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鹰把蛐蛐三人送到了冯哥的出租车上,然后独自往楼上走去。
他的脚步踩在楼梯上,楼道里的灯光像鬼火一样昏暗,好像是电线的接触不好,灯光一闪一闪的,像是飘忽不定的幽灵。这时小鹰听到的是自己的脚步声,“卡、卡、卡……”走到五楼的时候,他猛地停了下来,“卡卡”的脚步声似乎还在响,这响声在夜间真的是让人感到很害怕。是不是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他猛地一回头,却发现旁边的一户房门开了个缝。
这是冯哥的家。肯定是他刚才急匆匆下楼去开车,送蛐蛐他们几个回家,没有把门带上。小鹰下意识地朝着冯哥的屋里望了一眼。
他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儿,正在床边给一个老人洗脚。那个男孩儿是冯磊,冯哥的儿子。老人是一位七十岁左右的奶奶,床边放着一辆轮椅。哦,这人是冯哥的母亲。冯磊端着一盆热水,不声不响地给奶奶洗着脚,他洗得很认真,用自己的小手用力地给老人按摩。小鹰看到这,想到了电视上的公益广告。小鹰不禁对小男孩儿的举动生出一种强烈的好感。
这时,一个泼妇似的女人走进了小鹰眼前的画面,她大声地嚷嚷着,那粗俗野蛮的语言,把刚才小鹰看到的宁静与和谐一下子撕个粉碎。
“你个小崽子,就知道给这个老不死的洗脚,你还想把她给供起来呀!”
“你个老不死的,在乡下待着得了,往城里挤啥呀?咋不让你大儿子养你,就会来欺负老二呀!”
“说好了,一家轮一个月,到日子了吗?你个老不死的就跑到我家来啦!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老冯家的了!”
“你个老不死的,就在这儿待着吧,早晚让大杨树上的乌鸦咒死你!”
小鹰看出来了,骂人的是冯哥的媳妇郭芬,这个“老不死的”就是她的婆婆。可奇怪的是,郭芬满口脏话一嘴狂言,却没有听到一句反驳。郭芬好像是在一个人说单口相声,冯磊和他的奶奶就是一对观众。
或许这祖孙两人根本就没听,小鹰看到,奶奶的脸上分明带着微笑的表情,冯磊瞅着奶奶也是一脸幸福的样子。他们全然无视郭芬的存在。
为什么会是这样?
很可能是习惯了。小鹰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祖孙二人不答理这个泼妇是可以的,但是他们之间为什么也不说话?小鹰想弄清这其中的原委。这时,冯磊给奶奶洗完脚了,他朝着奶奶打起了手势,奶奶也用手势和孙子交流。
从他们那熟练的手势上,小鹰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一对聋哑人!他们是用手语说话呢。
哦,怪不得,那天在象棋盘处小鹰和他打招呼时,他不理睬,原来他听不见声音的。冯哥的妻子为什么对婆婆如此蛮横?这个女人简直就是虐待老人!难道冯哥不知道吗?难道他就不能管一管吗?
正想到这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小鹰判断是冯哥送完蛐蛐他们回来了。偷听人家谈话是不礼貌的,小鹰赶紧朝着六楼走去。
五楼和六楼的隔音不是很好,小鹰很快就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冯哥与郭芬的争吵声。冯哥在极力地劝阻妻子小点声,别让外人听到。郭芬比刚才收敛了许多,声音也小了下来。小鹰听出来,郭芬和冯哥争吵的主要内容是让冯哥赶紧把他老妈弄走,她说这样一个病号在家里,谁来照顾,医药费谁来掏,还是快点送回乡下老大那算了。咱家宁肯拿点钱,也不能再养冯磊他奶奶了,冯磊的奶奶可是有着三个儿子呢,还有一个闺女,凭什么赖在这儿不走呀?你说说你老妈来了,咱们家消停过吗?郭芬说,外面有乌鸦,家里有病妈!咱家这日子还有好吗?郭芬没有跟冯哥再说一句“老不死的”,可真算是一个懂礼貌的“贤妻良母”啦。
夜渐渐地深了,小鹰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有紧张害怕的成分,更有许多的悬念让他无法入眠。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朝窗外望去。
雨住了,风停了,连大杨树的树叶也一动不动。没有锣声,也没有乌鸦的叫声,你能听见楼下草地上,传来小昆虫非常清晰的鸣叫,世界怎么就像死了一样寂静。
想到“死”这个字的时候,小鹰突然想起了,他现在住的这个房间里,前不久就曾死过人的,木头的舅妈不就是死在这间屋子里了吗?小鹰突然感到一阵恐怖袭上心头。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床头的台灯拧开,悄悄地在屋子里查看。
木头的舅舅何涛家的房子是三室一厅,家里失去了女主人,何涛和儿子又长时间不在这儿住,到处都乱糟糟的,脏兮兮的,衣服鞋子扔了一地。三室一厅的房子每个房间都没有安锁,看来这个家里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小鹰拿起一只手电筒又朝着阳台走去。
在五楼楼梯通向外面阳台之间的一个拐角处,有一个小阁楼,这个阁楼也应该是何涛家的。这个A区的三单元格局挺特别,阁楼的朝向有一面正好对着院里,从阁楼处可以面对天井似的大院。对,何涛说过,这个阁楼里什么也没有,里面就是空荡荡的一面墙。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要上着锁呢?小鹰的脑子里画着问号。小鹰想到那个阁楼里去看一看,可是有锁,小鹰用手电照了照这把锁,咦?锁头上竟然没有灰尘,想必是谁在最近打开过它的。是谁呢?小鹰猜不出来。
这时,他有些困意了,回到床上盖上被子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