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八月中,子豪妈来了,离媛媛的预产期还有两个星期。
怕媛媛坐车受颠簸,子豪去车站接老太太。回家的路上,头一次出远门儿的老太太兴奋地唠叨了一路。
“豪儿你说,早上我还在老二家里吃饭呢,这么会儿工夫就一尻子扎你这里了。乖乖,我还以为坐火车跟坐蹦蹦车一样,没料想,上面还挺宽敞的呢,还有厕所呢,连解手都不耽误。”
“嗯,妈,咱家今年地里的收成咋样啊?”
“还行,麦子比去年多收了二百来斤。咱家那头大花猪正月里一窝下了15头崽儿,还都活了,可把我给喜坏了,养了俩月,让我给卖了,就留了一头花皮的小母猪,模样儿好看着呢,我舍不得卖。我临来前,那头小猪都快有80斤了,我交待给子娟了,让她帮我照看着,等我这趟回去,它也该下崽儿了。”
“喔,妈,子民开的车铺咋样了?上回他媳妇说是上半年赔了不少,不知现在好点儿了没?”
“你甭听她瞎咧咧,招弟她妈十句有九句是谎,她那是惦着我的那点棺材板儿钱呢。上月子民两口子来看我,招弟她妈说是要买个什么件儿调不开钱了,想跟我借5千块钱先使着,子民背着她朝我直挤巴眼睛,我后来到底也没给她。这不,我来这趟前,她给我扯布做了几身新衣裳,我心里过意不去,就给了她一千块钱。我怕子民回家数叨她,都没敢告诉他。招弟她妈贪是贪点儿,但从没骂过我,有好吃的还能惦记着给我一口呢,和你南屋婶子的那仨媳妇比,我知足了。”
子豪想着寡妇老妈仗着身体硬朗,死活不和孩子一起过,一把年纪了还得下地干活,心里难受,不觉眼睛有点儿潮湿:“妈,那什么,你回去后别再一个人住了,就跟子娟一起过吧。”妹妹很孝顺,把老妈交给她子豪觉得放心。
“咱农村有谁家的娘家老妈跟着闺女一起过的?你妹夫又不是上门养老女婿。再者说了,你妹夫脾气心眼儿虽然好,他家本来就窄巴,再添我一口白吃饭的老太婆,岂不更拉不开栓了吗。”
“那,你就跟子民一块儿住吧,子民挺孝顺的,从小就懂事儿。”
“唉,老了都讨人嫌呐,儿子娶了媳妇那就是人家的人了。不在一块儿住,招弟她妈待我还不差,要是住一块儿去,我看她那个脾气也不是个善碴儿。咳,你甭操心我了,我现在硬胳膊、硬腿儿的,还能动弹,我一个人住着也怪好的,闲着不干活筋骨也难受。等我老得不能动弹了,就跟你李大爷学,一根绳子,不就遭5分钟的罪?”
听老妈这么说,子豪心里难受,嗓子眼儿涩涩地:“妈,快别这么说了,这次来你就别走了,跟我住一块儿吧,有球球陪着你,你也不会感到孤单得慌。”
“不了不了,孙儿是湖城城里人,我这个乡下老太婆怪埋汰的,过几年他懂事儿啦,怕给他丢人。”
“妈,你这是说哪话呀。”
正说着,车到了家门口,子豪将车座旁小台子上放着的一个遥控器轻轻按了一下。
子豪娘没见着他按遥控器,只见那门自动“轰轰”地往上卷,惊奇得嘴里直“霍霍”:“豪儿,这个门里安着机关?认得你?能瞅见你回来?”
子豪还未答话,里面的媛媛听见动静了,赶紧出来迎接他们,见婆婆下了车,她便上前问候:“妈,您来了,路上还顺利吧?”
