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我看到胖子应该很激动才对,可没来由的,我就感到一种从心底冒出来的恐慌。他一直在拉扯我的睡袋,似乎是想要抓住我的脚,却因为隔音壁之间的角度问题一直没成功。一种像是电流一样的声音沙沙沙地响了起来,我听了几次,才发现这声音是从那东西身上传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显感到了他的焦躁与不悦。他从缝隙里退了出去,我以为他就这样放弃了,没想到几分钟之后,他就对着那个裂隙开始抓挠起来。
这土墙虽然粗制滥造,可厚度和硬度还是很可观的。但是很快,那个人影就又出来了,黑暗中他的轮廓比之前还要大上几分,头的部位好像突然裂开了,露出沾着血色的银光。一开始,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直至他一直往下移,身体不断地往前挤,我才意识到,那是他的牙齿。
我忽然慌了起来。
这副躯体已经挤进来了三分之二,只要再进来一点,他就能吃到我了。
这个时候,靠在我旁边睡觉的拉巴突然醒了过来。他捂住我的双眼,将我额头上的泥巴拿下,换上新的泥土。我心里大急,你小子平时不是挺警惕的吗,怎么这个时候犯起糊涂来了?
这么在心里骂骂咧咧着,我的眼皮竟然一下子沉重起来,再也睁不开了。周围忽然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在我的头上摸了摸。那只手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温温的有些粘稠。随后,我就听到了一个像极了闷油瓶的声音:“安心睡吧,吴邪。”
也许这个人的声音是真的有魔力的,我的意识立马飘忽了起来。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九点。我揉了揉脸,感觉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也不发烧了。拉巴捧着一堆蚯蚓走了过来,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受过伤的,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吃完了味道鲜美“洞穴鱼翅”,我们继续探索这个迷宫。
走过几片鱼鳞状的甬道之后,两边岩壁上的唐卡开始出现一个几乎与真人等身的红衣女人。她的头发很长,一直垂到裙角。两只铃铛一样的金色物体系在她的头发上,颇有些婷婷袅袅的味道。只可惜她是背对着我们的,无法看清这个女人的庐山真面目。走了几十步,还是这样。我有些忍不住,问道:“你们西藏这边都喜欢画成这样?品位很独特啊。”
拉巴摇摇头,他对这些搞艺术的其实也弄不大明白:“也许,这个女人的背面比正面漂亮?”
我点点头,觉得有可能,但立马又觉得不大对。这一路走来,全是这女人的背影。可这背影再美,也不至于全都一个模子吧。要是我,肯定会不同形态不同角度地将整个背影都展现出来。而且看到现在,我丝毫不觉得这背影有什么美的,反而从这壁画上感觉出一丝古怪和阴冷。
十几分钟之后,拉巴拉了拉我:“吴邪,这壁画上是不是多了什么东西?”
多了东西?
我盯着那副画几秒,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多了什么东西?”
“你没有感觉?”拉巴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壁画,拉着我继续走:“算了,也许是我看错了。”
走了十几步,他停了下来,又走了回去。
“不,不对,这画里一定多了什么东西。”他上前对着那副壁画上下摸索了起来,又往我们之前来的路走了过去。我不敢离他太远,也匆忙跟了上去。余光之间撇到那幅画,心里奇怪,到底是多了什么东西呢?
可没走几步,我和他就撞到了一起。他不顾自己撞红的下巴,拉着我来到他那副觉得多了什么的画前,指着头发中间的一点道:“你看,它多了这个!”
我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浓密的发间竟然串着一颗眼睛似的珠子。我在几幅画之间穿梭,立刻就明白了它的手法。画这些背影的人让每一副唐卡细微而缓慢地发生变化,从而让人产生错觉以及一定的心理压力。这和我之前在海底墓看到得那个怪异得黑色人形壁画差不多,只不过它表现得非常明显,让人看几眼就能察觉。如果不是拉巴非常细致地记下每一副背影图,我恐怕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我摸了一下那个极像人眼的珠子,说道:“这个应该就是天珠吧。”
天珠是藏族眼中最为神圣也是最为珍贵的宝石,真的是属于传家宝的那一类。传说它们是神仙佩戴的装饰物,每当珠子破损或稍有损坏,神仙就把它们从天上抛下,人们佩戴它就能世世无忧,因此又称之为“天降之石”。
说白了,天珠就是从天而降的陨石经过喜马拉雅山的地质运动之后形成的一种稀有宝石。这几年古董市场大热,什么稀奇古怪的收藏癖都冒了出来,对于这方面的事我也了解了一些。这种纯天然的天珠只有那种在西藏地位极其崇高的人才会享有,现在流通在市场上的基本都是后来仿的料珠,买几串便宜的玩玩也就算了。既然这女人头上饰有天珠,就说明她的地位非常高,但并不是极致。如果到了极致,那她发上的天珠就不止一眼,而是极品的九眼了。
可随着我们继续走下去,我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错的。看着那壁画上女人的头发如同启幕一般被慢慢撩起,我不由得想起胖子故事里那张陈兴国给陈铁军留下的画——
一个头上被打了叉的长发女人。
那个被隐藏在头发里的东西,并不是天珠,而是真的人眼。而这个迷宫的建造者画的也不是女人的背面,而是这个女人的正面。
饶是胆子十分大的拉巴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那个女人的脸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眼。
而几分钟之后,拉巴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指着洞壁上一个空白的地方道:“如果每隔几米就有一副唐卡的话,那么这里的女人,去了哪里?”
【火澍银埖不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