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风水占卜翻不开的塔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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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星星(2)

我闻到了一股红烧肉的味道,那是姥爷做的红烧肉的味道,我的姥爷已经走了,所以,我很久都没有闻到这样的味道了。那是用酱烧出来的红烧肉的味道,姥爷是很喜欢大口吃肉的,用姥爷的话讲,那就是二两一块,那个带劲儿,是啊,二两一块的红烧肉,烧的晶莹剔透,在筷子尖儿上微微地颤。姥爷吸溜一下,一块儿红烧肉就没有了,那个时候,好像在我的认知里,红烧肉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没有什么能比红烧肉更能让我精神振奋,只要姥爷说一句家里做了红烧肉,那么无论如何,我都要到姥姥姥爷那里去。红烧肉的味道就是幸福的味道啊,那种满足,对于小时候的我,就是天堂了。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时代,我还记得肉类禽蛋都是凭票供应的,偶尔有些不用拿着票就可以买到的副食,会让我们全家都高兴很久。所以,要用很多肉去做的红烧肉就是节日了。小孩子总是喜欢节日的吧,我喜欢一家人围着一大碗红烧肉的感觉,红烧肉里面还会有炖的很绵软的土豆,土豆吸足了红烧肉的汤汁,在嘴里变成糯糯软软的一团,我的舌尖好像再度的有了那种感觉,那种糯糯软软的感觉。我的肩膀被轻轻的摇晃了几下,我睁开眼,觉得自己浑身没有任何的力气,红烧肉,一碗红烧肉,迷迷糊糊的我首先看到的就是桌子上那一大碗的红烧肉,我真的很没出息,居然看到的是一大碗的红烧肉。我想起有种所谓的心理疾病,叫做什么食物障碍症,好像是说人会除了食物以外的东西都漠不关心,所以,这种人的眼里会只有食物。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心理疾病,但是,我真的对我的食物很是注意,我认为我还处于人类需求的第一层,也就是我需求的不过就是为了生存的需要,我首先注意的,必定是可以让我更好的生存下去的。不,也不全是这样,我也有对爱的需求,我的灵魂也就更有着灵魂的需求,但是,在我的生存的需要没有得到真正彻底的满足的时候,我对爱的需求,我的灵魂的需求,会自然而然的被我放在生存需求的后面。这不是说我就有着什么所谓的食物障碍症,我只是一个还没有满足自己生存需求的普通的人罢了。我这样的人在这片土地上比比皆是,所以,食物的意义会被放大,于是,我们才信奉什么民以食为天,是的,一直都在致力于生存的我们,自然的会觉得食物才是生存的关键。我看到那个女人摆放着碗筷,我也看到那一锅热腾腾的白饭,在白饭腾腾的热气里,我再度的开始变得恍惚。就这样,我恍惚着,倒了下去。

白色的光,我睁开眼的时候,我的眼前满是白色的光,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漂浮着,我的手脚没有任何可以使力的点,我努力地让自己四肢伸展,但是,我却觉得我的四肢变得很是虚无,我努力地想让自己的手指做出这样那样的姿势,可是,我的手指却好像根本不是我自己的一样,我开始觉得惶恐,我是在哪里,我怎么了,我听到我的嘴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尖叫,然后,我再度的看到了一片的黑暗。我听到,水的滴答声,缓缓地,慢慢的,有节奏的,那滴答声让我如此的记忆清晰,后来我才知道,那滴答的声音,我记得那么清晰的声音,是我在打的点滴。人,在疲惫以及不健康的时候,感官会异常敏锐么?我总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自己得出的答案是,是的,我的感官会变得异常的敏锐,任何一点外界的变化都会让我记忆并且会做出反应,我想那是因为疲惫以及不健康的人类有着更加强烈的不安全感,于是,我们启动了全部的感官,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我听到开门的吱呀声,我听到高跟鞋的声音,这高跟鞋的声音明显的是不一样的敲击声,我想这是因为后跟磨损程度的不同导致的吧,不同的敲击声,但是却来自同一双鞋。这敲击声很是熟悉,但我却想不起这敲击声属于谁,是谁呢,谁来了?而我,又在哪里?

一个阴影,不再有那么的光亮,我感觉到一个人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于是,白色的光就不再那么的明亮,在这个阴影里,我缓缓地睁开了眼。是她,那个总是自信的让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家伙,我开始在心里把这个女人叫做家伙,我觉得这样才能让我有些自己的位置,要不然在这个女人轻佻的眉毛跟自信的微笑面前,我会彻底的失去自己,于是,我把这个女人在心里叫做家伙,这是小时候跟小伙伴玩闹时常用的一个词,你个家伙,这样就好像大家是一起的做坏事,一起的跟家里说谎,一起的被家长打屁股,一起的逃学去找个地方看小鸟。我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我这么称呼这个女人,我的确是让自己有了位置,但是,同时的,我也让这个女人靠近了我的生命。