“哎哟哎哟,我瞅瞅。”子豪妈紧着过来,瞧着媛媛的大肚子,喜滋滋地说:“嗯,瞅你走道这笨样子就像是怀了个带把儿的,这下老肖家不用担心成老绝户了。好好好,路上一切顺利,一切顺利。”
进了屋,媛媛把点点喊了过来:“点点,来,快过来问奶奶好。”点点跑过来,见来了生人,便扭了扭屁股,远远地“汪汪”叫了两下,在媛媛看来,算是它跟子豪妈打过招呼了。
子豪妈起初不知谁是点点,待见了那小狗“汪汪”地叫,媛媛也“乖啊乖”地跟它说话,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狗叫点点。她当时心里就有点不乐意,只是碍着面子没讲出口:这媳妇也真是的,怎么能支派个畜生给我当孙子呢?
媛媛拉着婆婆的手,问寒问暖地:“妈,我给您准备了面条,您是想吃卤面呢还是臊子面?”
“不用不用了,怪麻烦的,我吃惯了酸汤面,再来两瓣儿蒜就成。”
“妈,看您,大老远地来了,哪儿能让您吃那个啊,您先坐下喝口水,让子豪给您下面去。”媛媛又对子豪说:“豪,还是臊子面吧,我切好了西红柿,还有炼好的臊子,面下好了你再给锅里打俩鸡蛋哦。”
子豪应着,挽起袖子来就扎进了厨房。子豪妈看着儿子开车回来还得做饭,心疼不已,跟着他进了厨房:“豪儿,我自个儿来,你告诉我怎么使这炉子就行了。”
“妈,您坐车坐得怪累的,过去歇着吧,跟媛媛说说话去,我一会儿就做好了。”
“不了,我不累,我就站着跟你唠会儿嗑。”
见子豪从冰箱里拿来俩鸡蛋,她问道:“你们这里的鸡蛋多钱一斤啊?”
“啊?噢,大概4块钱一斤吧。”
“4块钱一斤?这么贵。”子豪妈一听,赶紧拿起一个鸡蛋来送回了冰箱:“一个就够了,吃多了浪费。”
子豪又把那蛋拿回来,道:“娘,不就一个蛋,咱吃得起。”
“有钱也不能铺摆。”
子豪跟他娘为这一个鸡蛋夺来夺去地,却不小心“啪”地一下掉地上打碎了。子豪妈心疼地直“哎哟”,赶紧将那破鸡蛋用手划拉到一个碗里,说:“行了行了,我就吃这一个了,我不嫌弃。”
2
又一个晴朗、燥热的寻常日子眼看就要过去了,而昱函的心头却笼罩着阴霾。已经快10点了,方楠还没有回家。她忡忡然地做着事情,等待着夜归的丈夫。最近,她心里总是乱糟糟的,像一团麻让人理不出头绪来,因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自那晚与方楠床笫温存之后,这三个多星期以来,他并没有表现得如她期待的那样,像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爸爸,反而变本加厉,对昱函和孩子更加冷淡。他回来得越来越晚,夜里回家后竟连个招呼都不肯跟昱函打,洗漱后径自到客厅的沙发上去睡觉,第二天一早就又离家上班去了,连周末也不例外。更让昱函倍感焦躁不安的是,她心里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预感到她跟方楠之间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就在昨儿个早上,意料之外的事情终于还是在她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发生了,她发觉自己怀孕了。这让她感到十分震惊,因为佟佟是在他们努力了半年多以后才怀上的,而这一个,竟是两人在没有设防的情况下一次酒后欢合的意外结果。在经历了第一次晨吐后,她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甚至不用检测她也知道,她的身子不会骗她。像上次怀佟佟时一样,这种令人痛不欲生的剧吐还会伴随着她走过整个孕期的。
此时此刻的她心里很矛盾,不是因为政策不允许,她是满族,生育第二胎符合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再说自己一直都希望能再生个女儿。但如今自己跟方楠的关系已经走到了令人尴尬的这一步,他对亲自养大的佟佟都视为负担,可想而知,他对这个计划外的孩子能要吗?于他不过是一份额外的负担罢了。
尽管这样想,她还是满心期待他不是如她猜测地那样自私,毕竟这也是他的骨血啊。从内心来讲,她是很想留着这个孩子的,她尚心存幻想,也许这个孩子的到来会改善她跟方楠的关系。
可是,因为再有几个月就要入学了,学的还是她根本不熟悉的护理专业,这让她对未知的前路更加感到担心甚至是恐惧。她既怕怀孕、生养孩子会影响甚至毁了她的学业,又怕紧张的学习反过来会影响到孩子的生长、发育。
然而,最令她担忧的还是方楠的想法。
