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天上人间,情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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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缅怀我的父亲

让祝福写满四月的天空

四月的天空,温润而明媚,柔风吹开春日的画卷,繁华铺开一地芳菲。小燕呢喃,流莺低吟,浅淡的阳光在萋萋芳草里撒下流金的记忆,就让凝望的眸在闪亮里沉醉,这满眼的春色,满眼的葱茏,可是在为您唱响一支祝福的歌谣?

倚在春天的窗台,看木棉树高大挺直,那么颀长,那么坚定。在岁月的路口,每一个季节总是以一种不屈的脊梁,沉默伫立,在黑白交替中如大山的静谧和深邃。像您,我的爸爸,又多么像您在风霜雨雪中坚强而挺拔,为我们撑起那片晴空的身影。

三月的木棉花已经褪尽,随之而来的是满树青葱,深深浅浅的绿意站在枝头,仿若深情的呼唤,昭示着生命的蓬勃。我守在三月的最后一天,采一缕春的柔媚,满携着感动和温情,打开我如潮般波涌连绵的记忆,为您的生日敲下一段微澜心语。

记忆中的您是温和煦暖的,自始至终,都未曾责罚过我。有时候我调皮捣蛋惹您生气,您也只是伸出温暖的大手把我抱在怀里,那种透着温暖的威严会让我瞬间明理。这和风不仅对我,对其他人同样如此。记得那时候,每天都有大人或哥哥姐姐来找您。大人找您是想把孩子转到您班上去,那些孩子找您是来补习功课。即便是周末,难得的休息时间,您也会不厌其烦地送走一批又一批。往往等到忙完,我已是饿得前心贴后背,小脸惨兮兮了。您满脸歉意地抱起我,一边喂我吃妈妈热了好几次的饭菜,一边逗妈妈和我开心。那些温情细腻的家言絮语常常让这小小的饭桌即便在寒锁小窗的冬日也充溢着融融春意。

记忆中的您是儒雅而帅气的,三七分的头发温驯服帖,整洁而干净。鬓边略带一点自然卷,这使得您看上去平添了几分书卷气。您从不粗口和脏话,表情沉静而温暖,面带微笑,那么有亲和力。与人谈话时您会身体略前,两眼炯炯,就像一个仁厚长者,随时准备接纳所有的爱或憎的声音。发表见解时您眼神发亮,自信而笃定,侃侃而谈让人不得不洗耳恭听。

记忆中的您是博学而健谈的。平时有空,就会有许多新奇有趣的故事源源不断地讲给我们听。以至于小时候我经常求您给我肚子里也放一些,好让我在其他小朋友面前露一手。您总是笑呵呵地拍拍我的脑瓜说:“用心听,自然就装进你肚子了。”因此,每每听您讲话,我都格外认真,然后熬有介事地在孩子堆里滔滔宣讲,惹来一大帮跟屁虫,对我亦步亦趋,有求必应,只为听我从您那里偷来的一斑豹翎,极大地满足了我小小的虚荣心。

记忆中的您又是那么祥和安静,喜欢把自己放逐在厚薄不一的书堆里。那时候,常常见您捧着一本书,桌子上笔和纸是必备的,看到精彩的东西您会信手摘抄下来。那时候的您不需要任何人打扰,一言不发,认真而专注。您知道么,那时候我多么羡慕您啊,爸爸!因为妈妈在这个时候从来都是维护着您那份宁静,一些诸如挽毛线买酱油之类的小事情自然落在我头上了。有时候我愤愤地对妈妈说:“长大了我要做爸爸,就不用帮你做事了!”惹来妈妈一阵开怀大笑和您的莞尔会心。

记忆中的您对我严而有度。您从小就开始培养我阅读的习惯,看书的时候,必会给我准备一本,而且规定读书时间。其实那时候我早已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即便是为了我那帮小粉丝的崇拜,我也会认真阅读。或许您那赞许的一瞥,就是我最高兴的时刻了。在您耳濡目染、日积月累的感召下,四年级时我已经囫囵吞枣地看完很多名著。您不仅让我阅读,还培养我的写作习惯。您给我买了那时候很漂亮不可多得的日记本,要求我记下每天的心情或摘抄的经典词句。这让我写作文时一点也不费心,洋洋洒洒仿若天成,可圈可点一语惊人,每次作文课都会让老师当做范文来读,惹来不知几多艳羡。

记忆中的您是忙碌而快乐的。您在灯下备课、批改作业的时候,表情凝重而专注,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项庄重的使命。我在旁边看着您用那支色泽艳丽的红笔,划下一个个长长地勾时,那么优美,那么流丽,小小的我是多么惊奇和佩服呀!我常常对您说:“长大我也要跟你一样,当老师!”您会心地拍拍我的头,投以赞许和鼓励。也许源于那时候的情结,以至于我现在,果然实践了当初的理想和诺言。

记忆中的您是温柔而体贴的,对妈妈言听计从(当然,妈妈的好是大家所公认的),对我则宽容和宠溺。有空的时候,您就是家里的快乐源泉。您会带我们出去郊游,一路欢歌,放飞心情。您也会亲自下厨,做一道自认为拿手的菜式,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看着我们品尝时的表情。您还会主动帮妈妈做家务,跟我一起聊最近学习和生活中的烦恼跟困惑。那些琐碎的问题或许并不能得到解决,但是会在您的那份温情体贴里得到正确引领。

记忆中的您是博大而宽容的。多年的教学生涯,您已是桃李芳菲,他们都是挂在您嘴边的骄傲。但是在您心里,从来也不曾放下那些并不是那么突出拔尖的学生。您常说,人的天分各有不同,做了自己该做的,问心无愧,就是最大的出息!而对于我,在我失意难过的时候,您总会用您那敦厚的包容和鼓励,在不知不觉间让我走出那些生命中的低谷;在我小有所成沾沾自喜时,您只是不经意地点醒,让我感到自己的无知和渺小,然后向着更广阔的天地游弋。

亲爱的爸爸,今夜,我借着春风的暖意在这里吐出心中久藏的眷恋,您听到了吗?您从那个暖暖的四月走来,从此让温情和幸福充盈着这个家,二十多个春秋,我在您的音容笑貌里长大。此刻,我是那样安静地陷在您的回忆中,敲出心里万分之一的感怀,这丛微语的心情文字,难以表述您温暖坚强一路呵护我成长的点点滴滴。

亲爱的爸爸,当季节变更的脚步又走到了这个暖暖的四月,我是多么欢喜,又是多么惆怅。您生命的年轮又画多了一圈,您曾经微卷的鬓角又染上几丝轻霜?木棉花落了,可是那新绽的青翠比去年更光嫩。亲爱的爸爸,我多么希望您就是这窗前高大的木棉树,在每一季春风里都会青葱如昨、永驻时光!

