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是魔鬼,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可是谁能没有欲望呢?如果,我没有遇到那个女人,我想我的一切都跟现在不一样,可是,我已经遇到了,这就是命运吧,一旦开启,就不再可以回头,伸出手的那一个刹那,你就再也没有把手缩回去的可能。我不觉得我做错了,我也不觉得我当初的选择错了,我仅仅是有些淡淡的哀伤,于是,我就这样的任凭自己在哀伤里沉浮。我得到了,我也失去了,可是,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律,你需要,那么你就要舍弃。
那个女人,是我从不熟悉的那种人。那天,她出现的时候,那件白色的衬衫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相当的印象鲜明。只是一件普通的白色的衬衣而已啊,我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确,那件白衬衣有些细节很是用心,比别的衬衣大些的领子,袖口的位置用的不是扣子,而是四颗美丽的珍珠,不是那种在塑料上镀着一层涂层的工业便宜货,而是真正的四颗珍珠,这只是一件普通的白色的衬衣,绝不花哨,样式简单,但是我就是记得很清楚,我甚至记得那双层的缝纫的线,那线走得很是整齐,我也记得那衬衣的腰身做的很好,从后面看上去,女性的曲线很是妖娆,我还记得,那个女人一伸出手,我就看到了四颗珍珠,默默地在她的腕上,我不能用闪烁这个词,因为那些珍珠的光芒,柔和,但是却妖艳。那是一双柔美妖艳的手,是的,我可以这样的肯定,因为这双手,让我的世界都变了。
那个女人来自一个并不算是遥远的国度,那个女人跟我一样有着乌黑的头发还有乌黑的眼珠,她的声音总是细细软软的,但是却让人无法说不,我跟这个女人就因为工作开始了不得不的交集,因为这是我的工作。这个女人来这个城市考察某个项目,作为这个城市有着招商引资任务的我们就需要为这些来考察的人做出各种介绍,提供各种数据,并且不断地告诉这些人这些项目从数据上看起来是如何的可以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告诉他们我们会提供如何的政策,总之就是说尽各种好处,让这些人来投资在我们这个城市,至于这些投资究竟最后是好是坏就跟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们要做的仅仅就是要这些人投资。这是个市场经济的国度,谁愿意投资、怎么投资、投资后会如何其实都是那些人自己的事情,但是偏偏的就有我们这样的机构存在,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说服别人掏钱,至于掏钱以后,那就全部的让市场去决定。说起来,这样的做法有些流氓,我对你说,你投资吧,从数据上看你会赚钱,当投资失败后,我们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或者告诉你,这是市场决定的。听上去有些好笑吧,必须好笑,因为真的挺好笑的。我一直认为,我们该提供的就是相关的政策的咨询以及相关数据的提供,我们实在不应该站在国家机器的角度去建议别人投资还是不投资,我们没有建议的资格,因为我们不是市场,可是,就连我们这样的单位都开始有了所谓的任务,我们必须的要在年底拿出一个数据,告诉大家,我们这一年都做了什么,有多少人在我们的城市投资了多少钱,做了些什么,然后这些投资可能为我们的城市带来什么或者从数据上来说已经带来了什么,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各种纸上谈兵的告诉大家,我们在为经济做些什么。
这个女人,她对我说的数据毫不关心,更也不相信我说的什么未来的可能,这个女人甚至不会礼貌的做出倾听的样子,她只会直接的眉毛一挑,然后告诉我,这些不用你对我说,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每当这样的时候我就会有些尴尬,说实话,我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如此的目标清晰,如此的当机立断,她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亲眼看到,而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难做到的,这个女人问的很多问题我也无法回答,因为她总是问那些没有记录在案的事情,她要知道的也是那些无法用数据体现的东西。她,不属于我们的国度,这是另一个世界的风格,我这样的对自己说着,说真的,虽然这个女人总是让我不知道有些事该怎么回答才好,可我却从内心深处喜欢那种直言不讳以及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洒脱。不,应该说,这个女人也有自己在乎的东西,但是那些东西是我们这样的人没资格去在乎的。我在心里大大的叹息,这样的真实的自己,也许是我这辈子也不能做到的吧。
