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灵晚对皇宫本无眷恋,自也不认为这是件坏事,虽然云详告知她皇陵的日子会极为清苦,她也觉得心甘情愿。不过,在入陵之前,还有一事,她不能不做,撇了撇嘴,灵晚溢出一朵清冷笑花,冷冷道:“龙傲天,到你了。”
六、深宫谋
雪疡又一次来到了清淑宫,不过,为了安全问题,他仍旧是等到入夜时分,才进殿找到灵晚。
见到雪疡,灵晚并不十分意外,只是微笑道:“来了?”仿佛见到一个老朋友一般,那么随意、亲切。
被灵晚的笑眩晕了眼,雪疡一时分神,直到灵晚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道:“早来了。”
“嗯?”没有听懂雪疡的话,灵晚疑惑地看着雪疡。雪疡终于恢复常态,干干道:“见你在沐浴,所以一直等到你弄好了,我才进来的。”
灵晚确实刚才有沐浴过,不过因为还受着伤,所以洗得比平时要久很多,但听雪疡这么一说,这意思就大为不同,暧昧中还有着些微妙的东西在浮动。
“谁让你说这些的,你,你来是想说什么?”在这样特殊的时候,她知道雪疡绝不会没事跑来又跟她说一句“我很无聊,所以来看看你”之类的话。
“嗯,没事我就不能来看你?”雪疡故意扯住话题不放,令灵晚烧红了脸,她故作镇定道:“你也就知道拿我寻开心,还不快点儿说正事。”
避开这暧昧的话题也好,心虚也罢,灵晚也不想再继续那些,雪疡见灵晚真是有些不自在了,也就没有再刻意说那些有的没的,正经道:“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有我三哥在,哪有治不好的伤。更何况,那名女子似乎也并没有要我性命之意,伤处虽深,但却未中要害。”
“是吗,没事就好。”雪疡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深,灵晚的话似乎提醒了他一些被忽视的细节。
见雪疡有些分神,灵晚又问:“哎,你不会就是来问我的伤势的吧?”
“怎么?那你以为我是来干吗的?”雪疡逗着灵晚,故意反问着。灵晚无语,只是看着雪疡嘴角坏坏的笑意,咬牙切齿。
“正经点儿好不好?我知道你肯定是来说关于龙傲天的事情,就不要再扯东扯西了。”灵晚其实相信雪疡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只是,她更懂得雪疡的行事风格,他这么急的来找自己,绝不会只是来看她而已。
见灵晚已猜到,雪疡也没有再否认,点点头道:“确实是来说那个人渣的事情的,如你所愿,他现在已经在刑部大牢了。”
“便宜他了,不过,看在他快要死了的份儿上,我也不介意他待的不是天牢了。”灵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恶毒。雪疡眉眼一动,他并不喜欢灵晚这个样子,但他知道灵晚怨气太重,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就看你爹的本事了。要知道那龙相国也十分老奸巨滑,他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出事而坐视不理。更何况,其实龙傲天真的是被你冤枉的。”江湖上的事,黑白两道的事,雪疡都可以帮灵晚处理,可朝堂之事他却是无能为力的。
灵晚不满地瞟了他一眼,却还是平静道:“把刺杀我的罪名,嫁祸给龙傲天分明是你的主意,赖我作甚?”
“不是你,我会这么做吗?”
灵晚无言以对,只得转了话题又道:“我爹那边,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太子也会从旁相助,这一次,无论如何,龙傲天是跑不掉了。”
“你似乎很信任太子。”雪疡没有正视灵晚的回答,却是问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灵晚先是一愣,末了解释道:“无关乎信任,只是,太子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向我爹证明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偏过头看了看雪疡面上的银色面具,灵晚竟然不想瞒他什么,便直言道:“证明他的能力。他想要这旭国江山,该拉拢的人太多了,不过,他眼光不错,知道拉上我爹一个人,足以顶他拉上十名以上的官员。所以,这个机会,他比我更想要,因为他要借助帮我而让我爹看到他的诚意。”
“他跟你说的?”雪疡仍旧只是淡淡的,但看向灵晚的眼神分明多了几分欣赏。
“算是吧!”说这话的时候,灵晚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太子那妖孽般的面容,她拧了眉甩甩头,又说,“不提他了,说说别的。”
灵晚刻意地避开关于太子的话题,雪疡也没有再坚持,只是他却也没有顺着灵晚的话接下去,只是淡淡道:“该走了。”
此言一出,轮到灵晚面色尴尬了,她那句说说别的,本也是随口一说。事实上,她说完自己就后悔了,可是,更让她没有料到的是雪疡的态度,他居然说要走了。想到自己被他搞得十分没面子,灵晚也有些不快,于是口气硬硬地说了一句:“慢走,不送。”
雪疡闻言,不发一语,转身大步离去。见状,灵晚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动了动唇,终是没有再出声唤他。
金鸾殿上,剑拨弩张,龙相与风青止两对怒目相视各不相让。铭帝一真冷眼看着殿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他却没有一点儿阻止的意思。
他,也在看,也在猜,若是以往,他定是会支持龙相,将上风青止一军,可太后的死,令他对那日的刺客恨之入骨,所以对那幕后之人也十分关注。虽说他并不十分肯定买凶之人是否是龙傲天,可本着“宁错失、不放过”的原则,他也并不想袒护龙相多一点儿。
