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
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这时,路过一游僧,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
僧人解释道:“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他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
书生大悟。
前世,究竟是谁埋的你?
金岳霖找到了林徽音。他用一生的孤独来回报林这位前世埋了他的人。徐志摩找到了谁?“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惟一灵魂的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这是他在追求陆小曼时说的话。
他轻轻地从林徽音的身边走了,正如他轻轻地来,他轻轻地挥手,没有带走林身边的一朵云彩。
为了满足陆奢靡的生活,他频繁地往来于南北授课,在碧蓝的天空中,他把他34岁的生命回报给了前世埋他的陆小曼。
人们从奈何桥上匆匆走过。
孟婆说:“行路的人,喝碗孟婆汤解解渴。”口渴的人心急地喝了。
于是,那个前世埋他们的人,在他们头脑中渐渐模糊了。他们开始惊惶地四处张望,妄图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今生的爱人。“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其实,你携起他的手时,就是前世残存的记忆在提醒你了,前世埋你的人,就是你身边与你相濡以沫的爱人啊。
欣赏那个打瞌睡的书生吧。他真的很用功,你瞧,他睡着了还拿着书呢。月光下的大海,泛着粼粼的波。朋友说,无期,和你的爱人去看看月光下的大海吧,在大海的最深处,也许就藏着你前生的记忆呢。
我在屏幕前轻轻地笑了。
三生石上的旧精魂,真的不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吗?与前世埋过我的爱人携手在银色的沙滩上,那该是今生最完美的一种幸福了吧。
我从奈何桥上走过。孟婆说:“行路的人,喝碗孟婆汤解解渴。”不,不,不,我不喝,我宁愿在忘川河边忍受水淹火炙的磨折,我也一定要记得,前世,是谁埋的我。
前天吃晚饭的时候,我把这个佛教故事讲给先生听。沉默良久,他说,前世是我埋的你,是不?
我的眼泪突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前世埋你的人,就是你身边与你相濡以沫的爱人啊。
上帝的安排
认识易蓉时,这个36岁的女子已经在轮椅上度过了13年。
她是18岁那年得的渐进性风湿性关节炎,最初5年,还勉强能走,只是不断地打绊子,仿佛有恶作剧者时时伸出绊脚索,使她踉跄欲跌,之后,症状越来越重,每到夜深,每个骨节都有啮咬般的痛,虫咬,蚁咬,蜂蜇般的痛,无法形容,无从逃避。她形容自己:“我被病痛煎迫,虽摇了100次白旗,仍不被宽恕,仍不许投降。”还说:“母亲孕育了我,我孕育了死亡。”
我们要去访问她,她寄来许多照片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奇怪,照片上的她完全不像病人,神定气闲,双手插于裤袋中,像度假的白领一族。她甚至还能倚墙而立——最美的一张照片,像极了奥黛丽?赫本的一张经典剧照。她倚立在月亮门旁,穿蓝印花布夹祆,蓝色长裤,手窝在裤袋中,朝向镜头,满足而苍茫地笑。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她,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还是倚门生闲情的女人?打电话过去问她,说,照片是五年前拍的,那时手指已经完全变形,四个指关节已经痛到断,所以所有的照片里,手都自然而然地藏着。那天能站立,是个奇迹,现在情况更糟,肘与肩都受病魔掌控,自己想抬手梳个麻花辫也不能。
然而,她所有的照片上都梳个麻花辫,俏伶伶的独辫,衬得她的额头,宽广而忧郁,眼神儿里有孩子气的憧憬。
不由追问:这么多年,谁替你梳的头?
母亲、丈夫、前夫、母亲和前夫现在的妻子。
每一个词都是她的路,她的泪与笑,听上去石破天惊。
易蓉新婚时丈夫不是不知道她的病,丈夫的家人坚决反对,都说这种病发展到最后是全身瘫痪,最终连呼吸也会衰竭下来。华佗扁鹃也回天乏术。比癌症还漫长磨人,就像把青蛙放进渐热起来的水里,你不知道水什么时候会致命地烫起来,你无力跳出这锅水,你甚至无法对命运说:“让水快快烫起来,让我结束这磨人的苦楚。”没有回应,没有回声。
丈夫的母亲曾声泪俱下地问儿子:“你愿做第二只蛙?”
但是所有有血性有浪漫意念的人,一开始都笃信自己是第二只蛙,易蓉的丈夫当年是这样想的:两个人的绝望尚可互相宽慰,也许尚能激发出苦中作乐的灵感:一个人的绝望,如漫漫黑夜,让你如何度过?
