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慢悠悠地开着。
“刚才你说什么?什么湖怪?”爸爸突然将脸转向我。
我并不打算将这个秘密,透露给要谋害我的仇人。
他差一点儿让湖怪吃了我。
“怎么啦?”爸爸将脸挨排在我们三个身上扫视。
茜多和米雪儿都像个小傻子似地,一声不吭,想着心事。
“如果你请我们吃顿汉堡,这事好商量。”一想到爸爸发了工资,我对他的怨恨,顿时消散了。
坐在麦当劳里,我的心情顿时蹋实下来。
两个表妹也开始东张西望,命令爸爸去买她们要吃的东西。
我感觉麦当劳就是个菜市场。
总有一大堆很老很老的人,和很小很小的人。在四处闲逛,大声嚷嚷。好像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在吃垃圾食品。
而在一些座位上,你会看到有些人好像在那里坐了一辈子。
桌子上放着一杯饮料,在谈什么人生哲理。
真的,你每次来都会看到他们。
爸爸端来两个全家套餐。
茜多和米雪儿像个战士似地,轮起胳膊大吃起来。
我喝着饮料,望着窗外。很怕赵博士问我关于湖怪的事。
在这种场合,肯定会让人以为你是个傻子。
“说吧!宝贝们。”爸爸望着我们三个。
我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继续盯着临座的一个小女生。
她的脸很白。如果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右眼边有一颗黑痣。
“快说!”爸爸总是这么不耐烦。
“茜多,这任务交给你!”我乞求地望着可爱的小表妹。
“我还要两个超值桶。”茜多痛苦地,在填满鸡肉块的嗓子眼儿里喷出这几个字。
爸爸又拿回两个超值桶。
“我看到荷叶脑袋。”茜多吃力地吞下一口饮料。翻着眼睛,抻脖子。
如果你有表妹,就会知道我说的怪相。
“什么荷叶脑袋?”赵博士心不在焉地问道。
他总是这样,一遇到关于自己的事,就腾地跳起来。
如果感觉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立马无精打采地东张西望。
“很大很大的荷叶脑袋。”茜多瞪着眼珠子,不时望上米雪儿一眼。
“湖里有荷叶吗?”爸爸抓了抓脑袋,“那里只有一年生水草。”
“会动的荷叶脑袋!”一旁的米雪儿嚼着冰块,眼睛出奇地大。
“会动?怎么个动法儿?行了宝贝,你吃不了,给我一块,就一小块!”爸爸在茜多的超值桶里,抓了一块炸鸡块,填进嘴里。
“它还有身子,像个地瓜一样的身子。有两对大眼睛,绿色的,像个绿西瓜一样瞪着我们看。”米雪儿激动得小脸通红。
“亲爱的宝贝儿们,我想你们一定是动画片看多啦。好了,赶快吃吧,我们要回家啦。”爸爸开始移动屁股。
他每次只要想离开一个地方,不管别人的意见,总要飞快地收拾东西。
“是真的!”茜多恶心地吸着可乐,在可乐杯里吹泡泡,吐出来,吸进去。
可乐杯顶飘着白色肉沫,看得我直恶心。
“好了,赶快走吧,我还有两篇报告没写。”爸爸已经在抢两个表妹的超值桶。
茜多趴在爸爸的手背上咬了一口,腾地站起来,拍着桌子,“是真的!”
