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顶说白了也就是一根杠杆、两边重物。因为一半埋在土里一半露在墓内,因此又叫做“藏头露尾”。平时这根杆子都是水平的或者往藏头那里倾斜,这都没什么事儿。但是一旦露尾的一段分量过轻少了吃力的劲,整个墓室就会坍塌。不过以前的人极少用这种机关修陵墓,风水风水,讲的都是藏气纳运之地。整个地方连着棺椁都坍塌了,那这墓还不如不修。
这个时候我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可就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不就是一边轻了点吗,这算什么?我李三少说也有百来十斤,只要站在那女人像手上,还会重不过那个蚌壳精?”
“所以说你是个蠢货!”那同行堪堪站稳脚跟,显然是被我气得不轻:“这可是万年蜃贝,里面是要孕育神龙的,至少也有万斤之重,哪是你这个凡夫俗子能比得上的?再说了,这‘藏头露尾’关键是那四根压金索。看这情形,这压金索早就断了一半,你就算给我弄两头大象都没用!”
“那怎么办?!”
“听天由命!”
地面震动地更加厉害,之前伫立在祭祀洞里的佛像纷纷摇晃了起来。那同行说了一句“听天由命”就没了声响,也不知道他如何了。雕像之上,脆弱一点的宝饰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我一个没注意,手臂就被砸了几下,立马就青了。这砸在身上还好,砸在脑袋上可不是好玩的。我连忙护住头,往祭祀场的角落钻。眼看那还算安全的角落就要到了,祭祀场里突然响起了一连串令人胆寒的声音。只听“咔嚓”一声,整个天女琉璃宝顶就重重地砸了下来。随后,那八座雕像就如连锁一般一座接一座地倒了下去。我躲避不及,刚好被座罗汉压折了脚脖子。这时又有一个金色的东西朝我面上扑来,我还没看清,人就已经被那东西撞晕了,迷迷糊糊地倒在了地上。
我也不知道这坍塌持续了多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坍塌已经结束了。我的手电筒还一闪一闪地亮着,正好对着我上方。在看清我上方的东西的时候,也不得不喊了句佛祖保佑,我这命也大大了。
按照原本的设计,这一座持杵罗汉像应该是刚好倒在我的身上。可不知道是因为角度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这罗汉像竟然硬生生地往外偏了三尺,与另外一座罗汉像压在一起,恰好给我当了天然的保护。不止如此,那罗汉手持的金刚杵离我的鼻子也就只有堪堪半寸。要是再往下一点,那就真的是锥子戳西瓜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头从那个金刚杵下面挪开,身子才动了那么一点,耳朵边就是一串让人心惊肉跳的塌陷声,吓得我白毛汗都出来了。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脑袋从杵下挪出来,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这没了近患,还有远忧。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外头的考察队派了人没有。
我腰腹用力,勉强在缝隙中坐了起来。我试了试压在罗汉像下面的右脚,一点被拔出来的迹象都没有,竟然是被卡死了。更糟的是,我已经感觉不到我的右脚了。我顿时大急,心说自己以后还要娶媳妇呢,怎么能少了一只脚。我两只手紧紧抓住小腿,闭着眼睛就是用力一拔。祭祀场又是一阵令人惊心的震动,吓得我立马放手,不敢再动,不过这脚却是让我弄出来几分。被这么一惊,我总算是冷静下来不敢硬来了。现在压在我脚上的不是一座罗汉像,而是一整个连环机关,我要是硬拔,肯定会害死其它还活着的人,得找个东西卡在那个位置才行。我看了看左右,掏出挎包里的钢笔对着那罗汉像胸口的大红宝石边缘插了进去,快速地工作了起来。
这个时候,我就听到有人小声地问道:“还有人活着的吗?”
这声音听上去不怎么熟悉,我还道是救援队,立即回应道:“有,有!我在这儿!”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就从下面的缝隙中露出半张黝黑的脸来,只露出一双眼睛:“你的情况怎么样?”
“老子的脚卡住了,其他的……”我摸摸额头,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就是摸上去还痛。“其他的没什么事,你先去看看别人吧。”
那人没什么反应,只是盯了我一会儿就走了。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就有点发毛。不过想到有救援队的人在,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点。
随便捣鼓了三两下,我就把那颗成人拳头大小的红宝石给取了下来。在脚边比划了一会儿觉得不太放心,我又顺手把人家佛爷肚脐眼上的珠镶玉给摘下来塞到了罗汉像下面。我抱着腿使劲一拔,就把脚弄出来了,可牛皮做的藏靴还留在里面。我头上的罗汉像晃了晃,总算是稳住了。我松了口气,把靴子拔出来重新穿回脚上。同时,我也在想着,怎么先从这个狭窄的地方出去。
前面是出不去了。一个断了半身的头上长角的马刚好挡在我的前面。除非我变成一只狸子,才能从那么狭窄的缝隙里钻出去。回头看看,那墙赫然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我爬过去往那里看了看,雕像与土墙最宽的地方也不过是女人一只手掌的宽度。我这虎背熊腰的,估计刚出一个肩膀就能卡在那儿。
我大声喊道:“救援队的,我在这里出不来,你们想办法把那个挡路的角马挪开。”
我喊了几声,都没人应。正奇怪着呢,就有人道:“李……李三,有救援队来了?”
我一听,原来是朱老七:“有啊,刚才有个人问我来着。你没见到?”
沉默了一会儿,朱老七道:“李三,你……砸坏脑子了?之前我就听到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我一愣,“这不可能,我之前还看见他了。”
朱老七道:“那他长啥样?”
我道:“我也没看清,不过我就看到了他的两只眼睛。”
“两只眼睛?李三,你那边什么情况,不是整个人被卡在废墟下面?”
“我和你情况差不多。”我捂着又疼又闷胸咳嗽了几声,把自己的情况说给了朱老七。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就立即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人是从贴地的缝隙看过来的,那我怎么会看到他的眼睛而不是下巴?!
这时,朱老七突然开腔道:“老三,你小时候听过《聊斋》吗?”
我心底忽然一寒。
“他们说——
“鬼都是没有下巴的。”
“比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