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晚率先走了出去,谢彪见状,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灵晚见状,阴冷一笑,故意吓他:“谢统领,要说你是一条狗吧,却还真是一条听话的狗。你跟我这么紧,就不怕我一不高兴杀了你,反正我已经杀了一个珍嫔,再杀一个统领也不嫌多。”
只一言,那谢彪便紧张地倒退了好几步,直到将身后的几个小喽啰都推到自己身前挡住灵晚的视线,这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旭国的天牢,在四国之中,是远近闻名最残酷的地方。在这里,可以看到各式各样非人的刑法,据闻入了天牢便没有人能活着出来,就算勉强活下来,不死也会变得残废。
灵晚高傲地抬高着头,走进了那阴森的地方,还没走多远,便闻到一股子糜烂的血腥味。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几乎让灵晚将吃过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谢彪见状,终于开心地笑了,恶心道:“怕了吧!识相的就好好地招了,也好给你个痛快。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冷哼一声,灵晚讥讽道:“谢彪,你不要太得意。大不了,我就是一死。不过,我死了,相信你也不会活太久。”
她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恐吓他,她虽入了天牢,但是,父亲和哥哥们绝不会袖手旁观。假若她真的死在了天牢里,那么,想当然,害她的人也绝不会有好下场。她风氏一族绝不是那种有仇不报的烂好人。
“到现在你还嘴硬,我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笑出来。”谢彪狠狠地叫嚣着,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在为自己壮胆。灵晚冷笑着看着他的脸,一字一顿道:“我劝你好自为之。”
谢彪见说不过灵晚,便闭了嘴,用力推着灵晚的身子进了最里层的一间牢房。当灵晚看到那间牢房时,不得不说,她还是被吓到了。居然,这居然是一间水牢,肉眼暂时看不到水的深浅,但是只看到那水中浮满游动的水蛭,就令人头皮发麻。
灵晚的脚步终于迟疑了一下,她愤而转身,怒视谢彪:“你想让我待在这里面?”
“对不起啊!贤妃娘娘,这些是皇上吩咐的,属下只是照办。如果娘娘不想在这里待着也可以,只要娘娘在这上面按个手印,我保证,娘娘马上可以住到干净的牢房里去,慢慢等死。”说着,谢彪拿过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灵晚看都不必看,便能猜到那纸上的内容,定是早就写好的认罪书了。灵晚一把夺过谢彪手中的那张纸,愤怒地将它撕了个稀巴烂。
“想让我认罪,做梦!”言罢,灵晚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那浮满水蛭的水牢之中。
水牢里的水,比灵晚想象中的还要深,竟然深及灵晚的胸部,仅仅露出灵晚的头颈。水里的那些恶心的水蛭,早已被饿了许久,感觉到有生命的东西进入之时,便一窝蜂地涌了过来。灵晚惊骇着被逼至墙角,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东西在不停地蠕动着。
那种恶心的感觉令灵晚一阵反胃,霎时吐了满池。那谢彪见到灵晚的惨况,笑得那叫一个得意。灵晚强忍下另一波的恶心感受,运气于手,狠狠拍击着水面,只见那水里浮了一层的水蛭被劲气所逼,有一大片直直地朝谢彪脸上飞去。
他一个防备不及,被水泼了个正着,瞬间有许多水蛭爬了他一脸,那恐怖的模样吓得在场的几个侍卫的脸色发青。谢彪鬼哭狼嚎地惨叫着,一路跑一路嘶叫着:“锁起来,给我锁起来,啊,啊。”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灵晚恐怖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厉鬼一般刺耳,那些锁门的侍卫,一见灵晚那般凄惨,也再不忍心多看一下,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直到他们跑了好远,都还能听到灵晚骇人的笑声。
当所有的人都不见后,灵晚拍击着水面,想要用武功将那些水里的东西都杀死。她试了无数次,可是都没能完全成功,太多了,真的太多了,灵晚能感受到它们吸附在自己身上尽情吞咽的动作。