我吓坏了。
爸爸愣愣地瞪着眼。
麦当劳里除了果汁机的滚动,鸦雀无声。
“那都是真的,我们看到了。在多玛湖里,有一个湖怪。长着荷叶脑袋,地瓜身子,还有西瓜大的绿眼睛。表哥也看到了。”米雪儿飞快地说道。
爸爸看向我。
“啊……她们说得没错儿。”我不安地晃着脚丫子。
桌子旁边的人,又热闹起来--他们在骂我们是一群神经病。
我装作没听见。
爸爸将屁股塞进椅子里,就像钉住了似地,盯着我们三个,脸上闪烁着幸福地光芒。
“仔细说给我听,我就感到今天的湖有些问题。那电波--简直太不可思议啦。”
“我们就看到这些。”我赶紧提醒爸爸,周围一双双,要活吞了我们的眼睛。
回家途中,汽车开得飞快。
一进门,爸爸就将两个表妹扣下。告诉姨妈和姑妈她们在我们家过夜。
我和妈妈耸了耸肩。
“说说是个什么样的湖怪!”爸爸趴在经常画图纸的拷贝台上,要两个表妹仔细描述湖怪的特征。
那认真劲儿真想让我笑破肚皮。
“如果你答应再给我换一套护膝,我讲得可比她们动听。”我搂着爸爸的肩膀。
“这世上,可没有比你再贪婪的魔鬼啦。”爸爸将我的手甩了下去。
“当你画完的时候,准会失望地发现,她们说的是一只蹲在荷叶上的小青蛙。”
我飞快地跑了。爸爸的一只拖鞋,已经飞了过来。
我走进厨房,想找点儿吃的。
“怎么样?雨天画画一定不错吧。”妈妈兴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
她本来要让我今天在家里复习英语。
她是个严厉刻板的英语老师,有种叫人害怕的黑色幽默。
在她的课堂上,不论多大的孩子,都像个木雕。
“完成得非常好。下雨的时候,我一直在构思。一个清纯的少女从湖中走出来,打着把白色的荷花伞。与从湖泊的另一面走出的,吹着河螺的男孩儿相会。”我不得不将表妹们那些奇怪的想法,胡编一顿。
“之后呢?”妈妈不以为然地盯着我。
“之后我就画了,虽然就晴了那么一会儿,还是非常出色地完成了。可是两个淘气的小表妹,轮流在画夹上抹了几笔。我只好再重画一幅了--就是我那幅最著名的画的续集,《雨中的垂钓者》--”
我从妈妈忙碌的脚步声中听出来,她在瞧不起我。
“那已经是你的第二十一幅了,能不能画点儿别的。别老重复一个样儿。”妈妈生气地拧着眉毛。
“连爷爷都说那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品,而且那些画没有一张是重复的,我对老天发誓。”
“是啊,第一张,那个会唱歌的老头儿钓的是草鱼;第二张钓青蛙;第三张钓蹲鱼;第四张钓个乌龟……”
“行啦,妈妈,这可是我最完美的作品。等着瞧吧,我可不比达芬奇差。他不是也画鸡蛋画出名的吗?”
“那根本不是一回事,你总喜欢偷懒。”
妈妈又要犯歇斯底里症,踩着我的脚后跟完没没了地唠叨。
我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我会努力的。”我搂着她,肉麻地安慰一番。
这一招很管用,她立马塞给我能买十个画夹子的零花钱。
我回到卧室,抱着我的菲娣,给好朋友菲力打电话。
他胖得像个皮球,脸跟嘉菲猫没什么两样儿。
“玩得怎么样?”菲力总喜欢说蠢话。
“蠢猫,我今天是去写生了,完成那个著名的续集。”我知道我骂他蠢猫,他不会生气。
他就是这么个开朗的家伙。
“又钓了个乌龟,或是什么河虾?”菲力在捏着鼻子说话。
“行啦,今天我可没功夫跟你开玩笑。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商量。”
“商量你下个星期,是画草鱼还是野兔子吗?”
“该死的,你别再想跟我一组打篮球。”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说吧。”
我捏着菲娣的耳朵,揉着它的肚子,可实在说不出口。
菲力在骂那边的弟弟。
他有一个小弟弟,鬼机灵,总整菲力。所以没少挨菲力的巴掌。
“行啦,再哭撕烂你的嘴。”菲力冲电话喊道,“赶快说吧。”
“又在欺负你弟弟。”
“快说!哎哟,你这个小坏蛋。敢撕我的作文!”菲力叫得极痛苦。
他最心疼语文作业,因为通常都是坐在那憋一个小时,也憋不出一个字儿。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说,“我有点儿不相信。”
“那你就烂在肚子里。”电话挂了,菲力一定在扁他弟弟。
我穿上溜冰鞋,向他家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