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吴邪!你醒醒!”
我吃力地睁开眼,就看到胖子那张神色焦急的大脸。见我睁开眼,胖子松了一口气,从我身上下来:“吴邪,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我看了看四周,自己还在酒店的房间里。
我没死?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顿时传来一阵痛意。我有些不明白,闷油瓶不像是那种下定决心后会中途放弃的人,可他为什么到最后却偏偏放过了我。
“胖子……我是怎么回来的?”
胖子顿时傻了:“吴邪,你说什么梦话呢?”
听胖子这话,我也愣住了:“我不是倒在龙王潭边上吗?”难道我不是在那里被人发现的?
“什么龙王潭?”胖子一头雾水:“天真,你是不是做梦梦见什么事了?我之前叫你起床,一摸你全身都是冰的,连呼吸都没了,吓出胖爷一身白毛汗。还好你醒过来了。”
“我没出过门?”
“没有。”胖子笃定道:“你胖爷我是侦察兵出身,这点警觉性能没有?你再看看你的衣服,还有你的鞋子,这是你出过门的迹象?”
房间里,衣服裤子都摆的好好的。我看了看,也觉得不大可能。或许是因为我太想见到闷油瓶了,所以大脑才会做这种令我感觉很真实的梦。至于脖子上的疼痛和当时的窒息感,应该是由心理或者潜意识引起的神经错乱。现代社会有很多人都会患上这种病,之前常来我这里逛逛的李老头就是这样。他总觉得自己头疼心疼,可到医院里一检查,各项指标却全都是好的。
“没什么,只是梦到闷油瓶了。”回想起自己梦里的一幕幕,我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侦察兵同志,你昨天睡觉的时候真的没听到什么动静?”
胖子摸着下巴,严肃道:“好吧,其实我睡觉的时候确实听到了一些动静。”
“听到了什么?”
“楼下震床的声音,隔壁尿尿的声音,楼上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有——”
“行了行了。”我示意胖子停止,掀开被子下了床。“我知道胖爷睡觉的时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了。但是胖爷,你能不能给我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
“有用的?”胖子深思了一会儿:“左慈房中四十八术算不算?”
“……”
我默默地在心中给胖子竖起一个大拇指:听别人墙角能听出左慈房中术来,牛,真牛!
一个小时之后,我和胖子出现在了酒店大厅。兴许是钳子觉得我们来一趟拉萨也不容易,不好好看看实在太可惜了,便安排了一个娃子给我们当向导。上午在八廓街的著名景点转转,下午就带我们去买一些特殊的东西。
现在是西藏旅游的淡季,路上鲜少看到来自其他地方的游客。贩卖珊瑚玛瑙串儿的藏族姑娘们看到我和胖子,就一下子围了过来,热情得很。胖子也不废话,仔细挑了几串,说是要回去带给灵雀。看他那认真的样子,我忽然有些羡慕。给我们当导游的娃子也在旁边用藏语讨价还价,帮胖子买东西。买完了串子,我们就沿着藏式的民居逛了起来。
到了拉萨,首当其冲的景点就是布达拉宫。这个建筑每年都在下沉,因为没有与当地的管理部门预约,我们就只能站在布达拉宫前面的广场上看看。空旷的广场上飘扬着国旗,灰白色的围墙上还挂着用汉藏双语的红色横幅:民族团结是西藏繁荣发展的重要保障。
胖子对布达拉宫兴致缺缺,可我看着这坐落在雪山之间的建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算不算是雪原上的云顶天宫?
这么一想倒还不打紧,可我越想越觉得云顶天宫与布达拉宫……有些像。
相传,布达拉宫是松赞干布为迎娶唐朝的文成公主所建。而开唐的皇帝李渊(也有人认为是李世民),或者说整个李氏家族,并不是纯粹的汉室血脉。他们来源于鲜卑,亦可以说是东胡,与东夏共同起源于长白山脚。
不过,这似乎出现了一个悖论,唐朝先于东夏近六百年,唐朝的建筑怎么可能会像元朝时候的建筑?而且到了明朝,女真人还请汪藏海翻修天宫——
我一拍脑袋,忽然想到,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布达拉宫与东夏都在同一个时期被同一个军队毁灭过,元朝的蒙古铁骑不仅打下了中原,还开拓了中国历史上最广阔的疆土、最繁复的藩国。明末清初,毁于战火的布达拉宫才在喇嘛的主持下重建。而云顶天宫,则是在元末明初之时修建。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一切就显得合理了。
拉回心思,那个娃娃向导要带我们去布达拉宫的后面转一转。那里有绿度母亲手种下的柳树,如果路过的人诚心祈祷,心中惦念的人就会远行归来。
藏人口中的绿度母,是观世音菩萨的二十一个化身之一。当年,松赞干布统一吐蕃之后娶了两位公主。一位,是尼泊尔的尺尊公主,被藏人封为白度母。而汉地的文成公主,就是绿度母。
看到隐藏在布达拉宫后面那一片泛着清微绿意的古树,我突然愣住了。
如果昨天晚上,我做的一切都是梦的话,那么为什么,我现在看到景色的和我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胖子还在嚷嚷:“这几棵不长毛的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巴乃四季长春呢。”
娃娃向导撇了撇嘴:“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也不带你去龙王潭中心的佛堂了。”
听藏族小孩那么说,我的身体突然像是过了电一样。
我从未来过拉萨,怎么会知道布达拉山后面有一个龙王潭?
我对藏地和藏史没多少研究,因此入藏之前看了一些关于藏地的介绍类书籍。可那些书里,有过龙王潭记载的,一本都没有。
我用力地抓住向导的肩膀,拉着他朝湖中心走去。
“带我去!”
“哎哎,老板,你轻点!”
藏族小孩嘀嘀咕咕地带着我去了湖中心。每走一步,我就更加确定,我昨天晚上的不仅仅是个梦。
可是很难想象,闷油瓶想要杀死我,却在我昏厥的时候放弃了。然后他一个人带着我回酒店,还要帮我擦干头发、脱下衣裤,然后再回去。
我抬起头,看到湖中央的那座三层楼阁。
它的设计有些像北京大户人家的四合院,讲究“三进三出”。方位坐北朝南,四方小殿环护着中间的佛堂。佛堂的檐角上各套着一个龙头、象鼻、双角、张口伸舌的铜象,它们的脖颈下面各悬吊着一只颜色斑驳的铃铛。
这种动物叫做摩羯,在顾恺之的《洛神赋图》中出现过,《太平广记》中称之为鱼虬。它们随着佛教传至中原,便演化成汉式建筑中“五脊六兽”、“龙生九子”之一的螭吻。
望着碧绿的潭水,望着富丽的殿堂,我忽然有些恍惚,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清风吹过,传来细微的声响。
我回过头。
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张家黑暗的山洞里,无数个被细线吊着的六角铜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