最后,这个女人耸耸肩膀,决定什么都要自己亲眼的看看,对于这样不好应付的女人,我的上司有些微微的头痛,于是就让我陪着这个女人到处地走走,说实话,要不是介绍这个女人来的人,跟上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的上司才不会对这件事用心,毕竟我们一直就是用提供数据来达到招商引资的目的,至于那些所谓的考察以及等等,更多的都是表面功夫以及吃吃喝喝,真正的考察是没人去做的,也不会用心去做,毕竟将来说话的是市场,不是我们。在那个春天就要结束的时候,我的工作突然的就从那些长长地数据中解放出来,变成了跟着这个穿着白色衬衣跟灰色裤子的女人在这个城市的街头巷尾乱晃。这个女人好像不知道疲惫,对于很多细小的事情都是那样的兴致勃勃,说真的,我有那么一段时间真的觉得这个女人不属于地球,她对于很多事情有着近乎于病态的兴趣,一张报纸上的新闻也能让她思考半天,后来,我习惯了她之后,我才明白,不是她不属于地球,而是我的思想习惯了直接的填鸭式的接受。分析,这是人最本能的能力,而我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丧失了这个能力。这个女人很多时候,会微微的一笑,然后就是最平淡的表情,每当这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个女人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并且已经有了自己的方向,而这个结论以及方向是什么,不到事到临头的那一刻,我绝对不会知道。
我不恨这个女人,即便走到今天,我也不恨这个女人,是的,这个女人改变了我的人生,但是,我却不能憎恨,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也许,我不幸福,也许,我幸福。幸福亦或是不幸福,只是自我的相对的感受以及概念,我甚至不能用幸福或者不幸福来评判我现在的生活。幸福?幸福就是做了自己想做的,说了自己想说的?如果这就是幸福,那么,我是幸福的。可是,如果我是幸福的,为什么我还如此的不快乐?幸福,究竟是幸还是福?亦或者是有幸得到的福?我还记得我一开始并不喜欢那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的很多行为,完全的在我的理解能力之外,我完全不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有那么多的想法,一个人怎么可以面对已经考证过的事情依旧的有那么多自己的看法,但是,慢慢的,我开始喜欢这个女人的方式,我发现,的确的,很多事多想想为什么没什么错,我们会发现一些以前从没想过的真相。虽然,这个真相仅仅是我们想要看见的那个真相,但是,作为人的我们不是永远都去看自己想看到的么?
那条微笑的蛇,被称作魔鬼的蛇,它让夏娃吃下了智慧的果子,然后一切的苦难也就开始了,智慧和明了是一切苦难的根源?还是那条蛇是一切苦难的根源?以前也许我会很大声的说是那条蛇,但是今天我不会,如果夏娃满足于伊甸园里的一切,那么不管蛇怎么引诱,我想她都不会吃下那属于智慧的果子,一切的根源其实不过都是不满足,是的,不满足于现状的人们才有可能去追求智慧,不满足现状的人类,才把科技不断地向前推进,欲望是魔鬼,可是没有欲望哪里来的智慧?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会有多少人认同,但是,我其实不需要别人给我什么认同。那个女人就是那条蛇。是的,带着智慧的微笑,说着真实,是的,她说的都是真相,我们从来的都被教育要诚实,可是,最后,诚实却是魔鬼的品质。你们有没有这样的经验,所有的人都在一片的谎言里大肆微笑,好像这些谎言就是真实一样,忽然的,有个人站出来,大声地说,一切都是假的,是大家集体营造的,并且摆出大堆的证据,大家的脸色都忽然的开始变得难看,然后这个站出来说出真相的人被说是异端,骗子,魔鬼,但是,也许若干的一段时间之后,这个人会被奉为英雄,因为他说出了一切的真相,或者是真相的一角,哥白尼,我想到的是哥白尼。