他会不会又认为我是以怀孕为借口而不出去做事呢?他会不会因为不想要这个孩子而逼我去堕胎?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昱函思前想后,觉得既然孩子是属于两个人的,那他就应该有知情权,至于他的想法,那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因此,她决定告诉他,就在今晚。
门外的楼梯又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来,那个熟悉的、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昱函的心也随之怦怦跳得愈来愈急促了。
方楠推门进屋,昱函赶紧迎上前去,问了声,“还那么忙啊?”便伸手去接他的公文包。
“喔”,他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下,却并没有将那包递给昱函,而是顺手把它放到了门口的地上。昱函过去将包拎起,放到客厅的茶几上。方楠随后跟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她问:“要吃点儿什么吗?怕你天热上火,我煮了锅你爱喝的绿豆稀饭,还放了几颗小枣在里面,你是要凉着喝呢还是要热过后再喝?”
“喔,不用了,我不饿。”
方楠指着沙发对面的一把椅子跟昱函说:“来,请坐,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昱函在椅子上坐定,见他很严肃的样子,而且罕见地用了个请字,她心里先有点怯怯的了,她慌慌地揉搓着自己的手,问道:“啥、啥事儿啊?”
“昱函……”方楠沉了口气,然后慢慢地说:“咱们离婚吧。”
他的眼睛在盯着她,目光冷冷的,让昱函感到了穿心的寒意。她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你在开好么玩笑?”尽管她感觉到方楠对自己正日益冷漠,可她万万没有料到他竟会提出离婚的要求。这令她她太吃惊了,以至于心里并没有感到害怕,只有不相信。
“我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这样死气沉沉的日子我过够了。”他依然是那副漠然的表情。
昱函的嘴唇开始哆嗦,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重复地说着:“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吗?楠,你告诉我呀,我哪里做错了,我会改的,我一定改。”
“没有什么对与错可言。婚姻就像鞋子,只有合适不合适。如果觉得不合适,硬穿着,不是夹得脚难受,就是撑坏鞋子。”方楠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一点,继续说:“昱函,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一直很爱我,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爱让我窒息,成了我的负担呐。”
昱函幽幽地问:“楠,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难倒我的爱错了吗?咱们结婚的时候,你不是发过誓要爱我到地老天荒的吗?难道你忘记了?你这么快就变了吗?”
“不是我变了,而是你变了。爱,只是一种感觉罢了,而人的感觉有的时候并不全是真实的,更何况,你在婚前跟婚后给我的感觉并不一样。”方楠沉默了片刻,又道:“你不能不承认,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那种感觉,我与你在一起只不过是惯性使然,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昱函叹了口气:“咳,谁家过日子还不都是这样子啊。咱都是寻常百姓,每日忙忙碌碌,为柴米油盐操心。结婚这么多年了,爱情已不可能再是激情,而是慢慢地变成了亲情。楠,你怎能以这个理由要求我跟你离婚啊,你这么做是对孩子不负责任的表现。”
“说咱俩的事,扯孩子干啥?难道孩子生活在父母不幸婚姻的阴影下就是对孩子负责任了吗?”
“不幸的婚姻?你是说咱们的婚姻不幸吗?”昱函一脸茫然地问,心里如虫蚁啃噬般地难受。
方楠说:“幸福的婚姻都是类似的,而不幸的婚姻则各有其不幸的根源。难道,你认为我们目前的婚姻状况是幸福的吗?你好歹也算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了,怎么能这么肤浅?!难道你认为你每天给我做三顿饭吃我就该感激你、跟你过一辈子吗?我还不至于这么廉价吧?”
