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时期饮食店的分工,是厨师分工的大背景。面店有糕团点、馄饨店、胡饼店等,厨师以做点心为长。茶馆不仅做佐茶的菜点,有时还办酒席。酒店除了卖酒,还要办下酒菜,做法和面店、茶馆的菜肴不同。
那些以招待达官贵人、阔商巨富、文士名流为主的高级酒楼,都要配备手艺出众的高级厨师。一些风味饮食店的厨师,则要能够做各种地方菜。到了清末民初,西洋菜进入中国,厨师又有了中西之分。总之,上述饮食场所的进一步分工,进一步细化了厨师的分工。
■ 食不厌精——扬州名厨甲天下 ■
明清时期的扬州,十分繁华。尤其是康乾盛世时,扬州盐商富可敌国,生活极为奢侈豪华,对于饮食极为讲究,非珍馐不下箸。他们争延名士,竞尚美肴,相互竞争,推陈出新,遂使扬州的食品以精细而名扬天下,扬州厨师的手艺和大名得以传扬四海。
清朝时期,康熙、乾隆南巡前后共12次,每次总要光顾扬州,均有御厨随侍。扬州官商为讨好皇上,不惜重金,向御厨讨教皇帝所吃的名菜,于是扬州厨师集北南名厨技艺,融满汉于一席,使扬州的烹调技艺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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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汉全席
满汉全席,清朝宫廷盛宴,中华菜系文化的瑰宝和最高境界。它既有宫廷菜肴之特色,又有地方风味之精华;突出满族菜点的特殊风味,烧烤、火锅、涮锅是几乎不可缺少的菜点,同时又展示了汉族烹调的特色,扒、炸、炒、熘、烧等兼备。席上菜式有咸有甜,有荤有素,取材广泛,用料精细,山珍海味无所不包,起码有108种,南、北菜各半,分3天吃完。
当时,扬州的名厨,有做拌鲟鳇的汪南溪、做梨丝炒肉的施胖子、做走炸鸡的田雁门、做“十样猪头”的江郑堂、做全羊的张四回子、做马鞍桥的小山和尚、做螃蟹面的孔继庵、做什锦豆腐羹的文思和尚、做车螯饼的江文密等,多不胜数。
很多美味佳肴素享盛名,如二梅轩的灌汤包子、蕙芳轩的糟窖馒头、雨莲之的春饼、文杏园的烧麦、品陆轩的淮饺、小方壶的菜饺、双红楼的烧饼等。
各种佳肴又似乎都和厨师的名字相连,已成了饮食专利。如何公盛的香茶干、兴隆馆的炒牛肉、穆元兴的大杂求和片烧鸭、王二娘的薄饼、小红娘的熏烧、高长兴的鸭肠、马公兴的烧鸭、小七子家的牛肉、陈小四子的徽州饼、杨森和的火腿等。
从“扬州八怪”的一些作品中,也可看出清朝扬州饮食业的繁荣。在扬州八怪中的郑板桥、金农、李鳝和李方膺等人的画中,也有很多表现饮食的作品,如鱼、蟹、鹅、鸭、笋、各种蔬菜,而且题诗也讲饮食。如郑板桥有诗云:“扬州鲜笋趁鲥色,烂煮春风上已初。吩咐厨人休斫尽,清光留此照摊书。”此诗对江南春鲜、原料、节令、制法均有提纲挈领的描写,再配上画竹一幅,堪谓诗、书、画三绝。
■ 刀工与配料——厨师的两大基本功 ■
厨师有两大基本功,一是刀工,二是配料。判定一个厨师的烹调水平,当然是以菜肴的色、香、味为标准,但也要注意其基本功扎实与否。
刀工,是厨师的首要基本功。厨师加工食品时,要精细切割后再烹制。如《礼运篇》中说,祭祀时要先把牺牲切分成7块,即脊、两肩、两拍、两髀;煮熟后再切分为21档,即肩、臂、膊、髂、正脊、脊、横脊、正胁、短胁、代胁,以及肠三、胃三、拒肺一、祭肺三。圣人孔子对食物的要求也很高,他“脍不厌细”,要求厨师把肉丝切得细而又细,以利均匀受热,迅速成熟,保持肉中的水分,使菜肴鲜嫩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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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刀
我国上古有石刀、骨刀,周、秦则有铜刀、铁刀。唐代岭南人则喜欢用竹刀,他们用当地产的惫劳竹制作刀,此竹径不逾二寸,皮上粗涩,利胜于铁,若使用时间过久变钝,以浆水洗磨,劲而利,割象皮如切菜,而且还不会像铁刀一样,会让茄子、石榴变黑。
刀法有多种,常用的有砍、片、剁、斩、锄、捶、剔、排、刮、削、剐等。中国古人讲究饮食,当然也重视刀工,一些文人的作品中也有记载。明代李日华的《紫挑轩杂缀》,谈到唐朝有种手抄本《砍脍书》,就讲究刀工技巧,说是“文极奇古,首篇制刀砧,次别鲜品,次列刀法。有小晃白、大晃白、舞梨花、柳叶缕、对翻蝴蝶、千丈线等名。”
在古代的烹饪书上,仅切法就有几十种,如直切、推切、锯切、滚刀切、翻刀切等。有个徒弟问师父,切萝卜如何切?师父回答:“切一刀转一转。”徒弟切了不到10分钟就晕倒了。师父说的是切一刀就将萝卜在手里转一转,而呆徒弟竟转起自己的身体来,不晕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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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工之圣
