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寡人亲自充当一块磨刀石,将伊阙的心,磨砺的比石头的还坚硬!”老皇帝忽然泣不成声。
何鹤赫连忙扶住他:“陛下,别说了,别说了,还是等主人回来,您一并说给他听,他会懂得的!”
“不,我才不,干嘛要告诉他,告诉那臭小子以为寡人跟他认错,跟他忏悔,绝不,寡人就是死,也要死的一派傲气,才不向他服软!”皇帝脸一瞥,衣袖在脸上胡乱一抹,将溢出眼角的泪狠狠擦去,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现在好啦……”老皇帝释然的向后一靠,做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抖索着自己的手,仔细端详:“现在,在外面漂泊了十年的孩子,终于成长为一个足够强壮的男人,他果敢,却不莽撞,他冷血,却不无情,他狠厉,但不残暴,寡人用自己为南朝打造了这么完美的帝王……这是寡人的骄傲!寡人不伤心……寡人有脸面去见历代先皇……寡人不会忘记跟他们炫耀这段的!”
风渐渐刮得厉害,宫门来回扇动,老皇帝一个激灵弹坐起来,瞪着那处:“何鹤赫,快去,快去帮寡人看看,是不是那个兔崽子回来了!”
何鹤赫连看都不用看,都知道那只是风吹的,但是他还是乖乖的过去,装模作样前前后后看了几次,回来轻声道:“陛下,是风!”
老皇帝很失望,却又强装轻松的跟何鹤赫话家常:“何鹤赫,伊阙的皇妃,你见过的!”
“见过,是安平郡主,那个女人……”
“不是安平,你记错了!”老皇帝一摆手,认真道。
何鹤赫皱起眉,他哪里记错嘛。
“是阮浓,飘渺宫的那个!”老皇帝提醒道。
何鹤赫不知道是自己老年痴呆,还是皇帝老年痴呆了,飘渺宫的那个怎么会是皇妃呢?
“咳咳,笨,伊阙娶回来的根本不是安平,是阮浓,亏你还是皇家暗卫,连寡人在宫里都知道的消息,你都不知道!”
何鹤赫彻底震惊了,突然间想到,那天他告诉安平,主子心里只有阮浓的时候,那家伙跳的跟猴子一样,开心的要死。
老皇帝眼底浮出一丝欣慰:“在这个世上能有一个让自己奋不顾身的人,那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回头,你告诉阮浓,叫她加把劲,给寡人生个孙子,不不不,先要孙女,寡人喜欢孙女……到时候寡人重赏咳咳……”
“陛下别说了……”何鹤赫膛目结舌的看着老皇帝嘴角的血迹,吓的脸色发白,一边扶住老皇帝,一边高声大叫:“御医,御医……”
宫门缓缓打开,一袭人马浩浩荡荡冲进来。独孤冥黑发飘散在身后,按照规矩,进宫下马卸除兵器,就算皇子也一样,而独孤冥,竟然带着阮浓,一路奔袭,完全不管不顾。
皇帝的寝宫外面跪了一地的人,不少人脸上带着泪痕,整个皇宫被他们渲染的一派哀伤。
独孤冥下马,怒色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太监见到独孤冥来了,连忙迎上去,用袖口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嗓音颤抖:“殿下,您赶紧去看看吧,陛下……”
话音还没落下,老太监就看见眼前一道淡金色影子从面前消失了。
阮浓被独孤冥一路抱着,飞身闪进皇帝的寝宫。
当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阮浓眼角忽然湿了,他们走之前,老皇帝还是活蹦乱跳的,这才几天功夫?苍老的躯壳缩在华丽的床上,仿佛一种讽刺,身边的御医心惊胆战的为皇帝扎针,把脉,宫女急色匆匆的为皇帝擦拭嘴角的血迹。
见独孤冥来了,所有人连忙跪下。
“到底怎么回事?”独孤冥大步跨上去,坐在龙床上,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枯槁的手露在被子外面,一颤一颤的,仿佛要抓住什么,挽回什么,却徒劳无力。
资格最老的太医抖抖索索上前,跪拜:“殿下,陛下身体一直不好,前几日又受了内伤,现在病情加剧……”
独孤冥瞬间抬起头,瞪着太医:“父王怎么会受内伤?”
太医面面相觑,统统摇头:“臣等不知啊,陛下五脏皆被震伤……”
阮浓在外面听的心头一颤,脑子里回想到与那个黑衣人交手……想到这,阮浓倒退几步,脸色微微泛白,是她……是她亲手将老皇帝打成内伤的。
何鹤赫见到独孤冥,眼睛一亮,连忙凑到老皇帝耳边低喊:“陛下,陛下,殿下回来了!”
当他看见阮浓跟在主人身边的时候,一颗心又是激动又是酸涩。
独孤冥拉着阮浓疾步上前,立在龙床边上。
老皇帝仿佛听见了何鹤赫的喊话,挣扎着睁开眼睛。当他看见自己朝思暮想见到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撑着身子自己坐起来了。
“伊阙……”
独孤冥没有表情,但不代表他没有感觉,听见这久违的呼唤,独孤冥眼底的色泽更加深沉,他不甘,他怨恨,为什么这个名字在二十年前从未听他叫过?
老皇帝也不管独孤冥眼底是否有恨意,嘴巴一咧,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冲阮浓招手:“过来小姑娘,你过来!”
阮浓慢慢的移动脚步,乖顺的做到皇帝身边,皇帝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阮浓的手,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原来你长这个模样!”
阮浓低头,忽然握紧老皇帝的手:“对不……”
老皇帝连忙摆手,示意她千万不要说下去,自己乐呵呵的笑着,低头望着她的肚子,枯槁的手掌小心的触碰了一下,连忙缩回来,然后惊奇的望着阮浓问道:“这里……是不是我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