亲爱的爸爸,今天是您的生日,我没有多么华贵的礼物给您,只有这最真最深的祝福和祈望,在春风沉醉的静夜里漾起,化作一缕幽香,恬淡您美好的梦境。就让我的祝福随风,永伴在您身边,愿您永远微笑,永远健康!让我的心语写满四月的天空!

亲爱的爸爸,如果有来生,请让苍天作证: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女儿,偎在您坚实的臂膀里,做世上最幸福的那个女孩!

斑竹泪青青

父亲的伞撑在天上,顺着边沿淌下的雨水,仿佛是一个见证。伞柄上的橙黄的斑点,还是那样明,似眼睛,似星星,述说着人生的脚步匆匆又迷蒙。

小时候,父亲的威严早早地建立在我的脑海里,使我敬畏自心底。不只是我们兄妹六人,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就连几个堂兄妹,对他也是敬畏有加。一次吧,被教书的三爸宠坏了的胖子哥发飙,坐在崖畔边上要往下跳,急得三妈在当院“社哟——社,好我的岁先人哩,你起来,要啥都成……”

她越是哀哀戚戚,胖子哥就是坐在那里不离开,我们哥几个围在崖畔边上,干瞪眼没办法,心说:这可咋办呀?父亲可能在灶房吃饭吧,一听三妈又在哭闹,心里明白了三分,撂下碗走了出来,只大声喊了一句:“谁要弄啥哩?”胖子哥便灰溜溜地爬起身来向场后跑去。一场危机终于解除了,三妈长舒了口气,他却像没事人似的,拽着我们小弟兄几个搞起“攻城”的游戏来。

国国是四爸的大儿子,和我一般大,但在哥几个中最调皮,打拳钓鱼的游戏他最拿手,村院中的小孩子无不怕他,因为他的“空脚”(扫堂腿)老厉害了。但他也有惧怕的事,就是,每每剃头的时候,就连蹦带跳,哭闹不止。这时候,四妈总爱说:“别吼啦,你伯来啦!”他的哭声立时止住了,睁开半眯着的一只眼睛一瞧,发觉上当,又哭闹起来,比刚才蹦得更厉害了。这时,到生产队饲养室喂牛的父亲路过老院门口,被爷爷叫住,走了进去。四妈正手忙脚乱的,一看父亲来了,仿佛见到了救护神,急得不知说什么好,一只手使劲扶起国国的头,嘴里念道:“哎哎——!”国国一听妈妈不再求他,语调里带着惊喜,觉得不对劲,赶紧止住了哭闹,直起身来挣脱妈妈的手臂,乖乖地走到木凳子前,接受这迟来的“洗礼”。

父亲对我们自小要求就很严,他生气的时候并不动手。记得有一年冬天流行水痘,大人也闲了,整天把我们关在家里。可下了雪,我们小哥几个就闷得慌,觉得心焦,啊哦,是该堆雪人了。于是我们就趁大人们不注意,偷偷地想溜上场去。可谁知,父亲正在大门口扫雪,这可怎么办?我们大着胆子,想悄悄地从他身边绕过去;一个过去了,他还在扫;第二个过去了,他猛抬头看见了:“嗯!你这帮小鬼——”他说着,嘴向一边使劲一撇,大鼻子还直着。吓得我们灰溜溜地撒腿跑下院中。

小时候,我只违过父亲的一次意志,就是八岁那年父亲让我上学,我非但不去,而且大着胆子喊了他的名字。于是他顺手捞起一根竹扫棍,没头没脑地狠命地抽下来,我哭喊着:“妈呀——妈呀……”卷起书包跑着上学去了。

这可要怪邻家的叔叔,他说:“学校的姓寇的老师可歪(严的意思)了,说不定就教你。”我说:“我怕!”

“怕就不去学校了,你还小。”

“可我爸让我去!”

“那有啥难的,他硬叫你去,你就喊他的名字,他就不让你去了。”

结果害我挨了顿揍,我好几天都没理他。

好在有几个同学逃学,父亲也知道这情况。加上我不会写字,让哥哥写,结果不满意,我便以老师的话当“挡箭牌”,滚到炕角冲家里人喊到:“老师让星期日的作业,写的和书上印的一模一样。要不,就不让去学校。我不念了,祥子人家都不念了。”父亲无法,苦笑着,便不再勉强我去学校了。一晃到了第二年九月一日,我背着书包,屁颠屁颠地上学去了。母亲笑着对父亲说:“你看到了年龄,不用你说,人家就知道上学时咋回事了。”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逃过学,从小学一直念到中学,念到师范,再工作,再进修,一直到今天的研究生,我还在学,成了名副其实的“书呆子”。可父亲在前几年已经去世,不知他还赞不赞同我这不同流俗的拗劲?

父亲没有多少文化,但他的威望在方圆是极高的。他善良淳朴,好急人所难,排纷解难,主持公道。谁家有个不接不到处,只要他知道,就会想法设法帮助人家;谁家邻里兄弟发生矛盾,连村干部都“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找他,他一句“豇豆一行,茄子一行,行行清”,就给裁决下来,当事双方就瞪着眼睛来,眯着眼睛走了。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年夏天,耀州的一个小伙子找他,说是要认母。父亲已不再喂牛,因为在城边修路,负了工伤,被提拔为副队长。但,大家还习惯叫他“未哥”或“未叔”。“未”,是爷爷给他取的小名,大概是时辰吧,三爸叫“乾”,四爸叫“老福”,而五爸却叫了“虎”;在大家里,大伯没有“出五服”,再老哥几个中为长,父亲排行老二,他的孩子管父亲叫二爸,因此我们堂兄妹就顺着叫下来了。

父亲便给这那小伙子走了。到晚间才回来,他对我们啥也没说。后来从母亲口中才得知,那个小伙是陈家的玉兰姨早年生在耀州娘家的儿子。陈家的老掌柜过去在国民党手里当过镇上的保长,规矩多,就不许媳妇把孙子带进门,于是玉兰姨娘家人就只好把孩子送了人。世事无常,其时老太爷已经去世,玉兰姨的丈夫在儿子出生不久,到九里坡放羊,帮人到破窑洞里挖白垩土给塌死了。玉兰姨从此寡妇抓(养的意思)娃,生活艰难,好在陈家人护群,邻里也不遗余力地帮助,才总算能维持生计。

如今,长大成人的长子来认母,玉兰姨当然乐意。但她拿不住大家族的事,父亲便去找陈家的老二——新宝叔。新宝叔和父亲年龄一般,小时候有昏厥症,一次他在野坡里昏倒,父亲救了他,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就很正,他家富有,交往广,但有什么好的总带给父亲吃。父亲说明来意,并介绍小伙给他二爸行礼,新宝叔看父亲同意这事,也不好反驳说:“是这样,只要我妈同意认,我就答应他们母子相认。”陈家的老太,个子挺大,胖乎乎的,整天不干活,每每经过她家门口,就会发现她老人家拄着拐棍,蹲在大门墩上晒太阳。她家法严,动不动就罚媳妇孙子的跪,村院中人送她一个最相称不过的外号——佘太君。你说,厉害吧!

