男男泣不成声地说,她的这次升学模拟考试考砸了,从原来的第三名直线降到第四十名,她对不起爸爸妈妈,她没脸活了。孙志明在电话里劝着女儿。他知道男男跟他最亲,女儿与班里的一位叫赵京虎的男生谈恋爱都会告诉他,而不跟她的妈妈说。男男是个要强的女孩子,她不是一般的要强。她发誓要考进北京的名牌大学,然后再考美国托福。她说爸爸妈妈都那么优秀,她弄不好就对不起父母。孙志明平时劝她要根据自己的实际能力来,爸爸相信你。今天深夜的电话是男男从学校传达室打来的。他能听到旁边教师十分严厉的呵斥。男男一边回嘴顶撞着老师,~边对孙志明说:“爸爸,我妈走后,我发现我完了,我再也不是最优秀的啦!我与命运抗争最终还是输。走多了夜路总会碰见鬼的!有这一天,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爸爸,我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很想见你一面。”

孙志明听出男男的精神乱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男男,爸爸和妈妈都是爱你的,还有姥姥老爷,我们不能没有你!你也不能没有我们!对吗?”

男男哭着说话,几乎使孙志明听不清楚了。孙志明让她身边的老师接电话,他对老师恳求说:“我是男男的爸爸孙志明,现在我远在海平渤海岸边的海港工地,不能马上赶回去,请您照顾好她。她的妈妈不在国内。我们的男男是个脆弱的孩子,请看好她,我另外再派人过去!求求您了。”

老师没好气地说:“这个孩子太不像话啦!她夜里吵得一宿舍的同学不得安宁。没有一点集体观念!你们家里还是来人吧!”

男男抢过老师手里的电话,哑着嗓子说:“爸爸,你别跟她费口舌啦。她不是老师,看宿舍的,是个到了更年期的下岗女工!爸爸,永别啦!”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孙志明放下电话吓呆了好半天,他光着两腿在地上走来走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知道男男的脾气,考试大幅跌落,会是一个方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会不会是失恋了呢?过去他和孟岚竭力阻止她的早恋,他到海平了,孟岚出国了,男男会不会毫无节制地早恋呢?无论如何也要把男男弄到海平来上学。他坐在电话前焦急地等着电话再度响起。可是电话没响。

孙志明额头冒汗,又不敢给岳父岳母打电话,最后他哆哆嗦嗦地给省城的男男的老姨拨了电话。可以想象她们接到后半夜的电话也会恐怖的。他把男男的险情一说,老姨和姨夫惊惶地去学校了。他看着手表,箅计着他们到学校的时间,等待着那边的电话。今夜的孙志明第一次体验做父亲的难处。他在反省着自己,对女儿太不关心了。大概还有十天男男就要升学考试了。如果男男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无法面对两边的老人,无法向孟岚交代,更无法面对自己。海平港拖得他太深太深了。两个小时以后,男男的老姨终于打来电话,说她们已经把男男接到家里了。孙志明还要与男男说话,老姨说男男刚才打了镇定针,还是让她睡一觉吧,有事明天再说。孙志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稀里糊涂地睡下。这一夜他做了很多的疆梦。想不到啊,男男的事真让他想不到一一

没有顾上吃早饭,孙志明就把电话打到男男的老姨家里。老姨说听老师说男男已经三天没睡觉了,她还在睡。让他把电话再打一遍,她到另一个房间里去说话。孙志明又把电话打了过去。还是给他猜着了,男男是因为早恋才使学习成绩直线下跌的,又是因为失恋,使她精神受到打击,以致濒临崩溃的。那个男生赵京虎的母亲把儿子领走了,还骂了男男,赵京虎转学了,男男说她不怕失恋,她不能接受的是赵京虎竟然为抵抗母亲的反对为她而触电。多亏抢救得及时,不然就酿成大祸了。男男想见他一面都不能如愿。孙志明生气地一拍脑袋,骂着:“这个孩子,太不像话啦!太不像话啦!”老姨不让他对男男发火,男男太虚弱了,她还有十天就考试了。老姨说她给男男找个很好的心理医生,诊治诊治,眼下先让男男对付过去这个考试,就让她到海平换换环境,然后让孩子重新开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