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地下城里浑浑噩噩地求生，我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模样。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多月后，我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我的脸。
我不断地翻着这些尸体，拼命地想要找出他们不是吴邪的证据。可是找到最后，我却发现，这些真的都是我自己。
盐尸扯住我的衣领，一把把我拎起，有些猖狂地大笑：“看、啊……继、续、看、啊。这、个、被、剥了、皮、的，是、你！这、个、淹、死、了、的，也、是、你！这、个、被、开、膛、破、肚、的，还、是、你！吴、邪……你怎么就、死不了、呢？我还要……杀……多少次、你？！”
它一字一句地，非常缓慢地说道：“为、什、么……我、每、次、遇、到、你……你、都、和、我、说、一、模、一、样、的、话、呢？”
我浑身一震：“这是什么意思？！”
盐尸只回答了我四个字：“从、一、开、始。”
从遇到我的一开始。
瞬间，我就明白了。我像以前的那些“吴邪”一样，对它作出了一样的回答，一样的反应。
可是这说明了什么，我只是历史的重复、时间的循环？还是那些“吴邪”也跟我有一样有着相同的思维？可是什么样的人会有一模一样的思维？我突然就想起了，拉巴曾经跟我说的，那面香巴拉的“宝镜”——
十三位天女，靠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连系在一起，她们共用十二双眼睛，一个大脑，一张嘴巴……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谜团越来越多，我所看到的也越来越不可思议。
“告、诉、我……为、什、么……”
盐尸再次掐上了我的脖子，用力地摇晃：“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想着那些所谓的“证据”，还有从一开始虚与委蛇，我突然明白了这只盐尸的所有用意。
看着这个执着地近乎于疯狂的怪物，我突然有些想笑，而我也这么做了。
过去的那批人对于长生，是不是也这么疯狂？
盐尸不再问我为什么，而是问我：“你在笑什么？”
我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好像一瞬间，所有属于人类的情绪都被我一一剔除了出去。我听见自己极为冷淡地开口，慢慢道：“原本，我很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没有用直截了当的方式杀了你。”
“你、的、确、该……”
“可是看到你这样，不生不死地活着，连个女人都睡不了……”我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容，“我放心了。”
“吴！！！邪！！！——”盐尸怒不可遏地把我举了起来，像是要把我直接摔死。我不在乎地笑了笑，问道：“难道你不害怕吗？”
“害？！怕？！”
“我只是第四个。”
听了我的话，盐尸的身体微微一抖。
我的语气更加阴沉：“就算我死了，你也会遇到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吴邪，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跟你说着一模一样的话。不用百年，十年之后，你还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这个地方苟延残喘，而你面对的吴邪，却还是十年前的那个。不会老，会死，可是你永远都杀不完。即使你活上了一百年，却还是会遇上我，遇上无数个年轻的吴邪。”
盐尸已经抖如筛糠。我顿了顿，笃定地冷笑：“这个局，你再也走不出去了。”
“不、可、能……还、有……还、有……”
“还有我，是吗？”我接下去说道，“你想要在我身上找出能产生无数个‘我’的方法，然后造出一个新的你。你怕死，可是你更怕这样活着。所以，你才会那么在意，我是怎么死的。然后，你就确定，我没有办法复活，却可以弄出很多个‘我’。”
盐尸没有说话，可是我却能感觉到它的“目光”异常灼热。我想它应该是有眼睛的，只是被盐壳遮挡住了，所以它看上去是没有五官的。可是没有表情我也看得出来，这只盐尸已经被我唬住了，而且还唬得相当成功。我本来可以试着从它嘴里套出一些信息，可是我没有。没来由的，我就是对这只怪物特别厌恶。所以我说道：“我不会告诉你。”
“……”
“不仅仅是我，以后的吴邪也不会告诉你。”
“……”
“你就这样，当一辈子怪物吧。”
盐尸突然疯狂了起来，掐着我的脖子到处乱甩。我被它弄得想吐，骨头几乎要被甩断，放在裤裆里的枪一时也没摸出来。可是我却没有后悔激怒它，心里反而有一种极大的畅快感。
难受也不过是十几秒的事，很快，盐尸就冷静了下来，对着我僵硬地说道：“你、会、告、诉、我、的……”
盐尸改掐换拖，拎着我的一只手朝这个洞的中心走去。这时我才发现，这个洞变亮了。那个光线不知道从何而来，将周围的尸体都染成了一道莹白，估计是用了某种镜面机关。洞穴的中间是一片篮球场一样大的水潭，无数个人头从水中叠起，养着顶端那个珊瑚一样的黑色东西。
那些尸体上不翼而飞的头颅，全堆在了这。我看着这个造型，觉得它和藏在拉布耶盐湖底的狼牙石岩很像。或者说，这里才是正版的地方。
盐尸把我拖到湖边，猛然把我按到水里。饶是我有所准备，还是被灌了小半口人头水。我一边掏裤裆，一边屏息准备。我已经想好了，一会盐尸把我的头拉出来，我就反手一枪然后跳到湖里。这玩意儿怕水，纵是再凶，少了一层盐壳我也能和它硬杠上两回。
可惜现实总不按人想的那样走，不然这世上就省下了很多麻烦。我正憋着劲呢，人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潭里，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孙子推的，害的老子差点开枪崩了自己的裤裆。
浮出水面，我就看到一个身像豹，脸像虎，眼睛像蜥蜴一样的凶兽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而它的旁边，那个盐尸已经碎成了几处，还剩下一半的脑袋朝着我，露出里面干枯发黑的颜色。
【火澍银埖·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