去问,她怎会同意呢?玉兰姨拗不过,母子只好哭哭啼啼,做骨肉分割,那场面叫人揪心。父亲无法,只得打圆场:“俗话说‘生母没有养母亲’,小伙子,你先回去,待给你二老养老送终了再来相认吧。以后,走到村里,到叔家喝茶!”

但父亲的文化也不低,他常对母亲说:“娃们能念书,尽管让念,念到哪里,我就把他们供到哪里!”

母亲有时也对我们讲:“你爸虽是村小文化,但却是念书年的最好的。当年,延安来人到村小要人,先生让他和你天学伯写字,人家就选中了你爸。可你爷爷抽大烟,家里孩子多,缺劳力,你爸是老大,结果他留了下来,你伯就去了。”我们便好奇地追问:“我天学伯是哪个?”“就是二队咱的本家,逆天英伯他兄弟,过去在外地当兵,如今转业回来在咱淳化县当县长的那个。”母亲回答。

由此,我们便对父亲肃然起敬。读了许多的书,却更加孝敬他和母亲,没有丝毫小瞧他们的意思。

大概是一九八六年吧,那年夏天麦子大丰收,当时农业机械化程度还很低,干活主要靠人力。一大早,父亲啃了个馒头,喝了些茶水(这是他早起的必修课),就到地里用大链把麦子删(割)倒;随后,我们跟着母亲在他后边,边刨、边捆,然后分摊把麦个子蹲在地理,准备第二天再拉。累了一整天,回到家里,粗略地吃了晚饭,我们姐弟几个便倒头就睡。一觉醒来,不见了父母亲,以为他们早起上场去了,就没在意。不一会,母亲推门走了进来,喊我们:“快起来,快出来啦,弄嘎子到地里拾麦去,我和你爸爸麦子都拉完了。”

啊,原来他们是连夜晚,套着牛拉架子车,就着月光,一车子,一车子,硬是把三四亩地水田的麦子拉完了。我们姐弟几个只有沉默着,赶紧穿上衣服,潦草地吃了些东西,就上地捡麦子去了。

前多年,家里有一个苹果园,在母亲去世后,这是父亲唯一的劳动场地,他钻进去几乎整天都不知道出来。每当别人奉劝他;歇着吧,儿女都能过得去,只要人家把好吃的给你背回来,你还图啥哩?他自豪地说:“你看,我的果园比有的小伙子管的长得还要好!歇着会生病,轻来轻去扳倒山,再说这也是个玩弄。农民吗,不种田,干什么去?”

直到他去世那年秋天,他在雨地里把苹果下完,装袋放在哥哥的院子里。后来,哥哥卖了苹果,他也没计较什么,我又能计较什么呢?他的宽厚遗传给了我,但愿他的勤劳坚韧也能遗传给我——我想,这是我从他那里继承来的唯一可贵的精神财富,会支持我读过所有的艰难困苦!

中秋节本打算回家一趟,但,假期短暂,故园荒弃。寂静的夜里,忙着写作,猛然想起,父亲当年用过的黄油布伞如今还在窑口上挂着吧。多年的风吹日晒雨林,它该破旧不堪了吧。但伞的竹柄杆上,已被父亲生前摩挲得光滑无比,那上面的斑斑点点耀眼夺目。那是哪种竹子做的呢?我没有去过南方竹海,觉得它应该叫“斑竹”或者“湘妃竹”吧。斑斑点点的,是我思念父亲的眼泪吧,永远流淌在岁月的风里。

我会永远告诫自己: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的父亲是农民,我身上流淌着农民的血。我会在自己的田地上不停地耕耘一辈子,挥洒血汗,相信在某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定能收获太阳饱满最的光辉……

父与子

眼看着清明节到了,我记起了父亲,就让老婆到街上买纸穿些纸钱。

父亲是一个矿工,在井下干了三十多年,还未等正式退休,就因为严重的风湿病提前病退。父亲回到老家后,吃药、打针,长期服用激素药,在抑制病痛的同时,药物也腐蚀着他逐渐脆弱的神情和躯体,时常痛疼难忍,也下不了床,时常在床上痛哭。就这样,父亲在老家熬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五年,对于父亲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今天早早起床,我吃完早饭,就带着纸钱给父亲送去。在路上,见到行人多半是带着纸钱去上坟。

天色低沉,阴云浓浓的,再多的风吹来,打在脸上直觉得冰冷,但,吹不散天空上的阴云和心头的失落。如果父亲还在,多好!起码回到老家就可以看到他,即使他不再健康,躺在床上呻吟,存在,对我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如今我何处寻他?

雾色渐渐淡去,远远地看到一堆黄土,那就是我的父亲!碧绿的麦田里,每一脚踩下去都沾满凝重的露水,一点、一点地靠近,露水一点、一点潮湿了我的脚步!

父亲在我记忆里,是一个身体强壮的人,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上班,来回有五十多里路程。有时寒冬、有时酷暑、有时深夜,就这样春夏秋冬、春夏秋冬来回奔波了二十多年!那时农村的路,还是土路,好一点也是石渣子路,遇到雨天,我可以想象他的艰难!我曾经算过父亲这一生走过的路程,不知不觉也有二十万公里,足足饶了地球五圈!

然而家,那个在村落中的小院,是他这一生奔波的原点!

我的父亲不善言语,人也实在,母亲常常说他心眼实诚,父亲只是笑笑,也是无奈,谁让他就是这样的人呢?记得儿时那年连下了几场大雪,我是记不清了,只是母亲常常说起,“你父亲啊,知道家里没有面了,就在矿上食堂买了些馒头送回来,来到家放下馒头,连休息一下都没有,又赶回去上班,那年的雪大啊!路上的积雪有半尺厚,他有时要扛着自行车前行!”。每每听到母亲的话语,我都仿佛是看到过父亲,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一点、一点消失在风雪里!

我的父亲不修边幅,常常是风来雨里去,就那辆大架子自行车,就那身灰色衣服,常常是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就知道是他走来。记得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母亲走亲戚去了,我没有想到父亲来到教室来找我,说是要把钥匙交给我。事后同学们都笑我,“怎么你爸爸脸那么黑!”,其实我知道我的父亲不能说英俊潇洒,只是一个普通的矿工,但我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多少有些自卑,仿佛是父亲给我了这份自卑的情绪。

在人生的关口上,哥哥上大学,妹妹上小学,指靠父亲的工资和母亲在地里的收获难以支撑,在面对升学的问题上,我最终选择了上矿工作,始终觉得虽然帮不上父母什么忙,但可以减轻父母肩上的重担。但工作以后,我才有些后悔,因为煤矿的艰苦环境,是一个十九岁的躯体有些无法承受的重量!我羡慕那些同龄的孩子,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可以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想着,想着,泪水在井下好几次流下。我开始了艰苦的自学之路,也在心底默默地埋怨父亲,是他没能保护我,是他迫使我改变了人生的航线!

