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垣,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欲无求的人和事。”
“可是他缺什么?钱?女人?看来是女人了。”周纪垣说到这儿,低下了头,苏依听到了一道沉闷的叹气声,周纪垣慢慢握紧了拳头,无限悲凉的说道:“难到我妈配不上他?”
做完笔录后,几经周旋,周纪垣终于把苏依安然的带了出来,苏依的伤口已经在警局被仔细的处理过,可周纪垣仍不放心,硬要拉着她再去医院检查一遍。
苏依拗不过他,只得来到医院,各项检查做完,周纪垣跑去取药,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医院走廊里等着,不期然的,竟然见到了简月。
今时今日再见简月,一时间,竟是无限怅惘,果然,再美丽的女人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人可以和自己较劲,却不能和时间抗衡,当年漂亮耀眼如简月,此刻也泯然于众人,挺着大肚子,正在等着做产检。
想不到,她竟做了母亲。
这些年苏依一直好奇,当初费尽心机得到展廷的简月,为什么却没有陪他走到最后,或许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又何止自己。
简月也看见了她,愣了片刻,然后便笑了。
苏依不自觉的,后背竟然渗出了冷汗,她与简月认识这么久,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给自己生活带来了惊天动地的遽变,她把这些称之为惨痛的教训。
简月朝她走近,一如当年,落落大方,丝毫也不拘谨,巧笑倩兮:“好巧。”
苏依没回答,只是朝旁边移了移,空出了半个座位给简月。
她知道,和昔日一样,简月纡尊降贵跑来和她道一声“好巧”,绝不只是客套一番而已,怕是后面不是跟着什么男人女人的长篇大论,便是她苏依何德何能能有今天这般境遇,尽管这境遇在苏依眼中,谈不上什么美好,只是不知为何到了简月眼里,就成了那眼中的钉,肉中的刺。
“还恨我吗?”简月问她。
苏依摇头,恨吗?恨不得你去死,可你还活着,于是就算了,你的人生不会因为我恨意的多少而有丝毫变化,又何必徒增烦恼呢。
“当年,我们太小,喜欢上谁就天天想着得到。”简月自顾自的说着。
苏依终于不再沉默,斜睨了简月一眼,笑道:“年龄什么的都不是借口,有的人还在娘胎时都舍不得踢妈妈一脚,有的人七老八十了还整天想着给别人使绊子,这不是小不小的问题,而是缺不缺德的问题。”
简月半晌无语,末了,感慨一声:“果然两个人相处久了会被同化,我还以为,我刚刚是在和周纪垣交流。”
苏依叹气:“简月,你要是想找个人聊天,我,真的不是最佳聊伴,如果你非常怀念周纪垣的话,二楼左拐,好走不送,奥,对了,走路小心,不为自己,也得想想孩子。”
简月轻笑:“苏依你真的变了。”
“我变不变这个话题,真的不值得考证,如果你还不切入正题,把你想说的话一次性说完的话,你不走我就要走了。”
简月把手轻轻放到自己隆起的肚子上,柔和了眉眼:“我要当妈妈了。”
苏依喟叹:“这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如果你是来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展廷亦或是周纪垣的话,我只能说,展廷的孩子就去找韩楚,周纪垣的孩子烦请二楼左拐,另外替我捎句话给他,就说心诚则灵不是吹的,送子观音给他报喜来了。”
简月听罢,有些目瞪口呆,转瞬,又笑了:“看来是我当年给你造成的伤害太大了,以至于你现在看见我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苏依想,简月这人是不是有些太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当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她如今不恨是不恨了,若是恨起来,也就轮不到她在这儿说着无关紧要的风凉话了,怕是早就草木皆是原子弹,与她同归于尽了。
简月见苏依兴致不高,且句句带刺,与当年判若两人,不禁又道:“若是当年你这样,那场争夺,谁胜谁负就未可知了。”
“所以我还得谢谢你教会了我什么叫吃一堑长一智是吗?如果你是来和我话当年的,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往事不堪回首,一个失败者的过去,都是血泪,这伤疤,就暂时不让你揭了。”
见苏依作势要走,简月忙又道:“我发现自从怀孕后,心境便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时候不管不顾,不计后果,总觉得事事都该顺我意。现在却总觉得,偶尔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不为别的,权当是为孩子积些德,拆散鸳鸯这事儿我干过,而且成功了,就是不知道撮合鸳鸯我还做不做得来。”
“所以呢?”苏依问。
“你相信报应吗?”简月反问。
苏依沉默片刻,才道:“信,人在做天在看,报应在轮回,不会错过谁。”