她想过无数次的死法,想过无数次的天牢惨况,却没有一种比现在这个更让她感到恶心。是的,她不是害怕,只是恶心,恶心得几乎要将胆汁也吐出来。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了,因为那些水蛭在无情地吸取着她的血液,她终于悲伤地想:原来我会这样死去。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灵晚虚弱地睁开眼,当她迷蒙的大眼看清来人的长相之时,她几乎落泪,她扑腾着靠近了牢门,绝望地伸出手,紧紧扯住来人的靴子,艰难道:“小桑,救我,救我。”
原来,竟是小桑打扮成侍卫的样子,跟着谢彪混进了天牢。
小桑迅速地蹲了下来,塞给灵晚一个小瓷瓶,压低了嗓音道:“娘娘,这是避水丹,吃下这药丸后,三日之内,水里这些水蛭便不会再靠近娘娘的身子。奴才能帮娘娘的也只有这些了,娘娘您保重,奴才得走了。”言罢,不待灵晚再做出任何反应,他便离开了水牢重地。
灵晚毫不迟疑地吞下了瓶中的药丸。那药丸十分有效,灵晚服下之后,顿觉身子轻了许多,甚至不用使劲便可以浮在水面之上。而且身体内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气味,不十分好闻,但也不至于刺鼻。
那些水蛭,一闻到这种味道,便避之唯恐不及一般,四下逃窜,纷纷聚集到离灵晚最远的角落。灵晚见那些恶心的东西终于从身上脱落,顿时也松了一口气。她检查了一下瓷瓶,里面还有两粒,这是否代表,太子救她的时间是九日之期呢?
可是无论如何,在这一刻,灵晚终于对太子的感觉有了很大的改变。她本以为,像他那种人,只是想利用自己,在这危急时刻,定然会与她撇清一切的关系。可事实却证明,她以前对他的看法都是错的,他居然铤而走险肯出手相救。就算他是为了风家的支持而帮她一把,可这一把对灵晚来说,意义重大。
因为,谁都知道,在天牢里待上九日代表着什么意义。灵晚闭上眼,冷静地分析着发生的一切的前因,却最终卡在了珍嫔对她下毒的原因那里。珍嫔与她根本没有什么交集,为何要对自己下毒?
若说是宫妃间的吃醋,铭帝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兴趣,也谈不上宠爱,又有什么好忌妒的?灵晚思前想后,虽然明知道是铭帝加害自己,却终于想不到重点的地方。究竟这里面还有什么误会?
想到此处,银面人的脸突然就跳进了灵晚的脑子里。如果是他,一定有办法查到真相。他说他答应三哥会保护自己,那么现在,他是否知道自己被关进了天牢?他现在会不会是正在和三哥一起商议着如何救自己出去呢?
还是说,能救自己的,唯有太子?
三、杀妃罪
翌日,灵晚在睡梦之中被人弄醒。她睁开睡眼睲松的双眸,凄凉地想,她还真是命贱啊,居然在这样恶心和恶劣的环境下也能睡着。
看见来人又是谢彪,她坏坏地笑着,伸出右手作势又要故技重施。那谢彪一见灵晚的动作,连忙又将他身边一人拖至身前挡住。他指着另一人,大叫着:“把她拖出来,今日不给她点儿颜色看看,是不会招的。”
闻言,灵晚怒斥道:“大胆谢彪,本宫一日未认罪,便还是清白的。你敢对我用刑?小心你的狗命!”
谢彪嘿嘿一笑:“娘娘此言差矣,今日属下是奉刑部侍郎龙大人的命令,来提您去问话。用不用刑,那都是龙大人的事,与属下没有任何关系。”
灵晚终于明白那厮为何发笑,刑部侍郎龙大人,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人叫龙傲天,与那珍嫔本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她终于明白为何死的不是别人,却是这个龙珍珍,原来铭帝是早就算好了刑部要派的是何人。
说的是提审,恐怕用逼供来说更为贴切吧。灵晚并不害怕,在水牢里一天一夜,她全身都因泡水而发皱,但她依然能安稳睡下,用刑对她来说,亦算不得什么。
她始终傲气地抬着头,一路静静地随着谢彪走着,当终于看到龙傲天的时候,灵晚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燃烧着的火焰。
不待她开口,灵晚静静说道:“珍嫔不是我杀的,如果你真关心你姐姐,你至少应该查出真凶,让她死也死得瞑目。”言罢,灵晚抬起晶亮的美眸,看向龙傲天。本来,灵晚还有些期许这龙傲天能够正直一点儿,至少应该查明真相,但,他的眼神,让灵晚明白,他是来报仇的,并不是来审案的。
“真凶?你是贼喊捉贼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张太医已检查清楚,我姐姐所中之毒与你那茶水之中所投的根本就是一种,你还敢说不是你下的毒?”