父亲在家养病的那几年,我很少回家,即使骑着自行车,也用不了一个时辰,但我没有回家。在外面就像一个漂泊的孩子,独自在人生的路上挣扎着!直到有一天,接到大哥在医院打来电话,说父亲病情严重了,我到医院去看他,当时父亲,已经是靠氧气机呼吸了。那时,我的泪水夺眶而出。那也是我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我很自责,即使今天买再多的纸钱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在他生前的时候,多关心他一下,陪他说说话,也许今生就无遗憾了呢!

如今,父亲在坟头里面,我在坟头外面,阴阳两隔,那燃烧的纸钱可能带去我的哀思和愧疚?我对着父亲念叨,“爸爸,您收下吧,儿子看您来了!您在那边还好吗?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您的孙子,我们都会好的!”

我记起梵高的诗句:“只要活人还活着,死去的人总还是活着。”

是啊,父亲,只要儿子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您就还活着,在我的心里!

忆父亲

父亲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可我家正好相反。因为我母亲是一名教师,她对待我们姐弟三个,就跟对待她的学生一样的严厉。可父亲却不同了,他对待我们,真的可以用溺爱来形容。记忆中,无论我们姐弟闯了多大的祸,父亲都没打骂过我们。我们如果有什么事情,比如说开学要包书皮了,订本子了,或者是学校要交什么钱了,或者是要想吃炒瓜子了,爆米花了,就都等着父亲回来和他说,而每次父亲都能满足我们的要求。还记得我和妹妹很小的时候,因为父母上班,每天早上父亲都会把我和妹妹送到姥姥家,到了姥姥家,父亲总是要坐一会儿才走,这时,妹妹就会在父亲的头顶上给他扎个小辫子,父亲要上班走时,妹妹也吵着不让摘下来。为了不让妹妹闹,父亲就用手捂着头走,一直走到街口转角处,妹妹看不见了,才扯下头上的头绳,抚平头发匆匆而去。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时的情景:高大帅气的父亲,穿着一身笔挺的蓝制服,为了哄他心爱的小女儿高兴,任由头顶立着一个红头绳的小辫子……他那时遮遮掩掩、啼笑皆非的表情,至今还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

父亲还是个善良宽厚的人。从部队转业回来的父亲,不但有口才极佳,更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他先在村里任治保主任,后又调到乡派出所任文书,派出所里所有的卷宗和材料都是出自他的手。村里谁家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会找他去帮忙。记得有一年,我们村里有一个青年,进城的时候被车撞死了。城里的那个肇事司机托了熟人,狡辩说主要责任不在他,死者要负一半责任,按规定赔偿只能赔五千零二十八块钱。可怜那死者家里困难得很,又没有什么门路,只有年迈的老父老母,还有妻子幼子,一家人听了这个消息,更是悲痛万分,可又一点办法没有。父亲知道了,主动去帮忙,就凭一个自己人,收集证据,上下找人,整整跑了半个月,才使得肇事者认罪,赔了一万二千块钱。拿到赔偿金的那天,死者的妻子都给父亲跪下了,还要给父亲二百块钱(父亲那时的工资每月才四十块钱,而且为了跑这事,他自己还搭了不少钱),父亲拒绝了,他说,我帮忙不是图你们的回报,只盼着你能把孩子好好抚养大,好好孝敬老人,就行了。父亲的这次帮举动,当时在村里,可真的算得上是一桩美谈了。

父亲也是个正直大气的人。他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从不会为自己的利益算计别人。弟弟出生后,父亲不满每月的那点工资,就合伙去和别人做生意。都说是无奸不商,可想而知,父亲哪是做生意的料呀,几年下来,就赔了好几万。最后一次,又听信了别人的话,去和人家合伙承包了一个农场,还从村里带去了很多工人。可那年由于年头不好,更因管理不善,父亲又赔了。赔了自己家的钱倒不说,可那些工人的工资人家不能不要呀。于是,快过年的日子里,家里常常是坐满了讨债的。有好心人告诉父亲说,你都赔了,还给他们开什么工资呀!再说,又不只是你一个老板!可父亲却说,我赔了是我的运气不好,赔了也不要紧,可工人干了一大年活了,我不能让他们白白辛苦一年呀。父亲一面天天温言好语的和工人们说着安抚的好话,一面天天出去借钱,甚至花高利息去“抬钱”,终于在春节前把那些工人的工资都给结清了。记得那天父亲长出了一口气:这下我也可以过个安稳年了。可那年的春节,我们家却因为没钱而简单的很,但父亲却一直是乐呵呵的。也正因为有了父亲乐观的心态,那年的春节我们全家才不会觉得太难过。

父亲更是个孝顺的人。只要父亲不出门,他准得天天去看爷爷奶奶,一根黄瓜,两个柿子,都是他孝顺老人的礼物,如果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他更得少不得给爷爷奶奶送去。父亲对待他自己的父母自不必说了,他对待我的姥姥,也是极好的。姥爷去世以后,姥姥一直和小舅舅一家生活在一起。但自从姥姥得了老年痴呆症以后,就在舅舅家呆不下去了,父亲和母亲把姥姥接到了家里。到后来,连糊涂得不认识人的姥姥都和别人说,这家的这个男的呀,也不是天上谁派来的,可好了,天天给我做好吃的,还给我买大麻花吃呢。糊糊涂涂的姥姥在我家呆了整整三年去世,父亲就如同对待自己的亲妈一样,细细照顾了姥姥三年。

后来,我和妹妹工作结婚离开家,听母亲说,父亲没事就去车站溜达,就盼着我们哪一天能突然回去,每到年节,更是早早就打电话让我们回家,平时他舍不得吃的都拿出来给我们吃。我和妹妹也一样,给他买各式各样好吃的好喝的,还给他买好看的衣服,时尚的皮鞋,而父亲,就常常一脸满足的和别人炫耀:看看,都是我姑娘给我买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突然的就病倒了。我和妹妹给他找了最好的医院,请了最好的医生,做了最积极的治疗,却还是没能留得住他。父亲离开的时候,只有58岁,可怜我那么年轻的父亲,竟然被那可恨的癌魔打倒了,一生连感冒都很少得的他,满怀着对儿女对家庭对亲人的留恋,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恋恋不舍的走了……他的遗像是我去给做的,是用他52岁的一张照片做的处理。照片上的父亲,眼神是那样的纯净,那样的无辜,就像一个孤单的孩子,静静的呆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们。一直到如今,他的那种眼神,还一直是我午夜梦回的牵挂。

去年国庆大典的阅兵仪式,我是流着泪看完的,尤其看到那两个英姿飒爽的海军方队时,我的心,就如刀割一般难受,如果父亲还在,如果我的海军父亲还在,他该看得何等的兴奋,何等的津津有味!