他要做第二只青蛙,替她梳头,讲笑话给她听,让她了无遗憾地离开人世。
但是,那锅水终于滚烫起来了。终于,第二只蛙再也不说什么两只蛙的绝望比一只蛙的绝望要光明些的话了,他还给她梳头,但是她感到他手的麻木、绝望和沉重,更读出了他心里的凄苦与悲凉。
他是独子,他的父母希望早日抱上孙儿,而她的存在,阻隔了这份并不算过分的希冀。
她主动与他长谈,让他走。
两人相对垂泪。她花半年时间说服他,他花半年时间说服自己,说服自己的承诺与良心,最后他说:“那么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离去后,能天天来帮你梳头。
她含泪点头。事后她说,尽管是她动员他走,但一旦成了他的决定,她连心头都冻成冰块。这许多年,她对他的依赖,比任何一名妻子对丈夫的依赖都要深。她曾经暗自发誓,只要他的身、他的手还在她身边,她愿放他的心自由。他在外面,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他爱的女子,只要他仍愿意温存地替她梳一次头,她可以把所有的委屈咽下。
但是,他注定是要走。这锥心的痛让她蜕了一层皮,她曾经为他不能按时来替她梳头,而吞下30片安定。在潜意识中,他们有约,他是她惟一的精神支撑,他怎么可以爽约不来。
那日,在医院里,重新回到刺眼的人间,她恸哭起来。
她忽然感觉到她发上的冰珠凉而颤栗——是母亲的泪。白发老母告诉她真相:他没来,是因为筹备他自己的婚礼。母亲说:“所有的人都叫我瞒你,我不想让你生活在虚幻中,我要你面对真相。替你梳头的人总会有的,现在有我,将来,上帝会安排天使来……
母亲的牛角梳拂过她的发,她的心抽搐了许久。那一刻的感觉,如醍醐灌顶:她醒了,知道自己不只为他的爱而活。
她变得通达与乐观。他打电话来,说请允许他们来看她。她笑,欢迎,不过饭要他们自己做。他的新妻来,而对她的病况,羞惭之情顿生。她觉出她的尴尬,宽慰她说:你没有欠我什么,所以,不必感觉抱歉。你所能给予他的,我无力给予……
他们与她淡淡地交往着,不酸也不滞。直到易蓉的母亲因心脏病突发住院,他的新妻打电话过来,只有一句话:易蓉,我想来帮你梳头……
他的新妻特意梳了独辫子,露出与易蓉孪生姐妹般的宽阔额头。她带了三把牛角梳来,像一个手艺娴熟的美发师,扶易蓉坐上轮椅,替她编麻花辫,盘起,对着镜子在她的鬓发上插了几朵野兰花……就在她扶着轮椅背与她一同对镜而望时,泪水迅速模糊了易蓉的眼。
她们和解了。因为前后爱上同一个男人的心结已经打开。
易蓉记起母亲的预言:上帝会安排天使来,但是,天使的翅膀就在你自己心里。
母亲真是一个先知!
有一种情感是上帝赐予的,无论等待,无论思念,无论渴望,无论痛苦,只要懂得珍惜,你就会拥有。
感人的风景
他和她都是那所高校里著名的教授。
他和她相依相携的身影,曾是校园里的一道美丽的风景。
他和她相濡以沫的爱情故事,曾在年轻的学子中间口口相传。
在那个杨柳泛青的春日里,73岁的他因病先她而去。就在此前两周,他还给我们做过一次精彩的学术报告,那天晚上,银发飘飘的她搀扶着他走出礼堂时,两人满脸的幸福依然历历在目。
噩耗传来时,同学们马上想象出她该是怎样地悲伤,不免暗暗为她担心,深恐她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
第二天的第一节课,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早早地来到教室,默默地温习起她开设的那门选修课。同学们都以为这节课她肯定不会来了,只是想以这种方式表达对她由衷的敬重。
上课的铃声刚刚响过,她竟再次走进教室,走上了讲台。她的双眼有些红肿,面色也有些苍白,努力掩饰的平静中仍透着浓重的伤感。
“老师,请您今天回去休息吧!”班长代表同学们向她诚恳地提议。
“老师,请您回去休息吧!”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她摇摇头,脸上溢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谢谢同学们的关心,还是让我们继续上课吧。”
她那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始在教室里回荡起来,还是同学们熟悉的教学风格,她随手拈来的典型例证和条理清晰的深入剖析,让大家津津有味地理解着那部外国现代派作品的深邃的主题。
课间休息时,她双肘拄着讲台,轻轻擦试着额头上的汗水。几个女生围上前去再次真诚地恳求她:“老师,今天您就讲到这里吧,我们保证好好自学下面的内容。”
她的眼里盈着晶莹,激动得声音也有些颤抖:“你们的心思我懂,我最爱的人走了,我确实非常悲伤,但我不能让悲伤把我困在家里,绑在床上,因为道理很简单——人总是要从这个世界上离开的,但爱却可以留下来,爱可以永远照耀活着的人。我太了解他了,相信他一定会赞同我今天依然站在讲台上,以此来表达我对他的爱……”
她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在静静的教室里,却显得那样响亮,简直就是掷地有声了。