“我与珍嫔井水不犯河水,我为何杀她,动机呢?”灵晚追问着。她不相信,堂堂一个刑部侍郎,居然会愚钝到这种地步。
“动机?你还敢说动机?贤妃之位本是我姐囊中之物,却被你借用风家的背景抢了去。我姐姐只不过找你理论几句,你竟然狠心害我姐姐性命。你这个女人当真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听完这段话,灵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烂理由?灵晚怒极,大声骂道:“没想到堂堂一个刑部侍郎竟然是非不分到如此地步,旭国有你这等败类,还不知会造成多少冤假错案。你不过就是想歪曲事实,要我认罪,我告诉你,休想,休想。”
“好,那本官就让你尝尝本官的厉害,看你招还是不招。”言罢,龙傲天眼神示意,他身边便走来两个彪形大汉,一把拽过灵晚便要上刑。灵晚本就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她灵活地闪身避开,旋身还给了那两个大汉一人一脚。
龙傲天见状,大喝道:“闹,你尽管闹,你闹得越厉害,本官越高兴,我看到时候风青止还怎么出手救你。”这一言,终于提醒灵晚,她不能连累家人,这杀妃之罪本就不小,若是她再与他们硬碰硬,万一这人胡扯借口,将自己就地正法的话,她便真的因小失大了。
她不想死,至少目前还不想,她要出去,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报仇,才能让那些害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想到这里,灵晚安静了下来,不再动作,两名大汉见状,双双飞扑上来,用铁链将灵晚的手和脚都紧紧地锁了起来。
谢彪此时也过来帮手,他把灵晚按跪到地上,将她的两手换到身前,往她的手指缝里挨个夹进粗大的方竹筷。两个粗壮的家伙握着筷子的两头,表情冷漠地用劲压紧。一瞬间灵晚受刑的右手上四个手指笔直地张开着伸展在空中,而她跪着的身体却像是被抽掉了骨头那样瘫软到地板上扭摆着。
她在狂乱中本能地往回用力抽自己的手,谢彪抓住手铐把她的手拉到合适的高度,重新开始狠夹她的下两个手指,而后,再换上她的左手。如此反复,直到灵晚终于忍不住,仰天嘶吼起来:“啊!啊啊!”