二人争执许久,始终不分上下,直到最后,太子终于开口说话。他知道太后之死,对于铭帝来说打击十分大,对他也更是不待见了。所以,他沉住气一直等到现在,方才开口,这时候刚刚好,铭帝也不会想多与龙相纠缠,自然也不会当场责难于他。
“父皇,儿臣愿亲自替龙相监审此案,如若龙大人真是被冤枉的,也好还他一个清白。”
果然,铭帝见夏侯昭开口了,也刻意露出一副疲累的样子,让龙相一时间涕泪交融却又不好再多做挽留。
夏侯昭的话,表面上是向着龙相,所以,龙相自也不会反对。而知内情的风青止也明白太子实际上站在他这一边的,也更加不会阻止。于是,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两人的支持。
龙相说:“太子殿下肯亲自监审,老夫求之不得。”
风青止说:“铁证如山,就算是再审一百次,也不会有所改变,就让你心服口服。”
言罢,两人再度怒目相视。铭帝虽然讨厌夏侯昭,但此时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太子因妖孽一说,一直与内臣并无深交,应该也谈不上偏向哪一方,他来监审,再好不过。思及此,铭帝这才缓缓开口:“夏侯昭,朕就允了你,你当尽心尽力,早日查明真相。”
“儿臣,遵旨。”
夏侯昭抱拳弯腰,态度诚恳,铭帝见状,这才放心不少,招招手,对常青一个示意。常青立马站了出来,扶住铭帝缓缓离开金鸾殿。
铭帝离开后,朝臣们陆陆续续地离开。龙相率先抢在了夏侯昭身前,十分感激地说:“太子殿下,我儿傲天之事,就全靠殿下英明决断了。”
邪邪一笑,太子淡淡而言:“好说,好说。”
“真是太感谢殿下了,要不然……”龙相的话还未说完,夏侯昭便摇手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地说:“相国大人,现在言谢似乎太早了点儿。”
“殿下何意?”听夏侯昭的口气,龙相不禁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看了一阵。
夏侯昭一笑,若有所指地说:“相国大人,据闻你与晔走得很近呐!”
“……”听到这里,龙相已明白了夏侯昭的意图,他惶恐地看着太子的脸,说不出一个字来。
“如果相国大人有时间,似乎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而不是整日算计着别人的位子。”夏侯昭说到此处,已算是点明一切,也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龙相,他绝不会帮他救他的儿子。
龙相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却仍旧强自镇定着:“殿下,殿下,那都是误会,误会啊!”
“相国大人是说,你此月上书父皇废太子的奏折也是误会一场?”此言一出,龙相脸上冷汗如雨。在他眼中的夏侯昭充其量也只能算是草包一个,可他居然对自己的行为了如指掌,这让他不得不感到紧张害怕。
“那,那只是……”
冷魅再笑,夏侯昭的唇角尽是冰冷:“相国大人,这就是你与本太子为敌的下场。”
“你,你……”龙相指着夏侯昭已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想拥立夏侯晔为新太子,但不想,这却成为了儿子的催命符。
“相国大人,有时候眼光不好,不但会害人,还会害己的。”夏侯昭仍旧只是笑,但笑意永远不达眼底,那冰冷的眼神,仿佛是无底的暗潭,让人看一眼就不敢再看。
龙相此时终于再顾不得其他,跪在了夏侯昭身前:“殿下,是老夫糊涂了,还望殿下给老夫一个机会挽回一切,那奏折老夫这就找皇上讨回来。殿下,殿下,救救我儿啊。”龙相声泪俱下,为了儿子的生命,他已将尊严踩在脚底。可是,夏侯昭的眼中仍旧只是冷然。
看着想为儿子做最后努力的龙相,夏侯昭终于冷然出声:“相国大人,本太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至于做何选择,相信你懂的。”
言罢,夏侯昭再不说话,只是颇含深意地看了龙相一眼后,扬长而去。
三日后,刑部重审龙傲天杀妃一案,主审官员改为大理寺卿章子昱,太子监审在侧。但经过两日重审,大理寺卿章子昱仍旧裁定龙傲天罪名成立,龙傲天虽然仍旧拒不认罪,却终是被判处绞刑。
半月后,龙傲天被送至刑场,午时一时,刽子手将其头上套上了白色布袋,送其上绞架,相国夫人登时哭晕在刑台。
行刑之后,龙相国将儿子尸体抬回相国府。一屋子人哭得死去活来之时,一名黑衣蒙面之人突然造访,将一丸药递于龙相国之手,称是太子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龙相迟疑之下,终是将药丸喂进了儿子嘴里。岂料,就是吃下那一丸药后,龙傲天竟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死而复生。龙相狂喜之下,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心内早已对他感激得一塌糊涂。
利用出殡的机会,龙相将儿子送出京都,更责令他永不再入朝为官,从此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
而将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龙相已对夏侯昭再无二心,再者,经此一事,他已看出太子实力,于公于私,他也再不会支持夏侯晔夺谪。就这样,太子夏侯昭不费一兵一卒,合理地利用了一个龙傲天,便同时取得了风青止及龙相的信任。
七、皇陵葬
灵晚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不过,在云详的刻意隐瞒之下,仍旧拖了半月之余才上报给铭帝。铭帝得知后,直接下旨令灵晚三日后,入皇陵为太后守陵。依然是常青前来传的旨,灵晚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并着手和秋歌一起清理衣物。
一边收拾着东西,秋歌一边掉眼泪:“小姐,三公子说皇陵极苦,你可怎么受得了哇!”
