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选票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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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黑白不分明——种族与大选(1)

多年来,我们始终处于种族僵持的局面,难以自拔。与某些人对我提出的批评恰恰相反,不论他们是白人还是黑人,我从来没有天真到以为单凭一届选举,单凭一名候选人参选,就能超越种族差异,更不用说是像我这样并不完美的候选人了。——巴拉克·奥巴马

2008年2月的某一天,我在单位电梯里碰到一位同事,他神情怪异地对我说:“有人说你制造假新闻,你说2004年就有美国国务院的官员告诉你,奥巴马可能竞选美国总统,编的吧!”

我一愣神的工夫,电梯到站,我们只得挥手说再见。坐到座位上寻思半天,才想起来前天给《北京青年报》写了一篇文章,分析黑人当选为美国总统的可能性,里面有这么一段话:早在2004年总统大选时,就有美国国务院的外交官告诉笔者,2008年总统大选你来看热闹吧,美国有可能出现黑人和女人竞选总统的局面。果不其然,从2007年年初开始,奥巴马和希拉里就成了媒体的宠儿,两人在民主党内为了候选人的资格争夺激烈。

当时,真想找那位同事去理论一番,告诉他我绝对没有瞎编,和我说这句话的是美国国务院外交官周书龙。这位老兄曾经在驻华使馆新闻处工作,当时我们就曾见过面,我赴美采访2004年大选期间,他忙前忙后的负责安排行程,一路相谈甚欢,正是他和我说2008年民主党内可能出现奥巴马和希拉里争夺候选人资格的情况。

不过,我们当时也就此发生过激烈争论,争论的焦点是:选一个黑人做总统,美国人准备好了吗?不止我们讨论,这个问题也引发各大调查公司的浓厚兴趣。早在2006年年初,美国《新闻周刊》就做了一项调查,93%的受调查者表示“愿意投票给合格的非洲裔美国人”。这个比例可以说是相当的高,全无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色彩,

可是一个性质相同的问题却遭遇截然不同的答复。当被问及“你认为美国是否准备好迎接非洲裔美国人当总统”时,只有56%的人回答“是”。这两个问题所反映的心态是:我可以接受,但我不太相信别人会接受。

其实,进一步研究数据就会发现,回答“是”的人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反正不是真正的投票,为何不显得自己风格高尚一些呢?就连美国的调查公司和新闻记者,也搞不清到底多少人说实话,多少人在撒谎。白人口口声声说他选奥巴马,你可以权当玩笑话;当黑人说他还没有做出决定时,你也不必信以为真。不到最后的投票,说什么都是空谈。

种族和性别一向是美国的敏感话题,接受调查的人士虚伪一点也情有可原。在这个号称“熔炉”的移民社会,种族歧视是法律所禁止的,但法律的禁止并不能阻挡骨子里深埋的种族观念。比如说,某公司招聘员工,恰巧老板有点种族歧视,他可绝对不敢在广告中标明“本公司只招收白人男性”。如果这么做,麻烦就大了。当然,这位老板只能根据“潜规则”行事。如果报名者一名黑人一名白人进入最后的面试,他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地以“能力高低”为借口拒绝黑人,避谈种族问题。

选举总统是件大事,不像招聘员工那么简单。它涉及国际国内政治、医疗住房、候选人操守理念等诸多因素,但是不选择奥巴马的种族主义者可以这么说:“我不选他,不是因为他是黑人,而是因为他能力不够。”这不是笔者的杜撰,在英文雅虎网站“你认为美国准备好接受黑人当总统了吗?”这个帖子下面,好多人的答复便是如此。

我曾经接触过美国的白人、黑人、犹太人、亚裔人,有些故事,不说出来还真是憋着难受!名嘴遭遇种族滑铁卢 ——从倒霉的唐·伊穆斯说起还是先讲个故事给你听吧!美国有个电台名嘴叫唐·伊穆斯。这位仁兄一向嘴尖牙利,动辄损人,属于骂人不吐核的超级猛人。