一直到现在,我还常常恍惚,我总觉得父亲就在我的身边,他根本还没有走远,常常想起他故意似笑非笑的脸,想起他幽默诙谐的话,想起他真诚爽朗的笑……可是,亲爱的父亲,您现在在哪呢?女儿想念您,您知道吗?您现在是魂归您梦中的大海了,还是去了美丽的天堂了,或者,是如了我和妈妈的心愿,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了?

可是有一点,我是深深知道的,无论您在哪里,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您都永远会留在我的梦里,留在我的心里,留在我的生命里。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亲爱的朋友们,珍惜你眼前的幸福吧,常给你的父母打个电话,常回去陪一陪他们吧。对于我亲爱的父亲,我是永远永远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永远也没有了……

爱到深处是不忍

父亲40岁时有了我,我40岁时没了父亲。父亲三年前患癌症,去年端午节的第二天逝世,天刚蒙蒙亮。也许父亲直到最后离开我们时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疾病夺去了自己的生命,这是我和父亲之间最大的秘密。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得起老人家一世的诚信。我偷偷地把眼泪往肚里咽。

父亲的周年忌日快到了,我又想起这骨肉间惨痛的一幕。他的最后一面我没见着,哥哥说,父亲曾经特意叮嘱他,让他尽量设法,在他走的那一刻不要叫我在场。到底为了什么呀,父亲?多么残酷的一个谜啊!我非常难过。

阎纲先生的《我吻女儿的前额》、《三十八朵荷花》感人至深,一次开会遇到阎纲,我问先生:阎荷走的时候最后要没要见见她的女儿丝丝?他说没有,“她执意不见,生怕吓着孩子,也怕孩子难受。”

我的心猛一抽搐,继而释然——父亲拒不见我,撇下我走了,完全是有意!

人在最后的时刻,纵然是死,也总得撑着一口气,见上一面自己最为牵挂的亲人,我哪知道,爱到深处是不忍!

父亲很少谈及自己的历史,他的人生对我其实是一个谜。彼此深爱着的父女,直到生离死别,竟然煞费苦心、讳莫如深,决意将秘密埋入地下。1924年,父亲生于冀中平原一户殷实的农家,兄弟姐妹十人,父亲行三。他肤白眼大,身长貌美,常取红白喜事中金童的角色。他15岁离开私塾进城当学徒,其实是参加革命。我只知道他从事地下工作,至于地下工作怎么神秘、怎么危险,以后怎么被接二连三的政治运动牢牢拴住,最后又怎么平反昭雪说是冤假错案,风云变幻、一生荣辱,父亲也像做地下工作那样上瞒父母下瞒妻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相逢一笑泯恩仇。”他总是这样对付我的好奇。我想,他是不想把遭受精神摧残后的剧痛留给我。

父亲达观幽默,待人接物细致周到,同事、朋友、邻居没有不喜欢他的。但全家人还是揶揄他一生有三大“失误”:一是为子女起名。1955年,姐姐出生,名“丽伟”,社会主义国家壮丽伟大;1958年,哥哥出生,名“跃伟”,欢呼******的伟大;1963年,为我起名“卫宁”,保卫列宁主义。我对父亲说,你看看这三个名字,紧跟社会潮流,政治色彩浓厚,缺乏文化底蕴。父亲说,这正是我一辈子干革命的红色烙印。二是鼓动姐姐上山下乡。1974年,姐姐“中榜”,全市人民敲锣打鼓欢送她们,父亲对落泪的母亲连连说:“第一批光荣,第一批光荣!”尽管几年后知识青年大返城时姐姐又回到了我们身边,但她错过了太多的机会。三是不让哥哥考大学。哥哥高中毕业后进了工厂,父亲说他最满意的就是让儿女们当工人,当农民,心里踏实。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父亲阻止哥哥报考,说工人有一技之长,不管搞什么运动都会有饭吃;不要当知识分子,不管什么运动来了都跑不了。1978年,幸亏母亲的支持、我的鼓动,哥哥瞒着父亲考上大学,进了一所部队院校,现在成了大校。

记忆追溯到久远。4岁那年,我随父母上街,不幸走失,父亲找到我后紧紧地把我抱住,不停地说:“幸亏宁宁穿了一件红衣裳!幸亏宁宁穿了一件红衣裳!”此刻的父亲,个高,体瘦,一头浓密的黑发,蓝裤白衣,急急促促,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我抱恨父亲把我弄丢,就往他的领子上蹭眼泪,使劲地蹭,想把他的白领子蹭脏,但却不知不觉记住了父亲身上的气味!这一记就再也没有忘。父亲从那天起好像落下病根,只要见我出远门,必嘱我穿红衣裳。

父亲常自豪地对别人夸我5岁时第一次为他做的饭——一饭盒没煮熟的大馅饺子,厚厚的皮儿包着没剁烂没搁油的白菜渣子。那时国家正处于一个特殊的政治年代,父亲被监督劳动,从卡车上往下卸水泥,一不小心摔了下来,腰部受伤,住院治疗。病房里还住着其他两个病人。父亲分别给二人起了外号,头小腹大的叫鸭梨;头大腹小叫的大头。父亲挑出没馅的让我递给鸭梨,说肚子太大的人只配吃没肚子的;又挑出个头儿特小的让我送给大头,说头那么大只配吃个头小的,结果,饭盒里剩下的全是成个儿有馅的,父亲不住地说:自豪啊自豪,你们看看我女儿包的饺子多好啊多匀实啊!仨人为一堆歪歪裂裂的饺子笑闹不休。父亲平反落实政策那年,两位病友来家聚会,异口同声地说还吃饺子,又提起当年我的“杰作”,哈哈笑个不停,说现在是真乐,当年是苦中作乐,多亏了父亲的玩笑,仨人熬过了难熬的日子。

上小学时,样板戏盛行,女孩儿们都喜欢留李铁梅那样的长辫子。我的头发又黑又密又粗,长到腰间,我天天臭美地洋洋自得。有一次,市里要在我们学校搞文艺汇演,我担任报幕员。那天一大早,父亲说:“今儿我给你编辫子,你自己编得松,脑袋乱蓬蓬的,上台不好看。”我站在立柜镜子前,看他把梳子蘸了水,从上到下把头发梳通,揪得紧紧的,编到下面他不得不蹲下,编好了,直起腰前后左右看,说不行还是不紧得重编,于是散开重编,如此反复几回,就在系好辫绳起身的一瞬,他曾摔伤落下病根的腰突然扭了一下,疼得大滴大滴的汗,我抱着他的头吓坏了。“没事没事老毛病了,你转过身去我看看辫子好看不?”我转过去从镜子里看到他一只手使劲按着腰一只手使劲扶着墙慢慢往起站,我的泪就落下来了。他强笑着:“傻孩子,这点儿事就吓哭了?这要在战争年代还没上老虎凳你就先招了,怎么当地下党啊你!”他整了整我的头发帘儿:“快去学校吧,报幕的时候声音大点儿,让我听见。”学校离家很近,操场上的声音常常传到家里来。演出完我跑回家,父亲躺在床上,母亲说单位大夫来看过了,不让动,得躺一些日子。我的眼睛又湿了。父亲说你报幕时说“下一个节目是……”的“下”字声音发劈了,不圆润。我说那是为让你听见才使劲喊的。那天下午我让姐姐陪我去了照相馆,把辫子放到胸前照了一张相,然后就让相馆的阿姨把辫子剪了,回家我对父亲说以后再也不梳辫子了。父亲眼角渗出泪,把头扭到一边。好多年后搬家,姐姐写信告诉我,在收拾父亲的皮箱时她看到了裹在塑料袋里的我的辫子,是那天父亲让她去照相馆找回来的,没想到他一直留着。我想,父亲是把辫子当成了他丢失过的爱女,怕再丢了找不回来。我为父亲痛剪了它,父亲为我珍藏了它。

