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解答题,只会做两题,空白的答题纸,墙上疾走的时针,我不知所措。
环顾四周,别的考生都在埋头演算,不断有人举手向监考老师索要草稿纸。抬头,和站在第一排的巡考老师对视,却看到他厌恶的表情。我不是想抄袭别人的答卷,只想看看大家是否和我一样焦头烂额。暗暗在心里辩解,低下头,继续绝望。
离考试结束只有半小时,7道题,只能把依稀记得的几个公式草草写上。脑袋里浮现出小芋皱眉的样子,“早就知道你复习的不扎实……”她喋喋不休的话语一直在耳畔嗡嗡作响,脖子快要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彷佛下一秒,我就要趴倒在桌上。
小黑,现在不是你软弱的时候!忍住快要掉下的眼泪,把会做的零星步骤写在答题纸上,每多得一分,就多一个机会,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
哨响,“全体起立!”
放下手中的笔,递出答题纸,我听见了楠楠崩溃的哭声。
每场考试结束后,厕所总是那么拥挤,排队等待,终于轮到我。
关上门,靠在墙上,无助的盯着天花板,回想起七个月前就起早贪黑开始准备考研,一天天,一幕幕都那么清晰。最难的是数学,花的功夫最多的也是数学,本以为得心应手能提前交卷的数学考试,竟成了一片狼藉。
门外嘈杂依旧。订正答案的对话中夹杂着啜泣声,“下午我不想考了……”“算了,找工作吧……”
要去找工作吗?还是去考公务员?不,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要考上研究生,这才是我辛苦奋斗七个月的目标。揉一揉红肿的眼睛,下午的专业课,一定要考好。
“完了没有啊?快出来呀,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门外已经有人在催促。
快速打开门,是的,我不能放弃!飞奔回宿舍,准备下午的考试。
下午,专业课考试。
打开考卷,不错,每一道题都得心应手。
不紧不慢答完卷子,考试结束。
回头,楠楠的座位上空荡荡的,果然,她没有来。
慢吞吞的收拾文具,装进书包,病人一般走出考场。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我去欢呼雀跃,庆祝考试结束,感慨备考生活终结,上午的数学耗尽了太多的体力。即便我自欺欺人,心理暗示
“不论结果如何,我对得起自己,没有辜负,没有荒废”,眼睛终究是酸涩的。
一步步朝着食堂的方向挪动脚步,考试的这两天,几乎没有吃过饭。每次在窗口买好饭,端到座位上望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胃里便一阵阵恶心。可是不吃怎么行呢?不能在考试中途倒下,于是逼着自己吃。“一二三……”只吃五口,偏偏第五口刚咽下,就止不住的反胃,跑到洗手间,刚刚咽下的食物又被吐了出来。眼泪夹杂着胃酸一起袭来,从来没有如此脆弱狼狈过。
迎面走来神采飞扬的两个人,是情侣吧,一起复习,一起走出考场,真好。看的不那么真切,临近考试的这一个月来,视力似乎下降了很多,叠影,模糊,都习以为常。
“小黑,考的怎么样?一起去吃饭吧?”熟悉的男中音,是尹航!
抬头,我看见尹航真切的望着我,而他身旁,站着文馨学姐。原来,刚刚那对有说有笑的情侣已走到眼前。
此刻,我显得多么煞风景,病怏怏的站在二人中间。职业病一般挤出一个标准的主播微笑,“考的还好,我去食堂吃饭了。”
考得还好?兵荒马乱的两天,我竟然用“还好”总结!自尊心和虚荣心真是害死人。落荒而逃,我想,文馨学姐正挽着尹航的手小声议论我吧。
去年文馨学姐考研失利,今年回到学校再次备考,想必胜券在握了。想想尹航的红光满面,考得也不错吧。一个是文学系的才女,一个是播音主持学院的金话筒,虽然年级相差一届,但自古是才子配佳人,与我何干?
想起大二时,小心翼翼拿起手机给尹航发短信告白,就觉得可笑,是自己太自不量力了,不然,就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我们是朋友,”尹航委婉地拒绝着,“和你分享一个秘密吧……”
谁要听你讲故事!不过都是些无所谓的事情,何必要装作圣母一般,拒绝就是拒绝,不如利落果断些。
温婉尔雅,大方懂事,那些用来敷衍外人的面具,此刻,全部被我的羞耻之怒撕碎,所有的不快全都发泄在手机上,那些铺满整个屏幕的文字,被我以最快的速度删去。
对了,手机,手机还没有开机,考试的前一晚我就把手机关机了,整整四十八小时,不想有人打扰,是该给家里报个信了。
十七条短信!除了关系不远不近的同学发来几条不痛不痒的加油鼓励的短信,剩下十二条都来自同一人——家旸。
“带橡皮了吗?以前高中考试你总忘记的,睡前记得放进书包。”
“准备两块巧克力吧,考试期间你都不好好吃饭。”
“早点休息吧,睡前不要玩手机了。”
“今天考得怎么样?别担心,你一直那么优秀。”
“听周围的朋友说数学很难,大家考得都不理想,下午还有专业课,加油!”
“我在武汉等你!”
……
他还是那么了解我,可是我也变了许多呢。
贪吃的我,蛀牙越来越多了,如今已经戒了甜食。橡皮随身携带两块,书包里一块,口袋里一块,我早已不是那个临考前发现没有带齐文具慌乱地在考场里向同学借东西的小学妹了。而手机,是否开机取决于心情的好坏,因为已经没有人可以让我为他守候二十四小时了,更别说睡前还要细细玩味他发给我的每一条短信。
回忆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总是能把你拉回一个人的身边,又让你无助地离开。
过去时,是一个不会留恋的家伙。
它像一颗朱砂痣,深深地埋在掌心,从来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黯淡消失,永远都那么清晰可见,似乎就在皮肤的表层,任凭我用小刀刺破多少次,也能让它消失,反而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