庄子笔下的那位“庖丁”,刀工极为纯熟,一把刀在他手里运用自如,解起牛来如入“无人之境”。庖丁介绍经验说:“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所以,他的解牛刀用了19年依旧锋利如初。
“薄切”是刀工的要领之一,清代董思有诗云:“主人之刀利如锋,主母之手轻且松。薄薄批来如纸同,轻轻装不无二重。忽然窗下起微风,飘飘竟入九霄中。”
有些厨师的刀工出神入化。如晚清《点石斋画报》载,有一个厨师胡某,曾在大帅营中当庖丁,善做肉,手法灵敏。他能叫人赤膊当几案,将生猪肉一二斤放在此人背上,挥舞双刀杂沓剁之,肉被剁得糜烂,而人之背脊无毫厘之伤,观者个个吃惊。
配料,是厨师的另一大基本功。从先秦开始,古代厨师就积累了一整套的配料经验。《周礼》指出,“几会膳食之宜,牛宜稌,羊宜黍,豕宜稷,犬宜粱,雁宜麦,鱼宜菰”,即不同的肉类应配不同的粮食。
另外,为使饮食平衡与协调,古人在相应的节气会吃相应的食物。如春天吃牛油煎的小羊和乳猪,夏天吃狗油煎的腊鸡和干鱼,秋天吃猪油煎的小牛和小鹿,冬天吃羊油煎的鲜鱼和肥雁。古人对什么节令什么菜肴配什么调味品,也有一套经验:“脍,春用葱,秋用芥。豚,春用韭,秋用蓼。脂用葱,膏用薤,三牲用藐,和用醯,兽用梅。”其中,春韭菜配炒猪肉丝,烧肉要烂须加乌梅等,沿用至今。
关于烹调原料的选择,《齐民要术》中也有许多记载。如作脍的鱼,长一尺左右最好,太大了皮厚肉太硬;煮杏酪粥,要用冬种夏收的两年生大麦,春种秋收的不合用;炒瓜瓠要用没脱毛的冬瓜,有毛的太硬。
清代袁枚的《随园食单》中也有专章来论述配料。袁枚虽不是专职厨师,但从他的书中可以看出,中国古代的厨师在配料方面已积累了大量的实践经验。
除上述两项基本技术外,中国的厨师还要能熟练运转各种厨房用具,尤其是勺子。如在进行扬锅操作时,厨师充分利用一把炒菜勺,在炒菜锅内及时将菜肴翻炒,这样极有利于有机酸或硫化物的迅速挥发,使菜肴中的酸性成分大大减少,从而保留菜肴翠绿的本色。
■ 社会地位——官厨、民厨各不同 ■
在古代民间的各类行业中,厨师的生活还算可以,这从一些民谚上也可以看出。湖北人说:“生的弄熟,对本出头。”说的是饮食业有较高的利润。陕西人则说:“三年大旱,旱不到厨官。”有些地方说:“三年天旱,饿不死厨官。”意思差不多,说的是厨师不用为饮食发愁。
技艺高超的名厨,更是四处吃香,你抢我夺,身价倍涨。有些会钻营的厨师甚至还发了大财、做了大官,如清代大厨师余双盛。余厨是山西文水人,由一家山西票庄推荐,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厨房当厨师,为恭亲王效劳。
有一次,恭亲王与李鸿章、张之洞等朝中大臣在总理衙门用餐。余厨亲自掌勺做了几个清淡小菜,使这几位大员非常满意,赞扬他菜肴调配得宜,味压江南。不久,余厨就领班担纲,当了掌厨。
余厨烹艺高明,做人八面玲珑,讨得不少王公大臣、有势太监的欢心。后来,他居然谋得二品顶戴花翎,在重要场合与王公大臣们平起平坐,其子也挤进外务部当了个官。他还通过李莲英承揽过国宴。后来,他虽因送礼不当被辞退,但仍然住洋房,乘马车,风光无限。
不过,古代的官厨,尤其是宫廷厨师的生活,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他们常常提心吊胆,一旦菜肴不合主人的口味,别说工钱,就连脑袋也可能搬家。商纣王因为熊掌烧不熟而怒杀庖人,晋灵公因熊掌不熟而肢解厨师,《史记》中也有类似的记载。
在皇宫中当厨师,更是小心翼翼,唯恐出差错。《韩非子》一书上说,晋平公时,有一次发现食品上有一根头发,便下令要杀厨师。隋朝有个叫鱼赞的将官,凶残暴虐,其部下左右“炙肉有不中意者”,“以签刺瞎其眼”;有温酒不适者,“立断其舌”!
在有些朝代,宫厨为终身职业,不准改业,违者要受到惩罚。如明孝宗弘治年间,就发布命令,将逃回家乡的“厨役许里申等人首官解部,不准津贴盘缠”,“逃回至三次者,发口外为民”。几年后,又发布命令说,“奏准王府老疾厨役名缺,原户丁不愿替府人员之补者,治以枉法赃罪”。可见,官厨、宫厨不是好当的。
相比之下,民厨反而较为自由。特别是在经济繁荣的地方,民厨的日子更好过一些。《子弟书》里有一首《厨子汉》小调,道出了饮食店厨师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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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子汉》节录
铺面的劳金好些吊,日夜的工钱数百镪。五味调和酸甜苦辣,百人偏好凉香木麻。正用的东西猪羊菜蔬,搭配的样数鱼蟹鸡鸭。应时的美馔烧燎蒸煮,对景的佳肴煎炒烹炸。手艺刀勺分南北,生涯昼夜任劳乏。
古今诗文中,还有一些是专门讲厨师不良的职业道德的,明代作家冯梦龙,是“三言二拍”的作者,他在《笑府》一书中就讲到一个厨师在家切肉,边切边藏一块肉于怀中。妻子看见了,骂他:“这是自家的肉,何为如此?”答曰:“我忘了。”活脱脱一个贪小利的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