在那个年代,我曾为父亲谜一样的“历史”背上沉重的“历史包袱”,不料在我初中毕业那年,竟填了入团申请表,虽然还要报校团委审批,但是自豪自满甚至是自负的神情,还是挡也挡不住地挂在了我和父亲的脸上,父亲觉得他的历史再也不会影响女儿历史地成长了。没承想,未获批准。理由是档案中“家庭出身”的“地主”与我所填的“革干”不相一致,有欺骗组织之嫌。父亲怒吼道,当年我提着脑袋干革命不是“革干”是什么?怒不可遏,闯入组织部,大有咆哮公堂之势。当时出台一个政策,对出身不好但1949年前参加革命的干部,其子女的家庭出身均可改为“革干”。组织部门及时将相关的文件转发到我的学校,但校方疏忽忘记变更档案,不宜入团的结论稳稳地横在我的档案袋里。那天晚上,父亲带我去了一家特有名的馄饨馆,我问他是不是可以敞开肚皮吃,父亲说咱们今天就一个字:吃!父女俩一下子干掉了六大碗,外加六个油酥烧饼。桌子上的胡椒面、辣椒粉、醋等各色调料均锐减一半。

自那以后,一直到今天,事不顺心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涌起那年的那一刻,何以解忧?唯有馄饨。

我长大毕业了,分配到外地工作,“五一”回家,我对父亲说我有男朋友了,父亲问:对你好不好?我说好。怎么好?我说有一次散步累了想坐下歇会儿,他把钱夹给我垫着,走时忘记拿了,过后他说钱算什么,要是你的肚子受了凉那才算事呢!父亲笑了,问他家是哪儿的?我说跟咱一个市。父亲说你今天晚上把他带家来吧,吃个饭。又问他爱吃什么,我说:鱼。晚上,极少下厨的父亲做了一大桌鱼宴:红烧鲤鱼,干炸小黄花鱼,清炖鲫鱼……第二天,发现父亲的脸上手上全是红疙瘩,母亲说,其实父亲已经有好一阵子对鱼腥过敏了,但昨天做鱼他不让别人插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穿着白衬衫忙忙碌碌的父亲,变成了一个气定神闲、慈眉善目、身着宽松衫成天在家晃悠的老头儿。他开始练书法,说是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其实是待到三伏的大热天儿和三九的大冷天儿才研墨提笔,太热、太冷出不去,只好猫在家走“行草”。我常常取笑他如此的长性。

三年前,父亲开始尿血。起先谁也不知道,后来母亲从父亲的内裤里发觉,全家惊慌。父亲从容镇定,说:“这点血算什么,大风大浪、枪林弹雨都过来了。”

查出癌症。我们决定把病情铁桶般地瞒着父亲。身体受苦,不能让他精神上再受苦。

那年父亲78岁,医生主张保守治疗,中药、西药、秘方,有用的没用的,只要是听说治这个病的,全买,全往肚子里头灌。父亲似乎有所察觉,拒绝吃药,拒绝去医院,说:“别瞎忙了,我心里有数,该住院的时候我会去的。”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问:“你家新居客厅的墙有多长?”我告诉了他,心里却纳闷。过不几天,他写了一张“心旷神怡”条幅送给我,让我裱了挂在客厅,说:“心旷神怡者,心情舒畅、精神愉快也。”后来母亲告诉我说,那是父亲最后一次提笔写字。

父亲住院了,他不知道癌细胞正在迅速地吞噬着他的身体。医生为他做全身“加强CT”。他躺在扫描室,我和哥哥隔着玻璃门看着电脑里扫出来的即时图像,医生说有亮点的地方就是癌块。扫过大脑,有亮点;肺,有亮点;腹部,有亮点……CT在一点一点往下扫,亮点也在一闪一闪地往出跳,医生说,这样的癌块很痛,老爷子受罪了。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又不敢擦,生怕被玻璃门内父亲眼睛的余光所发现。忽然,我看到父亲的双脚在一勾一勾地动,那是他强忍着疼痛有意逗我开心。以后他从没当着我的面喊过痛。

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散步的脚步越来越慢,需要人搀扶,下不了床,翻不了身,后来只有胳膊和手能够动弹。他哆嗦着要下床,挣扎着不要扶,颤抖着自己走路……每一阶段身体状况的下滑都伴有那么多的不甘和无奈,都伴有我那么多的心酸和无助。

不间断地输液,使父亲的双手浮肿青紫。我买来一个小毛绒玩具兔,白白的,软软的,那是我的属相。我让父亲攥在手里。父亲非常喜欢,整天捏在手里,医生护士都好奇地问是谁给你的呀这么珍贵,他笑而不答。他对我说:“‘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见事不好要躲开,莫伤别人莫伤己。’这是老爸为你做的《新编白兔歌》,要记住。”

一天,父亲叫我,我俯身床前,他艰难地抬起手缓慢地无声地抚摸着我,先是额头,然后眼睛,然后双颊,然后鼻、嘴、肩膀和胳膊,最后握住手,大滴大滴的眼泪躲过他尖削的颧骨顺流而下,流到枕头上。这是我头一回看到父亲流泪。我强忍着剧痛,笑对父亲:“毛主席教导我们‘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老爸你教导我们‘心旷神怡者,心情舒畅、精神愉快也。’”父亲哽咽,说:“老爸还有一句:出远门,必红衣!”那天,我把沾满父亲泪水的枕巾和着我的泪水在水房里拼命地搓呀搓。泪水无价,但此刻我却不愿保留。

父亲饭量越来越小,昏睡越来越长。一天傍晚,我在家突然感觉心慌难受,马上打电话到病房问病,母亲说父亲一直在睡,不吃东西。我急了:“你叫醒他、叫醒他,别放电话,我要听见你叫醒他。”我担心父亲昏迷。母亲开始叫父亲,说宁宁让你吃饭,醒醒!宁宁让你醒醒,吃饭!一会儿,我听到两声“啪啪”的扇子开合的声响,我的心这才一松,挂断了电话。父亲常说生命在于运动,只要能运动生命就不会停止。到他最后仅有两只手能听他指挥的日子里,他为自己找到唯一的运动方式,就是让檀香扇在双手之间开开合合。这一开一合的声音在女儿听来,堪称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却是父亲用尽仅存的一丝气力为自己奏响的安魂曲。六小时后,父亲去世了。我把他的檀香扇留在我的手里,把我的小毛绒兔放进他的骨灰盒。