他主持的《晨间伊穆斯》节目在美国颇具影响力,其收视率与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 N N)晨间新闻相当,大约相当于我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与报纸摘要》节目,全国广播公司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都播出他的节目,猛人加上主流电台,伊穆斯有点名气,曾被《时代周刊》评选为“美国最有影响力的25人”之一。

唐·伊穆斯说话口无遮拦,他曾经骂自己的同行、素有“真理追寻者”之称的著名节目主持人拉什·里波夫“吸毒的肥胖失败者”,曾经骂著名女记者莱斯利·斯塔尔“胆小如鼠的、谎话连篇的奸猾之徒”。这位猛人连自己的听众也不放过,他骂自己的节目听友康特萨·布鲁尔是“肥猪、傻蛋”。有一次,导播把康特萨·布鲁尔的热线接进来,他当场挂断,说他是“打着领结的小女人”。

这个人估计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物,除了骂人,也干了不少好事,比如说,他募集600万美元,在得克萨斯建立了一家救治伊拉克战争伤员的康复中心,并帮他们安家、找工作,其规模在美国同类机构中位居第一。

如果一切正常,他再过几年就光荣退休了。不过,2007年错误的一骂,让他丢掉饭碗,改变了他命运的轨迹。

因为,他骂了黑人。

2007年4月4日,拉特格斯大学女子篮球队队员在女篮锦标赛中败北,他和搭档在节目中冷嘲热讽:

伊穆斯:“拉特格斯大学那些女孩子一个个都那么粗俗,看啊,他们身上都有文身。”

搭档:“一些死硬的妓女,对吧?”

伊穆斯:“对对对,他们是一些卷毛妓女,我正要告诉你这个呢!”

这段对话被专门监督媒体的民间机构“媒体对美国很重要”听到,投诉到报纸,各大报纷纷以头版头条进行报道,许多人,尤其是黑人,怒火中烧。一开始,伊穆斯也没当回事,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为了搞笑而说的蠢话。”两天后,要求电台解雇他的压力骤增,伊穆斯发表了正式的道歉:拉特格斯大学女子篮球队输给田纳西大学后,我发表了感觉迟钝的、恶意的评论,我想借此机会道歉。我说的话完全不合适,我能理解老百姓的愤怒。我所表现的特征是没有思想、愚蠢,对此我很抱歉。

你不能说他的道歉不够真诚,但他的略显肤浅的道歉很快被压倒。此时,两位黑人站了出来:4月9日,著名电台节目主持人阿尔·夏普顿(Al Sharpton)说,伊穆斯的话“可恶”,他是个种族主义者,他歧视女性;4月10日,杰西·杰克逊带领一帮人跑到美国广播公司芝加哥办公室示威,要求开除伊穆斯,把此事推向了新的高度。

杰西·杰克逊是谁?不知道没关系。我也是在查资料过程中知道,他是著名的美国黑人民权活动家,曾经于1984年和1988年两度竞选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但均以失败而告终,算是美国黑人里面标杆式的人物。阿尔·夏普顿也不是无名之辈,他曾经在2004年参与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竞争。

随着事情的升级,广告商也准备撤掉广告。这下电台慌了手脚,伊穆斯最终被解职。

时光荏苒,到2007年12月唐·伊穆斯再度出山,主持美国广播公司的脱口秀节目;2008年4月,伊穆斯不计前嫌,把杰西·杰克逊请到演播室,一起录制了纪念马丁·路德·金遇刺40周年的特别节目,至此,伊穆斯得到媒体的认可,认为他已经“痛改前非”,但艾尔·夏普顿还是不放心地说:“我欢迎他回到新闻界,他有权利工作,有权利谋生,但是,我会继续监视他的言谈。”