昱函语塞,心里也堵得难受。每次争吵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她希望这次他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这么说的,她不想与他在他不理智的情况下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想给他充足的思考时间,让他想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她站起身来,想去给他盛碗绿豆稀饭来冷冷火气,却突然感到小腹里面滋溜溜地轻轻痛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从那里划过,是一种撕扯着肌肉的感觉。她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子宫在伸展而产生的微痛。她心头油然一震,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方楠见昱函要走开,以为她不再理会他,便抬高了嗓门儿想激怒她:“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难道我的幸福不正是你想要看到吗?难道你愿意你爱的人每天憋屈地跟你生活在一个没有生气的屋檐下吗?家庭是以爱为基础的,夫妻互爱才是根本,没有爱的家庭是不道德的,这个道理难道你也不懂?!”
昱函站住了,却并没有回头,心里悲凉地叹了一口气。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腹部,心里忽然空落落的:看来我一定没有必要告诉他了。
3
离预产期只有一个星期了,媛媛请了长假,准备安心在家待产、带孩子。
湖城夏日的午后,阳光洒在裸露的大地上,泛出热烘烘的黄光,晃得人头晕目眩。热气穿透窗玻璃涌进来,尽管屋里开着冷气,可还是让人感觉燥热难耐。
媛媛将主卧室的百叶窗帘儿拉上,懒洋洋地爬上了床,她准备小憩一会,以养精蓄锐,迎接那个期盼已久的重大时刻到来。
尽管孕期剩下的日子已屈指可数,可她心里却有说不出的烦躁和苦恼,笨重的身子加上浮肿的腿、脚,还有其他难以名状的痛苦在折磨着她,这让她恨不得让球球赶紧出来,好让她松口气儿。
可是,一想到球球她就无端焦虑起来,一会儿担心孩子会不会有智力或身体上的缺陷,一会儿又担心孩子不好养,好不容易养大万一出个车祸什么的怎么办……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折磨得她很痛苦,每天夜里只能睡三、五个钟头,好在白天不再上班,可以好好地补睡个午觉。
这一觉直睡得她昏头涨脑地,朦朦胧胧中仿佛听到“铿锵、铿锵”的响动,似乎是金属碰撞所发出的刺耳响声。她惊了一下,连忙睁开眼又仔细听了听。嗯,这下听清楚了,她不是在做梦,的确是窗外有什么动作,发出的动静还挺大。
媛媛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扒开窗帘儿这么一看,立刻就气儿不打一处来了,她抄起电话来就给子豪打了过去。
她没好气儿地吼着:“喂……是我。你赶紧回来看看吧……什么怎么了!你亲爱的老妈在咱前院儿正施工呢,已经毁了一大片草坪……噢,有咱吃饭桌子那么大一片儿了,好像还没干完呢。”
子豪听了媛媛气咻咻的一番汇报,心里立刻明白了,老人一定是可惜房前一大片草地,想种些蔬菜什么的,便连忙笑嘻嘻地安抚她道:“呵呵,宝宝,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啊,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我娘八成是想给咱种菜吃呢。昨晚她倒是跟我唠叨来着,嫌湖城的菜太贵,说是想帮咱开块菜地,种点儿新鲜的蔬菜。哎我说,别生气了,老太太是个闲不住的人,她想干活说明她身体好,这是咱的福气啊。”
听子豪这么一说,媛媛更来气儿了,她提高了嗓门儿,道:“噢,敢情你们早就商量好了的啊。这么大的事儿,你俩自作主张,跟我都不言语声,眼里还有我吗?把我当空气啦?!”
子豪见话说得出了纰漏,便赶紧打补丁:“宝宝,你这是想哪儿去了呀。昨儿个晚上你睡得早,老妈跟我也就是提了提,我根本没往心里去,还以为她是说着玩儿的呢,就随口说了个‘好啊’。行了行了,她那也是好心,回头我跟她说说,以后干什么事儿先跟你商量,行了吧?好了,别生气了,过俩月等你吃上新鲜菜了,你就不会这么有意见了。”
“我想吃不会去店里买?!你没瞧见她把个好好的院儿都整成啥样儿了,跟个瘌痢头似的,将来咱还怎么卖房子啊,真恶心,气死我了!”