办完父亲的后事,母亲拿着一个小铁盒,里面是100元100元的钞票,她强行塞给曾经帮助过父亲的朋友们,说“这是宁宁的一点心意,谢谢你们对她爸爸的好!”事后,我奇怪,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说:“你这些年给爸爸过生日的钱他都没花攒在铁盒里,临走时说那里面一共有3000多元,让我用你的名义谢谢照顾过他的好心人。”

父亲终于撇下我去了,舐犊情深的日子再也找不回来了,一个个困扰我一生的谜底永远永远地被他带走了。

父亲在时,我不便探问底细,仿佛对于父亲不愿意公开的事好奇的追问是一种罪过。父亲走了,我才醒悟到自己对父亲的陌生。我自责对父亲特殊的心灵理解了多少。父亲走了,他又回来了,梦里,我问父亲:为什么对自己的光荣历史秘而不宣,对文革的冤情淡然一笑;为什么叮嘱我谨慎笔墨,“见事不好要躲开”;为什么让仨子女“不要当知识分子”;为什么灵魂升天、永别时刻唯独拒不见我,且千方百计不让我见?

父亲把爱渗透到女儿生活中的一点一滴,而女儿体味他的仅仅是难忘的气味。我爱父亲,却始终解不开父爱之谜直到永别!多么深不可测的父爱啊!我很幸福,我又很痛苦!

天渐渐地热了,中午的作息时间延长了。我把父亲的躺椅和褥子搬到我的办公桌旁,每天午休时躺在上面,总能感受到父亲的气味。我不由自主地想,父亲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告别这个晨曦微露的世界时,最后的一瞥,是否看到了正在安然熟睡的爱女?那是他对女儿最后的保护。

那年我丢了,父亲找到我;而现在,父亲丢了,我却找不到他。父亲没了,以后还有谁能把我再找回来呢?

沉痛哀悼我的父亲

转瞬即过的时间里,在残酷得如此现实的世界里,每一个微笑,每一滴泪水,都会是一个永恒,所以在这个永恒背后的泪水,永都是不可抹灭的记忆。

农历2009年8月18日凌晨1点30分,敬爱的父亲在我的怀中,安详的驾鹤西去了。

我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陪着父亲走完最后的日子,愿父亲在天有灵,能理解我的悲痛心情,泪水和伤痛包裹着我的心,过去的一切,怎么也挥不去,忘不掉。

我们每一段生活的历程都渗透着父母的含辛茹苦的教诲和夜以继日的操劳。父母不但给了我们的生命,还教育我们怎样做人,和做人的责任。在我刚刚想去学会独立生活的时候,父母老了。皇帝痛长子,百姓痛幺儿,我排行老三。想想过去的一些日子,我的任性,曾伤过多少次父母的心,儿行千里母担忧。我真的好后悔,我多想再听听父亲说说我,哪怕打我,我也愿意。尊敬的父亲,我真的想你,如果在天有灵,你能原谅你的女儿吗?我想你会的,因为只有你最痛我,只有你能原谅我。我多么想你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听听你的唠叨,我真的不会烦的。在我孤独无助的时候,你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我鼓起生活的勇气,克服生活的重重困难,我就不会再孤独。

10月4日晚上十点半,接到妈妈的电话要我赶紧回家,说爸爸摔倒了,现在已经送往医院。我来不及问清状况,心中一下子沉重起来,搞不清楚状况,匆忙间我联系朋友开车送我去百色。心里一直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了下情况,姑妈告诉我父亲怕是不行了。我急促得收拾了几件衣服,一路上我一直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别的事情,一定是别的事情,我寻找一万个其他母亲要我回家的理由,车到达百色市已经是5号凌晨2点,我站在北风凛冽的市医院住院大楼门口,一味的发着呆,头脑里只是空白一片,眼泪不时的流下来。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医院四楼重症监护病房,从到医院那刻我一直在Icu病房门外不吃不喝的守着父亲,直到6号凌晨1点多钟父亲突然不再呼吸,我扑在父亲身上伤心欲绝的呼喊着父亲,可是父亲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父亲已经闭上眼睛,永远的躺下了,那一刻我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浑身不住的颤抖,眼泪在眼眶不住的打转。

父亲真的走了。于是我哭、我闹、我不相信,我叫、我喊,我不要他走。可是父亲还是走了,带着无限的留恋和不甘,带着我们的思念和无奈,永远的走了!我声声遍遍的呼唤爸爸你还没有告诉女儿你是否原谅了女儿,你还没有见到女儿找到一个好归宿还没见到女儿的幸福你怎么就能忍心走了呢?

在送父亲去太平间的路上,我一路哭着扶着妈妈跟在父亲的遗体后面,那条通往太平间的天人永隔漫漫长路,隔开了我和父亲的阴阳相隔,从此我不能再对父亲撒娇了。我流着泪替父亲换上去那边的衣服,然后看着义工把父亲放进冷柜真正隔开了我和父亲……那一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的发呆,默默的流泪,亲戚都陪我坐着。整个太平间大院没有任何声响,只有寂静的夜,半个小时的沉默后我大声说这是怎么回事情,妈妈哭着说你爸爸走了,以后你脾气还不放好点,要学会长大。又是沉默,眼泪不自主的从眼眶滑下,静静的夜我一句话没说。眼泪悄然又落了下来,烧纸,烧纸,我只能多烧点纸钱期盼父亲在那边少受点苦。10月6日,农历8月初18,亲友陆续都来了,听到鞭炮声,看着花圈上大大的“奠”字,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从流泪到嚎啕大哭,亲友们越是安慰越是说体己的话,眼泪就越不受控制,流泪或许是唯一的宣泄伴随着祭奠的哀号声,送父亲上山,开追悼会,瞻仰父亲的遗容,我再也控制不住痛心放声大哭,晕过去。因为那一瞬间我知道这辈子是无法再见到父亲了!无法再对父亲撒娇!我真正失去父亲了!