之所以这么详细地讲这个故事,是因为它尤其说明美国社会的种族问题现状。对少数民族的歧视是真实存在的,但作为一个匆匆而过的观光客你无法体会:因为这种歧视不是蔑视的眼神和“黑人与狗不能进去”的牌子,行为表现却相反,白人对黑人甚至比对白人还彬彬有礼。歧视在某些人的思想深处。如果你是公众人物,千万别说歧视黑人的话,如果胆敢胡言乱语,那是绝对的“政治上的错误”,麻烦会接踵而至;同理,你也不能说政府如何虐待黑人,否则,也会有你好看的。

种族主义的话说不得,但总是有人不停地说,因为歧视真实的存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总裁莱斯利·穆维斯在一份内部备忘录中阐述了开除伊穆斯的理由,他写道:“这不是开除伊穆斯那么简单,我们是想改变随便说话伤害某一群体的做法。”毛泽东也曾伸出援手 ——黑人如何改变社会地位 对某个种族持有偏见,瞧不起,对于中国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我们向来认为华夏乃世界的中心,四方皆蛮夷。春秋战国时有的古文献将“西戎、东夷、南蛮、北狄”称为四夷;大清朝乾隆年间,把来华通商的英国使臣马戛尔尼仍看作蛮夷之辈,把英国称作“蕞尔小国”。

对黑人,大家当然更没什么好印象。有笑话说,上帝弄块泥巴造人,造好后放到火炉里烧,拿出来一看,火小了,于是白人造出来了;上帝觉得这是不合格产品,继续造人,烧,结果烧过了,黑人给造出来了;上帝继续努力,第三次终于造出了合格产品,为黄色人种。

以人种判断优劣好坏,最有名的莫过于梁启超先生。他在1897年6月写道:“彼夫印度之不昌,限于种也。凡黑色、红色、棕色之种人,其血管中之微生物,与其脑之角度,皆视白人相去悬殊。惟黄之与白,殆不甚远。故白人所能之事,黄人无不能者。日本之规肖西法,其明效也。日本之种,本出于我国。”相信这段话无须翻译大家都明白。正是基于这种思想,梁启超宣扬大亚洲主义,呼吁同为黄种人的中国和日本联合起来管理亚洲,赶走白人,形成白种人和黄种人共同统治世界的格局。因为在他心里,黑人就是劣等种族,只能被统治。

中国对黑人的蔑视在译名上也存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和我们建交的国家有一个叫“莫三鼻给”,后来该国懂中文的外交官提出抗议,认为译名有侮辱之嫌。这事最后闹到周恩来总理那里,周总理拍板决定改个译名,于是“莫三鼻给”成了今天的“莫桑比克”。

普通老百姓心目中,对黑人也有芥蒂,有好多朋友曾经和我讲,生平最瞧不起的就是中国女人嫁给黑人。嫁给欧美白人也就算了,可嫁给黑人实在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美国人是不是这么想呢?也许会有人这么想,但我相信相当一部分人做到了平等看待黑人,这一点比我们强。20世纪60年代,夏威夷的一位白人女子嫁给了来自肯尼亚的黑人巴拉克,几年后,生下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取名巴拉克·奥巴马,2008年,奥巴马竞选美国总统,闻名全球。

黑人的地位,不是上帝给的,而是他们自己奋斗的结果。

北美殖民地初创时期,大量黑人被作为奴隶从非洲运来,据史料记载,第一批抵达北美的黑奴比“五月花”号还要早一年。著名历史学家房龙说,当时的南方白人有着不正常的信念,白人天生优于黑人,北方人则认为黑人不过是皮肤有点黑的白人。

