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我深呼一口气，说出那个答案，仿佛用尽了自己所有力气。
我模糊地看到自己的手指开始颤抖，连心也一样。
我根本就不知道丹增活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而杯中的茶早就冷得一点热气都不冒，真真是应了那句话：人走茶凉。
可婷婷还坐在我对面，静默无声地看着我。可现在，我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对我说。
但是现在，他都已经死了，我除了追着他的脚步，还能做什么？
陪着他一起死么？
我突然想到这个答案。
然后，我就被人抱住了。我想起三千个日夜前，那个人就站在书架后，随手翻阅着一些卖不出去的孤本。他穿着深蓝色的卫衣，一个很大的背包放在他的身边。我没有认出来，只觉得他的背景很熟悉。
“吴邪，想哭就哭出来吧。”婷婷说道，“看着你这样，我的心好像也要死了一样。”
等他转过身，我才认出他是谁。
我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因为他还愿意与我相见。
然后他说，“我要走了，吴邪。我的时间不多了。”
“哭出来吧，好不好？”婷婷轻轻拍打我的背，哽咽着祈求。“你就把我当成他。”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我的眼泪忽然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我以为，我们约好了十年。
我不想哭，真的不想哭，可我就是忍不住。
我擦了擦脸，抬起头发现婷婷竟然也哭得稀里哗啦的。看她嚎得跟个什么似的，我突然就笑了出来：“我哭我的，你哭得那么起劲做什么？”
“我心疼你不行啊。”婷婷瞪了我一眼，手忙脚乱地擦去眼泪：“笑什么笑，不知道妹纸出丑的时候要保持风度么？”
看她那别扭的样子，我笑得更加起劲了。这个时候，我不再怀疑这个少女以及这个少女背后的势力。我从没见过哪个坏人要在弄死自己的目标之前，还为自己目标的过去哭得那么伤心的。
“你放心吧。”我下定决心道，“他没走完的路，我会替他走完的。”
“那是必须的，不然我就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看你去不去。”婷婷哼唧了一声，这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那什么……吴邪，我刚刚好像想起一件事。”
“什么？”
“我要说了你可别生气啊。”婷婷结结巴巴道：“就是……这几年来……我们接到一些藏民的消息……他们在放牧的时候……其实见过闷油瓶……”
我隐隐觉得自己之前的眼泪可能白流了。
“所以说……他可能还活着……你也别太伤心了。”
所以老子为那个闷油瓶伤心个屁！
妈的，老子刚才才没有伤心呢！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不远万里来到西藏的原因。那最后一张古怪的照片，那张“我”和闷油瓶在西藏的照片。想起之前自己那丢人的行径，我忍不住冲着婷婷大吼道：“你怎么不早说！”
婷婷也生气了，一拍桌子：“老娘不是被你之前的样子给唬住了吗？不然我哪至于没想起来……”
我虎视眈眈地看着婷婷，婷婷也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最后我们俩都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
闷油瓶还活着。
至少这一切都还有希望。
我出了寺院，屋外已星大如斗。婷婷请我吃了当地藏民做的烤雪果和土参炖藏鸡。这烤雪果说白了就是我们这里的椒盐土豆，不过那土参炖藏鸡味道却是鲜得很，内地养殖场养出来的活禽可没有这样的味道。我想着胖子可能还没吃饭，便打包了一份回旅馆。还没到门口，远远的，我就看见他在门口踱来踱去。看到人群中的我，他连忙跑了过来。看着他慌张的样子，我心底忽然冒出来一句话：这辈子能交到胖子这样的朋友，值了。
胖子一拍我肩膀，到：“天真，你可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急死我胖爷了！”
“没出什么事，就是和婷婷他们多聊了一会儿。”我搭住胖子的肩膀，往酒店里走。“我们回屋里再说。”
回到房间，我把东西放到了桌上。胖子之前就在门口等着，还真忘记了吃饭。他早就闻到袋子里的香味了，不等我动手就拆包装吃了起来。
“这鸡汤可真香。天真，你从哪儿买来的东西，之前胖爷怎么就没发现。”
“是不错吧，婷婷带我去藏民家吃的。”
胖子一愣，立刻把筷子一摆，板起脸道：“天真同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小哥的事儿了？”
我也愣了：“什么？”
胖子道：“你是不是和婷婷发生了什么超出阶级友谊的关系？”
得，胖子这家伙又想歪了。不过歪归歪，他吃起鸡肉来可一点都不含糊。
我连忙举起三个手指，对着天信誓旦旦的保证：“我绝对没有干过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党的事。
“忽悠，继续忽悠。”胖爷白了我一眼：“都叫得那么亲热了，还来骗胖爷，胖爷是你能骗得了的吗？真是又二又天真。”
我顿时哭笑不得：“我骗你这个干嘛？”
胖子一挺胸：“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小哥派来监督你生活作风问题的红卫兵战士吗？”
之前有心事，和婷婷在一起也吃得不怎么爽利。看胖子吃得那么欢实，我也忍不住动了筷子：“行行行，红卫兵同志，那在你监督我生活作风之前先把阶级敌人送的鸡腿放下行不？我都替你瘆的慌。看你吃的……怎么就剩下一个鸡翅膀了！还有两个鸡腿呢？”
胖子拍拍肚子，得意地哼着小曲还翘着二郎腿：“毛主席说了，给阶级敌人留粮食就是对自己的同志残忍。小同志，你还要跟我好好学学啊。哦，对了，之前钳子来电话了，让我们这两天准备准备，大后天出发。话说小同志，你深入敌方那么久，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和党组织汇报的？”
我点点头，正要把我知道的都和胖子说了。胖子却突然打了个哈欠：“算了，天真，明天再说，咱们先洗洗睡吧。”
“啊？”
我正要开口，胖子却朝我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
“胖爷累了，天真快陪胖爷睡觉。”
我有些云里雾里，他却一把揽过我，偷偷地在我身上写道：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