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鲁夫译注)
欧美人总爱谈东方的事情,尤其是东方的艺术,东方的哲学和文学等等。可是他们对于东方的了解常有欠缺的地方;或者因为他们不能够十分明白我们这古色斑斓的东方,所以在他们心眼中,东方始终是神秘的结晶,好似星光朦胧底下的一所茅屋,刚好做这班住在大城里的疲劳心灵的安息地。
近代的思想常常在古人的遗书陈言里听到了同情的声音,有些人就赶紧将那旧书由书架上取下,拂去了多年的灰尘送到印刷局去,刊行种廉价的版本,十七世纪的斯宾罗沙就是近代人这样子重新发现的一个哲学家,去年美国“近代丛书”新出了一本《斯宾罗沙哲学文选》,现在吴鲁夫先生又打算译他的全集,预备在他三百周年纪念(一九三二)时候译完。斯宾罗沙反对宇宙为人而设的学说,主张上帝是照着自然律管理一切,这种科学客观的精神是近代思想的神髓。他又说:“人的快乐是在于能够在世界上站得住,继续他的生活——快乐是人到更完全境界的路,悲哀是人到下等境界的路。”
他由灰暗的命定论里爆发出这么一朵快乐的花,同近代人想由科学器械观里寻出一条到意志自由的路,是具有同样认清事实勇往直前的精神。这也是我们现在这么爱念斯宾罗沙的缘故。可是他当时受尽人们的攻击,教会用了上帝的名字拚命地诅他,他自己磨着镜来维持生活,寂寞地活到四十四岁就死了。二百多年后亚诺德Matthew Amold[2]谈到他的生涯时候,还替他有些心酸。所以我们对这位哲学家的身世知道得非常少。好了,现在吴鲁夫翻出他的书函,我们读起来,他那种卓然独立不怕一切的精神活现在我们面前,使我们对他哲学的赞美外,还加上对他人格的钦崇。他的人格又可以帮助我们去了解他的哲学。而且这书里还有许多他和英国皇家学院第一任秘书欧罗登堡Oldenburg[3]的通信,英国皇家学院是近代科学的摇篮,我们借这本书可以知道近代科学呱呱堕地时候的情形。
(原载1929年2月10日《新月》第1卷第12号,署名春)
[1]今译斯宾诺莎。
[2]今译阿诺德。
[3]今译奥尔登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