子豪见媛媛真的生气了,便哄她:“哎,我说,不就是一小片儿草坪吗?回头等咱妈走了,我一个周末就给能给它填平了,保证不耽误你卖房子。再者说了,她老人家大老远地来帮咱看孩子,怪不容易的,咱就由着她,让她高兴高兴吧,啊?”
媛媛被子豪这么一劝,感觉气儿消了不少,便说:“不是那么个事儿,我生气是因为她不跟我商量,我又不是不在家。”
子豪见媛媛火气弱了不少,自己的口气也就壮了:“哎,我说,你一知书达理的明白人咋这么没水平呢?怎么跟个文盲老太太一般见识起来了?你就当她没见过世面、不懂理道不就完了?啊?”
媛媛气呼呼地说:“霍霍,敢情说半天还是我错了啊,讨厌!”
媛媛挂了电话,又回到窗前往外瞧了瞧,见婆婆大日头底下忙得正欢,满头的大汗淋漓,便有些不落忍了,便赶紧去厨房倒了一杯凉水,出门儿给她送去了。
“妈,大热的天儿您歇会儿,先喝杯水吧。”
“嗯,不累。我在老家干习惯了,一把老贱骨头呆着没事儿干难受。我昨晚上跟豪儿说了,想跟这儿开块菜园子。你们这里的菜忒贵了,葱都跟上咱家的肉价了,不值。今中午看看天怪好的我就想干了,见你还在睡,我就没招呼你。”
子豪妈接过水杯来,一口气儿喝干了,她用衣袖擦了擦嘴说:“你快回屋去吧,别热着球球。我翻翻地,再把土砌成垄、浇点儿水就行了。”
媛媛接过婆婆递过来的杯子,道:“妈,别干了,这是男人干的力气活,等子豪回来让他干吧。”
“不了不了,他上一天班儿怪累的,我再忙一阵子就好了,你快回屋去,啊?”
傍晚,子豪下班回家后,饭菜已经上了桌。他坐下来,跟老妈就聊上了:“妈,媛媛跟我说你开菜园子了?她见你那么大岁数了还干这么重的活,怪过意不去的,直让我劝劝你别累着。”
媛媛在一旁听了,本来一肚子火准备上床后再跟他发呢,见他这么说,心下已经释然了。
“豪儿,湖城的环境可真好,空气干净,马路宽展,那么多的地只长草。要是搁咱那儿,哪有让地闲着光长草的哇,多可惜,准都让人给开荒种上粮食了。”
“妈,人家那可不是闲草野草,是专门种的草坪。你今天开的这块地准备种点儿啥菜啊?我明天下了班就买种子去。”
“不用了,我从老家带了来些菜种子,有韭菜、油菜、丝瓜、扁豆,还有大葱呢,有空我给你们做煎饼吃。”子豪妈扭头跟媛媛说:“球球他妈,你没吃过煎饼卷大葱吧?”
“哎”,媛媛应着,想象了一下那个大葱的味道,差点儿吐一口出来。
“豪儿,你们湖城有没有鸡崽子或者母鸡卖啊?要是在院里围出个鸡笼来,我给你们养几只母鸡,下的蛋准比你买的那个新鲜,球球娘坐月子吃肯定有营养。”
子豪“喔喔”地答应着,歪头瞥见媛媛的脸色不对劲儿了,便赶紧说:“妈,人家物业上不让在院里养鸡。”
“咱是在自家院子里养,谁看见了?犯着谁了?又不是养猪。”
子豪道:“养鸡味道大,邻居会告咱的。”怕他娘不死心,他就又夸张地说:“妈,听说让人给抓着了,一只鸡要罚款500块呢。”
子豪妈“啧啧”地咋舌,直喊“可惜了地”。
一旁的媛媛闷着头往嘴里扒饭,听他娘儿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一句话都插不上,感到受了冷落,心里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