洁白的病房?不,谁说病房是洁白的,病房其实是灰色的。洁白的病房那不过就是文学作品里的说法吧,并且这就好像是一种固定的说法一样,说到病房就肯定的会用上洁白这个词,但是,实际上,病房根本就往往的是灰色的,墙壁通常都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粉刷了,于是自然的也就变成了那种年深月久的灰色,这灰色上还会有些斑点,有些是蚊子被打死后留下的痕迹,有些不过的就是些属于岁月的斑点。病床也是一样,尽管刷着一层乳白色的油漆,但是并不是让人觉得多么的干净,那乳白色的底部有些深浅不一的灰色泛了上来,那灰色属于铁床原本的自己的颜色,其实事情就是这样,不论你怎么掩盖,总会有真实从最不经意的地方自己站出来,并且早晚的,真实会变得越来越真实,一切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时间会让一切的表象变得斑驳,然后真实就会自然而然的占据人们的视线,并且不断地提醒人们自己的存在,我想我就是那个不断地变得斑驳的铁床,一切的外界的东西,开始让我逐渐的脱落那层乳白色的油漆,开始变回真实的自己。

依旧的是那双白皙的手,手指有些冰冷,那个女人的手指划过我的额头,我听到温暖并且温柔的女声,你好些了么?我轻轻的点头,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好了多少,我只是习惯性的点头,我们都被教育要礼貌,要有涵养,要这样,要那样,但是我们从未被教育过,要表达最真实的自己。我想这就是现在的社会的弊病所在,每个人都在拼命的伪装,并且把一切的伪装都叫做教养,于是,就有了无数的壁橱里的骷髅,其实,谁在乎别人到底是红颜还是骷髅呢,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根本没谁会去关心。没人是真的活给自己看的不是么?我们都在活给别人看,苦笑,努力了二十多年的自己,看上去貌似光鲜,实际上呢,还不是给别人看的样子。我开始四处的看,我在寻找我的男友,这样的时候,在我身边的人不应该是这个女人,应该是我的男友,可是,看了很久,我也没看到我的男友在什么地方,我甚至没看到他来过的痕迹,我的鼻腔里满满的都是福尔马林的味道,我甚至闻不到我男友的味道,我开始有些惊慌失措,他呢,他为什么不在我的身边呢?忽然的,我想起来了,他出差了,要去一个遥远的城市,那个城市在地图的东南方,很遥远,也很陌生。我向那个女人借了电话,拨打着我男友的号码,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很有礼貌的女声一遍遍的回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句话让我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我知道我的男友仅仅是迷糊的忘了给手机充电,或者是他根本就已经在回来的飞机上,但是,那些关于不忠实的种种的说法,忽然的就开始在我的脑际盘旋,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安全感的时代,在陌生城市的我们就更加的没有任何的安全感。现在的我,明白这一点,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却并不明白。我们都害怕着背叛,遗弃,不忠实,因为我们拼命的在抓住身边可以抓住的东西,这个时代让我们的一切都变得脆弱更薄弱,脆弱的生存状态,脆弱的灵魂,脆弱的爱情,脆弱的一切,这些脆弱的,也就是薄弱的,是我们人生的致命之处,在仔细的审视过自己之后,我们会发现,我们的浑身上下都只有死穴。

那双白皙的手,从我的手里拿走了电话,我听见一个声音在冰冷的轻描淡写,他只不过是登机了,我想过会儿就该回来了,你先躺会儿,我会帮你联系他的。就这样,我又躺了回去,我睡着了。我梦到了我的男友,我梦到了我的男友身边有着一个女性的背影,那个女人不是我,我感到惊慌,愤怒,还有内心深处的那种灼热。那个女性的背影那么曼妙,我觉得自己有些自卑的感觉,梦中的我,哭的放肆,我感到了深深地那种不如人。我醒了,我感觉到我的眼角很是潮湿,在感觉到潮湿的那一刻,我开始了号啕大哭。一双温暖的手,略微的有些粗糙,我熟悉的我男友的气味,他在我身边!我一把抓住这只手,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可是回来了,我怎么觉得这几天差点苦死我了。我的男友很夸张的大声的嗷嗷着,以至于边上的人都扭过头或者回过身在看着我们,我看到一个白色衬衣的背影,在那么多人转身看着我们的时候,那件白色的衬衣却向着相反转身离去,她好像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一样,但是这件事到了最后,却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心里忽然的有些不安的情绪,但是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的出现,瞬间的消失,我现在只关心我的男友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在我身边呆了多久。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居然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是多么的明白,一句道谢的话,一个道谢的动作,都完全的没有,好像那个女人就该为我做这一切一样。但是,也许,我的心里并没有把那个女人当作是外人,我给自己一个这样的解释,也许只有用这样的解释,才能说得通后面发生的一切。或者,这是一个我自己愿意接受以及面对的解释,人总是需要给自己一个自己认为合理以及愿意接受的解释,是不是?我想,是的。

我的男友微笑着给我把枕头拍的松松的,然后很小心的把这个已经很松软的枕头放在我的身后,再去忙活着给我去买我最爱吃的小馄饨,我心满意足的叹着气,这才是应该的,属于我的生活。松软的枕头,我男友那双略微粗糙的大手,他手指上淡淡的劣质烟草的味道,便宜的,但却味美的小馄饨,这才是我的日子,什么防腐剂添加剂之类的词语再也不再跟我有任何的关系,现在这一切才是我真正熟悉的。勾兑的果汁,味精味的食物,反式脂肪酸的糕点,那个时候的我习惯于这一切的日子,今天的我,有资格挑剔这一切,我甚至挑剔着食物的产地以及来源,甚至运输也成了我挑剔的对象,而那个时候的我,根本就没资格去挑剔以及明白这一切,忽然的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我得到了一部分的能力,但是,我好像也失去了另一部分的能力,我再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简单的幸福了,或者说,我知道简单的幸福是什么,但是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不在乎简单的幸福,其实,说实话,我比谁都更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