父亲走了,我们母女想到父亲白天也哭,夜晚也哭,我拒绝吃饭,亲友的劝说安慰对我无动于衷,满脑就是想跟随父亲走,但是看到妈妈虚弱满头的白发,我又何忍让她在失去父亲后又承受失去我的打击?为人子女怎能如此不孝如此自私呢?所以为了妈妈我强忍悲痛坚强的去接受父亲离去的现实,经过绝食6天后我终于想通,于是开始进食。来送父亲最后一程的亲友也回去了,空荡荡冷清清的家就剩下我和妈妈。我一星期来在黑夜中陪伴父亲,替他看好长明灯不让它灭了,生怕父亲看不到走去另外一个世界报到的路。生怕香灭了父亲看不到我对他的怀念,每一次对着父亲的灵相上香,看到父亲慈爱微笑的面容仿佛依旧,都会让我热泪盈盈。到了2~7开始晚上不用再守孝,改点檀香,但我还是坚持香要燃完了我亲自去点,这是我唯一能对父亲尽孝的最后方式了。

今天,是父亲走后的七七四十九,所有亲戚和父亲生前的好友齐来祭拜父亲。我又忍不住落泪,对父亲的逝世依然伤痛,依然不舍。父亲的去世,我是亲眼看到的,其实死并不可怕,生与死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在父亲的灵魂上天,躯体渐冷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也追随着父亲而去。看着人影在眼前晃来晃去地忙碌着,自己却呆傻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原来死就是这样的啊!是啊!父亲您走了,您可知道这些亲人朋友们在为您奔忙、为您磕头、为您烧香、为您送钱、为您一路平安!父亲啊!我最敬爱的父亲啊,您的在天之灵可曾听到女儿泣血的呼唤,从今以后女儿再也看不到您那慈祥和蔼的面孔,再也听不到您亲妮地喊女儿的声音。女儿不愿让您走,是因为女儿实在是舍不得您走啊!父亲啊!这些天女儿也已经想明白了,女儿知道您多活一天就会被病魔多折磨一天!父亲!既然您要走,那您一路走好吧!女儿在这里为您送上一程了!父亲!您安息吧!女儿会永远怀念您!爸!您永远活在女儿的心里面!

父亲,女儿明天就要离开你要远去深圳一趟了,因为您从小就教女儿欠别人的情要还,让自己心安理得。所以伊藤这近四年多来在女儿无望消沉伤心时为女儿默默的付出他的关爱和理解,现在他受伤了,在他需要女儿的时候是女儿该去还清这笔情债的时候了。也许女儿的命今生都是为了来到这世上去还债,还那人情的债,那感情的债吧?当女儿的这些债还完了,也许女儿就能找到女儿真正的幸福了!女儿也能去尝试爱情的激情与浪漫,幸福与快乐了,因为女儿相信父亲你会在天上保佑安排女儿去得到真正的爱情,得到幸福的!

父亲,女儿不论身在何处都会想念您的!女儿也会很快就回来,回来陪伴你,照顾妈妈,我们一家人不再分离了。

缅怀父亲

午夜梦回,终又辗转着无法入睡,近来总会疲惫,晚间不足八点便困倦难耐,此刻竟清醒起来。

父亲走后,一直想写点什么,却迟迟不敢动笔,怕极了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

幼年时,我是极贪玩的孩子,常常要父亲去找寻才肯回家。小学时,选了所离家颇远的学校就读,父亲便风里雨里的接送我六年之久。初中时,记忆里父亲极少在家,长年在外奔波,为的是给家人一份富足的生活。所以一直以来我是衣食无忧的。

父亲是位极有才华的人,写得一手好字,刚劲有力。画得一幅好画,栩栩如生。父亲识乐律、懂曲谱,京胡拉得远近闻名。父亲的京胡多是自己打磨加工而成,音色纯正,毫不逊色。家中的一排京胡都是父亲的得意之作。如今房间里散落的各式竹筒、竹具竟再无人可以拼装成器!睹物思人,常常泪湿衣襟。?

家中只我一个女儿,父亲于我的期望是颇高的。然我读书时总不甚用功,每每与头名擦肩而过。高中时选择与数理化相伴,却偏喜欢在自习课上舞文弄墨,高考时亦成绩平平。

八月间离家去大连求学,父亲一路送我,他帮我提着沉重的衣物,领着我在拥挤的校园里一处处的交费,取物品,因为有父亲的相伴我是轻闲的,才可以一路上用好奇的眼睛左顾右盼。那时我是父亲牵在手心的小女儿,护在身后的小公主,他绝不肯我受半分委屈的。直到铺好寝室的床铺,安顿我吃过晚饭,父亲才叮咛着离开校园,我要送他去旅店,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只怕我一个人返校不安全。?

此后数年,每次我回家,父亲总会早早备好饭菜到车站等我。每次离开又定会给我钱物送我上车,直到车影渐行渐远。

年轻时总有些任性的,在外求学亦体会不到父母牵肠挂肚的思念。大连是我向往的城市,那里承载着我太多的梦想与幻想。所以毕业时并不肯返回家乡。在外六年终撞得头破血流,黯然归家。那段日子在我的人生里可谓艰难。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一晚,我听到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叹气,低声的说没有照顾好我。那一刻我的心都在滴血,很痛!?

我的性格像极了父亲,我们都是极其骄傲的人。然到多年来女儿竟不能让父亲引以为傲,还要老父伤心!那一年,我开始努力,我希望有一天父亲可以把女儿做为他的骄傲!零四年,我报考区直单位,考试前一天我整理用具,父亲走到身旁拍拍我说:一定行的!那时的我没有工作,极其落魄,此役可谓背水一战。年末报到上班,一路从社区、办事处做到区机关,生活正一天天绽放着笑颜,父亲略感欣慰,女儿总算有了份安稳的生活。闲暇时,总唯恐一时懒惰磋砣了岁月。于是去读中文的自学考试,既是自已的兴趣爱好亦是为将来搭下台阶。每每挑灯夜读,父亲定会沏好茶静静送来,感慨到:我女儿才知道用功读书呀。?

平日我常坐在电脑前敲些小文章,父亲对我的文字表面是不屑的,可每每我拿到印了我文章的报刊回家,他总要找出花镜拿过去看,然后抬头问我:这是你写的?见我点头,他便很开心的笑。今年九月间家里一直好多事,又恰逢公考之时,可谓异常繁忙。父亲那时应就病了吧,却仍抗着不肯让我们惦念,与我一起在沈阳营口间奔波,十一假期父亲一直担心,我安慰他说:九号上班我便处理,定会有结果的,十月十曰终于事毕,十月十一曰公考笔试成绩我榜上有名顺利进入面试,父亲没说什么,他怕我有压力,但我看得出他很高兴。此后,我心无旁怠,开始备考,这最后的一个月竟很少与他交流,终近考试,父亲竟突然发病入院,我照顾他几日,病情日趋稳定,父亲记挂我考试,便要我回家复习,考完试再去看他,哪知这一去今生竟无相见之日!?

我进考场之时,父亲还与人谈笑风声,我走出考场竟天人永隔,那刻的悔恨与心痛无以形容。

父亲常说要多陪我几年,看着我成家立业,他才放心,缘份的事情是没道理可讲的,无从把握,所以我一直希望可以用事业有成来让他开心!如今一切近在咫尺,他却再也看不到了,烧七那天我跪在坟前,我知道那****定盼着我考试归来。我轻轻的告诉他成绩公布了,您放心!女儿长大了,我会照顾好家,照顾好妈妈!?

昨天回来,妈妈又哭了,她说:家里的灯坏了,我拥着她说:有我呢,我可是学电子的。其实我也想哭,可是我不能,我知道爸爸在天上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