“是啊,就像当年高傲如斯的简月,现如今还不是照样沦落到一个人做产检,成为了她当年最不屑的弃妇。”
“你是来诉苦的吗?”苏依觉得简月如果需要一个倾吐对象的话,那么自己,真的不是什么最佳选择,毕竟安慰人这种事,是她平生最不擅长的技能。
简月摇头:“苏依,你见过展廷了吧。”
苏依点头,心想,果然,遇见简月,就必然会牵扯到展廷,她有时候觉得简月很精明,可有时候又觉得但凡女人都会犯傻,精明如简月,在遇见展廷后,居然也会误了终身。
“是我告诉展廷你在H市的,果然,他真的跑去找你了,其实这些年,我并没有和展廷在一起,不管我怎么折腾,怎么哭闹,怎么威胁,展廷都不肯许我一个未来,甚至从没想过要与我在一起怎样怎样,很可笑吧,我们明明那么亲近过的。我知道这些年你在气恼什么,无非就是当年我和展廷被你撞见的一幕,可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肉体上的出轨在所难免,展廷在精神上,从没有背叛过你。”
简月说完,苏依突然笑了:“简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什么叫做精神上没有过背叛,你见过谁是和精神谈恋爱的?背叛就是背叛,无论是肉体还是其他,都不能简而化之,而区别就在于,我愿不愿意选择原谅。”
“你这样说,看来是选择不原谅了,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简月有些吃惊,她原本以为,苏依与展廷彼此有情,横亘着的无非就是她和周纪垣这两个意外而已,她已经知难而退,至于周纪垣,只要苏依坚持,想必也不成问题,可是苏依的态度很明显,她已经,不在乎了。
“要不然你以为我应该怎样呢?听完你的苦水,展廷的苦衷,然后感激你告诉我这些?让我知道展廷一如当年,让我把他身上的污点拭去?最后再道一声多亏了你简月的良心发现?可是,即便你告诉我这些,也改变不了什么,你以为他不够爱你,所以肯定爱我,可是,我依然比不过他心里执着的某些东西,有些事情,早已经超出了****的范畴,变得不再简单,我不原谅不仅是因为从前,也因为现在,。”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简月淡笑。
“成人之美的事情,你真的做不来。”
“看来我只能做倒霉又悲催的女二了,风光一整部剧,却会在结局被一掌啪死,再无翻身之地。”简月说完,起身离开,临走之际,又道:“苏依,现在的你和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你比起来似乎更招人喜欢一些。”
周纪垣从诊室出来,见苏依正在和什么人告别,待他走近,人已经走远,而苏依还在定定的瞅着那个方向发呆,恶作剧的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怎么了?火星撞地球了?”
苏依笑笑:“没什么?碰见了一个故人。”
“故人,我认识吗?”
“不认识。”
周纪垣以苏依手上有伤不适宜独自居住为由,强迫苏依住进了他那里,苏依想,反正她现在也无家可归了,周纪垣那儿,不失为一个去处。
长久没人居住的单身男子房间,推门而入的刹那,扑鼻的灰尘迎面而来,周纪垣讪讪的摸摸鼻子,让苏依在门口稍后,他先进去收拾收拾。
苏依从他清理出来的垃圾里,看见一些女人的贴身衣物,心里明白了个七八,面上却没有波澜。
周纪垣拽着垃圾下楼,苏依冲着他的背影轻声道:“没有我,或许你的日子会更好一些。”
周纪垣顿住,回头:“你在胡说什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垃圾,明白了过来:“苏依,那时候我不知道我和你还能有今天,而且,我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见你。”
“要是能断的就断了吧。”
“不用你说,在去H市之前,我已经把自己肃清了。”周纪垣说完,心里犹自没底,又道:“苏依,你生气了?”
苏依摇头:“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你是个男人。”
“我……。”
苏依打断周纪垣:“还是不要解释了,关于你是个欲求不满的混蛋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再说下去只会越描越黑。”
周纪垣:“你……!”
周纪垣给苏依的伤口上药,揭开纱布的刹那,既心疼又气愤:“苏依,中国法律在那儿摆着,警察在那儿候着,关键时候抵不过一把刀一张嘴来的痛快是吧?”
周纪垣这话倒让苏依想起了苏瀚被她咬得鲜血斑斑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急火攻心之下失了理智,只一心想着为木子报仇,竟然将警察抛诸脑后。
周纪垣见她不语,又牢骚道:“把自己弄个成这样,心疼的还不是别人。”
苏依看着他:“你会心疼?”
周纪垣怒瞪着她,好像被侮辱到一样:“这还用问吗?你要是死了,看我敢不敢殉情!”
苏依叹口气:“小孩子一样。”
周纪垣索性无赖到底,钻进苏依怀里:“我就是小孩子,不仅如此,你还要给我这个小孩子生一堆小孩子。”
“不行。”
“为什么?”
“计划生育不允许。”
“……。”
周纪垣彻底崩溃,已然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