那个女人,也许,就是我生活里出现的哥白尼。也许,她就是那条微笑的,洞察一切的蛇。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塔罗牌,在这之前,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着这样的东西存在,我们一直都在唯物主义的教导下成长,于是,我们相信着人定胜天。但是,当我们成长之后,我们开始有了自己的经验,凡是在努力后无法达成的,我们都只能去说,这不过就是命中注定的结果。到底的,被唯物主义教育大的我们,最终的,还是逃不过命运。我记得,那个女人的手指很是细长白皙,我记得那个女人的腕上闪烁着的珍珠,那一大堆很是美丽的牌在黑色的桌布上被打乱,被拿起,被重新的摆成一个美好的扇形,然后那个女人让我抽出几张牌。我已经记不清那几张牌是什么了,我只是记得那个女人对我说,如果我不离开我现在在的这片土地,那么我也就不再有什么未来,我就会按照既定的路线去生老病死,不会再有任何的意外跟惊喜,我要努力地去储存我本就不多的金钱,为了在这个城市有个属于自己的栖身之地,而我那些少的可怜的金钱,就算我穷尽一生也许都买不到在这个城市区区的十平方米的面积。突然的,我觉得我的人生如此灰暗,我不属于这个城市,我是个外来的人,就算是我在这个城市的某个事业单位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但是这稳定的收入,跟这个城市的物价相比,却什么都不是。是的,很多人艳羡着我的稳定,但是,我却深深地知道,在飞涨的物价房价面前,我的稳定根本就不堪一击。离开这片土地就会好了吗?真的就会好了吗?我还记得,那天我也问了关于自己男友的未来,那个答案也是灰色的,那就是他也只能按部就班的生老病死,根本的活不出什么精彩跟花样,按部就班地去购买住房,按部就班地去阿谀奉承,按部就班地去为了生计奔波,按部就班地去为了生存应酬,一切都不再有任何的其他的可能。在那个女人的嘴唇用最轻描淡写的话诉说着这一切的时候,我想到的就是我的父亲,一辈子的按部就班,最后也是按部就班的被下岗,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有的只是各种的逆来顺受,我记得那个女人说着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心就一点一点的碎了,碎的很是细小,我的眼泪也就在心碎的那一刻不争气地掉了出来,说真的,到今天我都不明白,我的心怎么就在那样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变得粉碎,更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眼泪会那么容易的就掉了下来。
那一夜,我做了噩梦。我还清晰的记得那个梦,我记得我在一条漆黑的通道里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奔跑,我的发丝在飞扬,我的身上是白色的裙子,我的裙子跟我的发丝一起,在迎面而来的风中飞扬,而我,就在那样不停地奔跑着向前,可是不论我怎么拼命的奔跑,我的眼前却只有浓重的黑色,我知道我在向前,但是,我的眼前却只有黑色。我奔跑了整整的一个晚上,那一夜,在梦里,我从青年奔跑到中年,又从中年奔跑到老年,最后只剩下一具骷髅,但是骷髅依旧的在风中奔跑,裙裾跟长发依旧的在风中飞扬,骷髅的头颅依旧昂扬,直到一场大风让头颅向后飞出,然后我听到了碎裂的声音。骸骨轰然的倒下,那白色的裙子黑色的长发,在骸骨倒下的瞬间也同样的倒下,那黑色的长发本来在风中飞扬的那么嚣张,在倒下后却不过的就好像一些黑色的灰烬,而那在风中昂扬的裙子,在倒下后变成了白色跟灰色交织的丝丝缕缕,而那骸骨本身,不过就是蒙着灰尘的一些骸骨。灰尘,我忽然大声的咳嗽起来,我感觉到了无数的灰尘,就这样,我在梦中大声的咳嗽着醒来,我病了,高烧,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咽喉肿痛,我很久没有这样生病了,我甚至没有下床的力气,我的男友很是焦虑,他既要操心自己的工作,还得操心我,我觉得我根本就是个拖后腿的废物,我不能给他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我只能在他最重要最忙乱的时候还生病让他操心。那几天,他明显的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