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之后，苏格兰场当夜值班的全部警察都冲到了海德公园的普兰西斯餐厅，其中还有受伦敦市政厅管辖的警察，他们本是去调查市政厅遭非法入侵的事件，结果事件很快就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
“HOLYSHIT！HOLYSHIT！HOLYSHIT！！！！！”
当拉萨特探长赶到餐厅，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之后，他几乎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其余的警员在看到后厨那堆加工过的人体残余之后无不一个个被震慑得好像脑袋挨了一记闷棍一样，有几个人还一直在抽自己的耳光，拼命想要证明自己其实是在做一场噩梦。
“粗略统计……唔，至少有20具尸体。”
法医很不舒服地对拉萨特探长说道，即便是已经看惯尸体的他刚刚都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而拉萨特探长沉默地看着厨房的景象，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死者的身份不太好确定，恐怕需要和最近的失踪人员名单进行核对。不过，兰登`柯莱科先生的遗体我们找到了，根据那位苍崎小姐的证词，恐怕桌子上那几盘菜——”
“不用再详细说明了。”
“……那我真是能松口气了。”
法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这间厨房。厨房很整洁，打扫得一尘不染，就和一间普通的餐厅一样，新鲜的肉类食材规整地保存在肉食架上各处位置，甚至还都贴上了标签。一切都看上去井井有条，然而当知道这些“食材”都是来源于人体之后，现场的人却连丝毫恶心的感觉都没有——因为那些食材，看上去真的和自己平日食用的动物肉类，没有丝毫的分别。
“赫特西亚教授呢？”
“他在医院，正陪着柯莱科小姐和苍崎小姐。”
“……那孩子的尸体呢？”
“在医院。教授已经看过了，他似乎还算镇定。”
“不要去打扰他了。”
拉萨特探长叹了口气，说道：“干好我们自己的工作吧。”
“明白了，探长。”
===
“米卡！”
橙子忽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几秒钟后她才发现自己一身是汗。
“这里是……医院？”
橙子呆呆地看着四周，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急忙躺了回去。
咔嚓一声，房门的锁被打开了，随后橙子就听见有人说道：
“她醒了吗？”
“我瞧瞧……没有，还睡着呢。”
两个声音很熟悉，橙子一下子就听出是威廉和卡尔伯特，正当她想要起身打招呼的时候，忽然听到卡尔伯特说道：
“不要叫醒她，现在我们不能信任任何人。”
“我知道了。所以我们现在过去吗？”
“是的。那个美国人把那几只动物抓住了，现在正在太平间里解剖它们。”
“他是叫……‘阿文格尔’，对不对？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应该不清楚米卡的事情，但是他知道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啊，我懂了。”
威廉叹了口气，随后就和卡尔伯特离开了。那之后橙子才悄悄起身，思索起刚刚两人的谈话来。
“‘不能信任任何人’……是什么意思？”
橙子隐约觉得这两个人在瞒着什么，而且她记得米卡对于他们两人来讲都像是亲人一样，现在他死了，这两个人的语气里面好像并没有悲伤，而是带着一股异样的沉重。
“米卡……我要去看看。”
想到这里，橙子悄悄下了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们是要去，太平间吗？”
走廊里没什么人，橙子一路来到楼梯间外，从地图上找到了太平间的位置。威廉腿脚不便，需要卡尔伯特推着轮椅。所以速度快不了。于是在下了几层楼之后，她就看到了卡尔伯特和威廉两人进入了一个阴冷的房间里面。
“哟，你们到了。”
太平间内，阿文格尔看到两人后，摘下了口罩，转着手术刀说道：“大发现。”
“能具体点吗？”
卡尔伯特瞥了一眼旁边的临时搭建成的手术台，那上面已经堆满了各种动物器官，散发着一股恶心的气味。
“我想我发现了这些畜生能够说话的原因。”
阿文格尔拿出指了指另一边桌台上的，一堆摆放规整的生物器官，说道：“喏，这就是证据。”
“这些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卡尔伯特莫名其妙地问道，而威廉看了一眼之后，皱眉说道：“这是从那些动物身上取下来的吗？”
“啊，还好有个能够交流的。阁下莫非就是？”
“威廉`赫特西亚，大学教授。”
“教什么的？”
“心理学，当然我对其它学科也有所涉猎。”