她再次平静地摊开讲义时,同学们不禁感动得报以了最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那是同学们在大学里所上的最最难忘的一节课,若干年后,回忆起当时那些清晰如昨的动人的细节,许多同学仍感动得唏嘘不已。
后来,同学们又看到了她在校园里孤独而坚强的身影,看到了她被一群年轻的学子簇拥着的兴奋的情景。同学们都不禁感慨——她和他曾是校园里的一道迷人的爱情风景,他走了,她依然是校园里的一道感人的爱情风景。
人总是要从这个世界上离开的,但爱却可以留下来,爱可以永远照耀活着的人。
错过花期
他和她曾经是同班同学,若干年后在陌生的城市相遇,理所当然地住在同一屋檐下,彼此照应着生活。每晚临睡前,她穿着粉色睡衣,柔顺的长发披泄一肩,站在他的房门口轻声问,“明天你想吃什么菜。”而他,总在她的硬盘崩溃或台灯短路时,很有气概地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一切有我。”她曾开玩笑地告诉他:“我在替你将来的枕边人照顾你的起居,等她适时出现,接管你的生活。”
有她精心调理他的生活,他着装越来越有品位,洁净的外表和日渐成熟的谈吐吸旨了越来越多的女孩。他与一群青春焕发的女孩坐在客厅谈笑风生,她退到一边,明白他们的明天已渐渐偏离,26岁的女人再经不起等待,而26岁的他风华正茂,逐爱正烈。
她悄无声息地搬离,只留下一串QQ号码,她在心里说:“如果半年内,他意识到我的重要,我就跟他回家。”隔着液晶显示屏,他只有客套的寒暄,他甚至不问她离开的理由和现在的生活。有几次,她想抛开矜持说些感性的话题,他却断然打住话头,直言不讳地说:“没事你先忙吧,我在泡女孩子。”尽管他们共同生活了两年,柴米油盐也未能将她变成他追逐对象中的一个,无论生活中抑或网络里,她只是他再普通不过的老同学。
她QQ的好友栏里只有一个头像,每天固执地守望着它明灭,像她的爱情世界,除了半年的等待,一切皆空白,而他浑然不知。28岁那年,她嫁给愿意照顾她的男人,他在QQ里恭喜她:“爱情甜蜜,婚姻和满。”她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滴落到键盘上,他却看不见,生命中惟一一朵情花未展露芳华便已谢败。婚后的生活平淡而从容,原来全心全意为一个人洗手做羹汤并不需要爱情,只是在每个深夜,她静默地上线,怔怔地望着好友栏上淡蓝色头像,听他描述现在的爱情和生活。她把身体和一切给了老公,只把心遗留在他身上,充其量,也只是他生活的看客。
30岁生日那天,他在QQ里留言,“看尽千帆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我很想念你做的红烧狮子头和鸭血粉丝汤。”她的心狂跳不已,慌乱中下线。第二天,她下厨做了这两道菜,老公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惊喜地问:“想不到你做秦淮菜这么拿手,可惜我今天才尝到!”她伸手抚弄老公额前的抬头纹,蓦然间,自觉亏欠太多,他给她丰衣足食的生活甚至宽容她对另一个男人孜孜不倦的爱情,而她竟连几道菜都吝于付出。
自此,她专注于婚姻经营。两年后收到他的E—mai,新婚燕尔的他说:“那时候我太小不懂得爱情。”信末他说:“如果你想结婚的时候,我刚好在,多好。”
铅华洗尽,他们终于明白,情花曾开,只是错过了彼此的花期。
对爱情不必勉强,对婚姻则要负责。
生命的车票
现在,遥想20多年前蓝光闪过的夜晚,仍隐隐感到恐惧和悲戚
7月28日,是我们刚刚结婚后的第5天,我们本来已经计划好,利用婚假的剩余几天去秦皇岛、北戴河好好玩一玩,两张火车票已经买好,就放在床头柜上。这个建议是我提出来的,就在灾难降临的前一天提出来的。我对他说:“我在唐山生活了20多年,还没有迈出过唐山市的大门,我想去北戴河,可以吗?”他轻轻地抚摩了我的头,笑吟吟地说:“为什么不可以呢,今后只要我们能挣到钱,我每年都和你到外地玩一次,让你走遍全国。”
我满意地笑了,说:“今年我们两个人,以后就是我们3个了。”他听了我的话,眼里闪着希望的光芒,轻轻挽着我的手臂,在屋里转了几圈。
吃过晚饭,我们一起准备好了行囊后就甜甜地进入了梦乡。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俩穿着鲜艳的泳衣,携手奔向蔚蓝的大海,在清凉的海水里上下起伏,随波逐浪。忽然间,一阵大浪向我们压来,并且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吼声……当我挣扎着睁开眼时,周围漆黑一片,仿佛整个天空都坍塌下来一般。这时我听到了一个痛苦的呻吟声,是他的,就在我耳边。恐惧一下子袭遍了我的全身。我听到了他扭曲的声音。我……被……压住……了。我几乎带着哭腔不知是问他还是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房子塌了吗?难道是地震了吗?我说对了,是地震,一场灾难性的地震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