无论他们如何反复地折腾着灵晚的手指,灵晚都始终不肯点头画押。灵晚的手指早已红肿得像十个粗壮的胡萝卜,可无论他们再怎么折腾自己,灵晚都只拿一种要吃人的眼神,发狠地瞅着龙傲天。
龙傲天终于有点支持不住了,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大声说道:“住手,今日便审到此处吧,明日再审。”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牢。
两名大汉架着灵晚虚软的身子,一路拖行着再次回到了天牢深处的那间水牢,扑通一声将灵晚扔进了水牢里面。沉入水底的灵晚,被冷水刺激之下,十指火辣辣地又开始疼得钻心,她亦终于因此恢复了神志,咬牙浮出水面。
虚浮在刺骨的水里,灵晚暗暗贴紧了长满青苔的牢墙,否则,她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不沉入水底。望着布满蛛丝的牢顶,灵晚的眼中雾气氤氲,她吸了吸鼻子,咬牙对自己说:“风灵晚,坚持住,还有八天。”
是的,她在默默地算计着时间,她相信太子给她那药的用意,也相信九天的时间,就是他给自己承诺的时间。所以,她会坚持下去的,直到他将她带出这暗无天日的水牢。
十指又火辣辣地疼了,而且,还带着些刺痛。水牢里的水那么脏、那么臭,她的手指甚至有些开始发痒。灵晚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不怕死,也不怕疼,可是她却怕她的手会因此而废掉。
三哥,三哥你在哪里?如果有你在,你一定会给我用最好的药,我的手一定还有救的,是不是?灵晚伤心地默念着云详,眼泪落得那么急,却咬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她怕让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伙们听了去,又来奚落她。
可是,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之中,最痛苦的不是身体上的折磨,而是来自心底最深处的那种煎熬,对未来的无法掌握,对明天的无法预知。灵晚终于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每每她故意那么凶那么强硬,都只是保护自己的伪装。
而这一刻,当她面对着这漆黑的墙壁,再也掩饰不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与慌乱,原来,她也是会怕的。
同一个时刻,东宫的一角,夏侯昭背立着身子,立于东宫的回廊间,面色微凛。他身后的小桑也同样面带忧色,只是没有打扰他主子的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夏侯昭抬首望月,指着那清冷的月光,轻叹:“月色如华,终不抵乌云压顶。”
小桑见主子终于说话,便知是时候开口谈正事了,他虽立于夏侯昭背后,却仍旧躬身抱拳道:“殿下,贤妃娘娘今日提审时受过大刑。”
“是何刑罚?”夏侯昭的眉头更是深深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小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夹刑。”
听完小桑的回复,夏侯昭沉默了半晌,终于低沉道:“告诉风云详,他知道该配什么药给他妹妹用。”
“殿下,只怕是找风太医取到药也送不进去。皇上又加派了人手,天牢那边,不如上次那么好进。”小桑为难地说着,观察着夏侯昭的脸色。
“那就让风云详自己想办法送进去。他若是不行,自然会找风青止想办法,他自己的女儿正遭着罪,他也应该尽尽父亲的责任。”夏侯昭冷冷地说道,只是那眸底的暗色渐浓,话虽无情,但小桑仍旧能从话语间听出一些另外的东西。
“殿下,为何非贤妃娘娘不可?云妃娘娘虽然许久不曾跟风家联络,但,依奴才看,那风青止也并非对娘娘说的话无动于衷。更何况,假若贤妃娘娘在牢里出了事,风青止对皇上的怨气只会更大,那么,与殿下合作的可能便又能多上几分,殿下何不考虑……”
“小桑,你今日的话似乎说得太多了。”夏侯昭打断了小桑的话,并不打算让他说完。小桑无奈地看着夏侯昭的背影,犹带不甘,坚持说道:“殿下,救贤妃娘娘太难,即便能救出来,恐怕已是体无完肤、不成人形。更何况皇上若是知道殿下插手此事,对殿下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奴才实在不愿看到殿下多年的准备功亏一篑。”
夏侯昭轻轻一笑,转身拍了拍小桑的肩膀:“此事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你先去太医院吧,速去速回,我还有事要交代你去办。”言罢,他自顾自地回了寝殿,只留下小桑孤立于回廊,摇头叹息。
灵晚的手果然发炎了,红肿自是不说,那些褪了皮的地方甚至开始有溃烂的迹象。灵晚只得将手高高抬起,以免再沾到污水。她哀怨地盯着自己发黑的十指,心里早已将那老皇帝杀死不下千百回了。
“呵呵!贤妃娘娘好兴致啊,居然在欣赏自己的纤纤玉手。”谢彪又来了,还说着十分欠扁的风凉话。灵晚懒得理他,甚至懒得抬头看他一眼。谢彪被灵晚无视,相当不悦,眼珠子一转,对身边的手下说:“开门,拖走。”
又一次地,灵晚被拖到了那间专审犯人的暗房之内,她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应对接下来的严刑拷打。岂料,这一次,灵晚猜错了,龙傲天甚至给她备好了软座,她狐疑地看着龙傲天,冷冷问道:“你什么意思?”
“贤妃娘娘,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让您陪我一起看场好戏。”言罢,他将灵晚的坐椅转了个面。灵晚这才看清原来室内还有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