听到这话,灵晚反过来安慰秋歌道:“瞧你,还哭鼻子,你若是怕苦,我不带你进去便是。”
秋歌一听这话,立马收起眼泪,紧握灵晚的手说:“小姐,不要,一定要带我一起去,我一定要去。”
“那你就不要这样了,你难道觉得在皇陵会比在皇宫里可怕吗?”虽然灵晚确实想过让秋歌离开自己,不要跟去皇陵,但是一想到秋歌的反应,灵晚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不让她跟去,她恐怕是绝不答应的。
听灵晚这么一说,秋歌也认真地想了想,最终点点头道:“小姐说的对,只要不在皇宫里待着,哪里都好。”
“嗯!”灵晚也笑了,仿佛去皇陵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一般。
三更时分,灵晚酣梦正甜,却被一阵清脆的声响给吵醒。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却见太子夏侯昭正端坐于床前,静看自己的睡颜。
腾的一下,灵晚就坐了起来,顺手抓过被子,拖到胸前。夏侯昭见她一副防备自己的模样,心内十分不快,但却没有表明在脸上,只是将一串漂亮的风铃拎至灵晚眼前,道:“好看吗?”
那是一串蓝色的水晶风铃,顶端是一个六角型的水晶雪花,由许多的晶石一颗颗串成,半透明的蓝色水晶座子,垂下几根细细的纯白色陶瓷小柱,长短不一,却并不显杂乱。微风轻过,陶瓷柱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十分悦耳动听。
认真地看了看夏侯昭手里的东西,灵晚认真地点点头:“好看。”说完,灵晚顿了一顿,又不满地开口:“大半夜的,你把我吵醒,就是想问我这东西好看不好看?”
夏侯昭一笑,并不理会灵晚的不解风情,只是执着地将那东西吊在了灵晚的床上,轻轻地拨弄着发出好听的声音。
被夏侯昭的表现弄得很糊涂,灵晚又开口问道:“哎!你到底要干吗?”
“我把它送给你怎么样?”答非所问,但他的眼神却十分认真。灵晚一不小心望进夏侯昭的墨瞳深处,那幽黑不见底的两汪深潭,竟然有淡淡的忧伤流露。
本想说自己不稀罕他的破东西,但看到此刻的夏侯昭,她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反而说了一句:“好吧,我收下了。”
“去皇陵的时候,把它带着。”没有商量的余地,夏侯昭此言却似命令。但灵晚想到,马上要走了,也不必和他闹得不愉快。而且,那东西也确实挺漂亮,带上也无碍,于是,也没有再反对,默默点头,算是同意了。
两人一时无言,各自沉默着,灵晚想让他离开,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而夏侯昭却只是那么有意无意地拨动着风铃。终于,在风铃之声第十次响起后,灵晚开口道:“这东西我收下了,太子殿下您可以回去了。”
“你似乎不喜欢看见我,是吗?”夏侯昭反问道。
灵晚没有回答,也算是默认了这一切。夏侯昭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马上,你就可以不用见到我了,现在,你且忍受我一晚如何?”
灵晚没有听清其他的,但是这忍受他一晚,还是听懂了,她惊讶地问:“你要在这里待一晚上?”
“怎么?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啦!你怎么可以在我的寝宫待一晚上呢?你,你,你还得回去陪我二姐呢!”找不到理由拒绝,灵晚只得将灵云端出来当借口。
“云儿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从未在她那边过夜,所以,她也不会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