“啊哈，看起来英国教育也不是那么水。”
阿文格尔用手术刀指着那堆生物器官说道：“这些显然不是正常的猪狗狮子之类的动物体内应该拥有的东西。你瞧瞧它们的大脑，虽然大小各异，但是很明显都要比同类的更加发达，而且它们的发声器官也都和人类的相似。最奇特就是那条蟒蛇，它明明是爬行生物，然而我从它身体里取出了几个非常精致的器官，只有哺乳类动物体内才会存在。”
“所以说结论呢？”
卡尔伯特问道，阿文格尔耸了耸肩，说道：“在我能理解的知识范围内，大概只有‘变异’能够形容这种现象。”
“你是说这些动物都变异了？”
威廉吃惊地说道，阿文格尔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没有找到任何有关魔术的痕迹——哦，或许除了这个之外。”
阿文格尔转身走到后面，推着一张床走了过来。那上面是米卡，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他胸口还留着心脏残缺后的空洞，但是那里面已经多了一个新的东西。
“有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阿文格尔指着米卡胸口中那个占据心脏位置的方块问道；而威廉和卡尔伯特看到之后，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卡尔伯特，这个难道是——”
“很相似，不过我家里那个是十二面体。”
卡尔伯特望着米卡胸腔内那个闪耀着微弱红色光芒的正方体，眼中透射出激动的光芒：“毫无疑问，这一定是神典。”
“神典？”
阿文格尔的表情变得不可捉摸起来，他沉吟了片刻，问道：“你们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
“听你的口气，你知道？”
“是的。当我找到这孩子的时候，那条蟒蛇就缠在他身上，我本来以为它是想吃了那孩子，但是那条蟒蛇却从嘴里将这个方块吐了出来，放进了这孩子的胸膛里面。”
阿文格尔说着抬手想要触碰那个方块，卡尔伯特急忙抓住他的手，喝道：“你要做什么？”
“别激动，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方块已经和这孩子融为一体了。”
阿文格尔指了指米卡的胸腔，的确原本心脏附近的血管此时都连接到了那个方块上面，从外面看去似乎是插入了方块之中。卡尔伯特仔细看了半天，又摸了摸米卡的身体，疑惑地说道：“但是米卡他——”
“死了。”
阿文格尔淡淡地说道：“但是那个方块到底该怎么解释？”
“我想我们可以解释。”
威廉舒出一口气，抬头看向阿文格尔，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弄清楚，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到伦敦来？”
“……”
阿文格尔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我是龙教团的特使，来伦敦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回收弗吉尼亚学派的魔术物品，另一个则是寻找当初漏网的纳粹成员。”
“‘Order`Of`the`Dragon’，和他说的一样。”
威廉点了点头，说道；阿文格尔眉头一皱，加重语气问道：“‘他’？”
“他说自己是‘Kami’，日语中是‘神’的意思。”
“Kami？”
“对，倒过来念就是Mika，就是这孩子的名字，也是他亲自取的。”
“所以那个人——”
“他不是人。”
卡尔伯特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神。”
“……日本的神？”
“可能吧，但是他可没有保佑过日本人。”
威廉缓缓说道：“他和我们说过一些过去几十年会发生的事情，比方说二战的结局和意识形态的对立；当然也有和魔术师还有教会相关的一些事情，比方说龙教团。”
“啊哈，很有意思。所以那个人——嗯，那个神和这孩子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他和我们做了一笔交易，要我们好好照顾米卡。”
“你们得到了什么？”
“活着从日本离开。”
卡尔伯特沉声说道：“而其余的人都死了，甚至一夜之间没有任何人还记得他们，除了我们两个之外。”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将近50年以前了。”
“所以，你真的去过日本？”
阿文格尔看向了威廉，威廉点了点头，说道：“没错。”
“但是为什么？一个德国人为什么要去日本？”
“因为元首的命令。”
威廉摊手说道：“我曾是纳粹党卫军的成员，难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只是很奇怪，党卫军去日本做什么？”
“你听没听说过圣杯战争？”
“没有。”