奴隶制是南方种植园经济的基础。正是围绕“蓄奴”和“废奴”,南方打起第一枪,美国内战爆发。1865年,美国国会通过第13条宪法修正案,全面废除了美国的奴隶制。

然而,奴隶制的终结没有换来黑人地位的巨变,他们仍然面临种族隔离和缺乏教育等障碍,南部白人农场主组织了“三K党”,对争取实施自由权利的黑人施行私刑。1871年,美国政府颁布了制止“三K党”活动的法律,但之后“三K党”在南部各州多次复活,鞭打、杀害黑人的事件时有发生。直到今天,这股势力还叫嚣要刺杀奥巴马,让美国负责安全的特工们神经紧张,生怕出事。

1870年,黑人赢得选举权,但是他们的二等公民地位并没有立即改变,南部各州相继制定法律,剥夺黑人的选举权,确保白人比黑人享有更高的地位。1890年,密西西比州率先召开了剥夺黑人选举权的制宪会议。1895年,南卡罗来纳州紧随其后,剥夺了黑人的选举权。1898年,路易斯安那州也采取了类似的措施。此后,各州纷纷效法,修改州宪法,剥夺黑人选举权。到1910年,北卡罗来纳、亚拉巴马、弗吉尼亚、佐治亚和俄克拉何马州都以法律条款的方式剥夺了黑人的选举权。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项黑人剥夺选举权的事件发生时,西奥多·罗斯福总统正在带领美国人民轰轰烈烈的大搞“进步运动”。

我们常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美国南部各州对付黑人的手段,概括起来包括人头税、文化与品质测验、财产规定、祖父条款以及白人初选制。

比如说,在南卡罗来纳州,文化与品质测验以及300美元的财产规定就剥夺了16万黑人男子的选举权,在路易斯安那州,1896年有13万黑人享有选举权,可进步运动折腾了10年后,享有选举权的黑人仅剩下1300人。美国历史学家J·摩根·库泽尔指出,“对黑人和穷白人选举权的剥夺,是一项典型的进步运动改革(这个说法够无耻)”;南部白人上层认为,剥夺“卑贱者”的选举权,是恢复“好政府”所必须采取的手段。

为了寻求新的机遇,美国黑人形成了一股从南方农村移居北方城市的浪潮。可是,许多城市黑人依旧找不到工作,根据法律和习惯,他们必须与白人分开居住在城市的黑人区里。他们的生命强不过农民家里的一只鸡或一只鸭,经常遭到谋杀。黑人和白人不能同餐、同浴,也不能同住一个宾馆。

这种状况到20世纪50年代发生了改变,所有美国人,无论黑人还是白人,都应该感谢马丁·路德·金。

1955年12月1日,一位名叫做罗沙·帕克斯的黑人妇女在公共汽车上拒绝给白人让座位,因而蒙哥马利市警察当局的当地警员以违反公共汽车座位隔离条令为由逮捕了她。马丁·路德·金立即组织了蒙哥马利罢车运动(蒙哥马利市政改进协会),号召全市近5万名黑人对公共汽车公司进行长达一年的抵制,迫使法院判决取消地方运输工具上的座位隔离。从此他成为民权运动的领袖人物。1958年他因流浪罪被逮捕。1963年,金组织了争取黑人工作机会和自由权的华盛顿游行。就在那一年,他在华盛顿的集会上发表了“我有一个梦想”的著名演说,号召黑人、白人相互包容。1964年,他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四年后,他在旅馆的阳台被一名种族分子刺客开枪正中喉咙致死。

1967年的“黑人权力会议”上,有人要求“把美国分为两个独立的国家,一个是白人的祖国,另一个是黑人的祖国”。黑人组织了激进的“黑豹党”,该党的发言人宣称,美国面临的选择,要么是“黑人的彻底自由,要么就是美国的彻底毁灭”。

随着黑人民权运动的高涨,随着黑人人数在包括华盛顿在内的许多大城市中超过或接近人口的半数,政客们也看到了黑人的力量。1960年黑人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被关押,正在竞选总统的肯尼迪设法使他开释,从而得到了黑人的好感。有分析认为,正是黑人成了肯尼迪当选总统的大票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