“简而言之，就是一群三流魔术师围绕着一个二流魔术物体进行争夺的无聊游戏。”
卡尔伯特指了指他自己，说道：“而我当年就是那群三流魔术师中的一员。”
“哈？”
“上一次圣杯战争是50多年前，那时候大战虽然还没有爆发，但是整个世界已经成了火药桶。元首从投靠第三帝国的魔术师那里了解到了圣杯战争的事情，他希望能获得圣杯来实现征服世界的野心，于是一只精锐的党卫军护送着魔术师前往了日本，而我就是其中一员。至于卡尔伯特，他是因为时计塔的关系才去了日本，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威廉解释说道，阿文格尔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所以圣杯究竟是什么？”
“一个能够汇聚魔力的东西，万能的许愿机，170多年前的三个老疯子在日本弄出来的破玩意儿。”
“你好像怨气很大的样子，卡尔伯特，要知道这已经50多年过去了。”
威廉笑着说道，卡尔伯特哼了一声，冷笑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姓远坂的混蛋。”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你们的旧账。那么圣杯战争和所谓的‘神’究竟有什么联系。”
“圣杯战争是7名魔术师之间的战争，圣杯将魔力借给他们，召唤7名英灵。1名魔术师与1名英灵组队，他们之间就是Master和Servant之间的关系。”
卡尔伯特解释说道：“圣杯战争开始之前，被选中的魔术师需要利用法阵自行召唤英灵，召唤出的英灵分为7个职介，它们基本都是青史留名的古代英雄。开战之前，7名英灵已经被召唤出来了；但是第8个人，却召唤出了神。”
“第8个人？”
“一个年轻人，就是米卡的父亲。”
“这孩子的父亲？他的母亲呢？”
“米卡的母亲姓爱因兹贝伦，她和米卡几乎一模一样，银色的头发，红宝石一样的瞳孔，美不胜收。”
卡尔伯特叹了口气，说道：“米卡的父母，都不是寻常人。她的母亲明面上是爱因兹贝伦家的大小姐，实际上却是个人偶，也就是人造人；他的父亲是日本皇族，据说是绝世的通灵者，但本质上还是日本军部的囚犯，从一出生下来就被监禁了起来。”
“所以这孩子是怎么生下来的？”
“原本日本军部的计划是利用米卡的父亲召唤出日本本土的神灵，再借助主场作战的优势拿下圣杯。然而在米卡父亲召唤之前，7名英灵就已经聚齐了。军部于是将米卡的父亲重新监禁了起来，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召唤出了神。”
“那个神有名字吗？”
“建明神，他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卡尔伯特缓缓说道：“但是我专门查过神道教的资料，甚至在战后请盟军中的朋友帮忙在日本全国进行调查，然而根本就没有任何有关建明神的信息。我认为他根本就不是日本的神，甚至和我们理解中的神也有很大的差异。”
“所以之后呢？”
“似乎是建明神帮助米卡的父亲脱离了牢笼，然后他就消失了。圣杯战争结束之后，帝都变成了一片废墟，我和威廉被建明神所救，并且在废墟上将还是婴儿的米卡交给了威廉，叮嘱他将米卡抚养成人。”
“那么，这孩子今年究竟多大了？”
“17岁，他在17岁的时候就停止生长了，和他父母去世前的年纪完全一致。”
“……”
阿文格尔仔细消化着两人给出的讯息，半天后才说道：“所以你们就带着这孩子回到了英国。”
“卡尔伯特的家族在伦敦还算有点势力，能够确保我和米卡衣食无忧。而建明神给了卡尔伯特一个东西作为米卡的抚养费，条件则是不允许任何魔术师知晓米卡和那个东西的事情。”
“一个东西？”
“我叫它，‘神典’。”
卡尔伯特轻声说道：“那是个十二面体，非常坚固，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它似乎保存了无穷无尽的知识，我只要接触到它，几乎所有的问题都能够获得解答。”
“所以现在呢？这孩子可是死了。”
“建明神说过，总有一天他的信使会来接米卡的，我想就是这个意思吧。”
威廉摇了摇头，轻轻抚摸着米卡的头发，带着些哀伤说道：“米卡并不是纯粹的人，他和他的母亲一样，沉寂地活在世上。他的心就像是水一样纯洁无暇，感受不到我们人类拥有的情绪，只是单纯地听从我的话。我告诉他要善待身边的人，他就照做了，所以他才会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只为了能够让柯莱科和苍崎小姐能够平安。”
“我……很抱歉，没能救得了他。”
“这不是你的错。这也许就是命运吧，50年了，我都快忘了过去的事情了。但是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信使出现了，它带来了第二个神典；我想很快，建明神就将重现在我们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