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忽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甩了甩脑袋。
怎么可能?!想太多了。昨天后来她也有去看过,他根本就不在。指不定昨晚跑哪里鬼混去了,那个臭小子!
“喂!臭小子,起床了!开门!”敲了两下他卧室的门,小愉对着木门叫道。
木门因她的敲击微微震动了下,门头右上方,一个长相怪怪的棕色鹿头惚地发出一句庸懒的声音:
“妈,别吵我,让我多睡会,今天没课。”
好——小——子——!竟敢欺骗米妈妈,什么没课?!今早他们班可是人山人海,上课上得不亦乐乎!
她无聊地瞟了眼那头“鹿”,两只手倔强地握住两只长长的鹿角,冲着那头嘴巴正一张一合的鹿头大伸了一下舌头。
“每次来就你废话多!”
收回两只手,见房门内没反映,她又再次敲动了看似有些脆弱的门板。
“臭小子,你在做什么?!快点起床!懒得和猪差不多!快点起来给我开门!!”
“嗖”地一声,房门猛然间被打开,打断了她还想再继续敲击下去的拳头动作,害得她一个踉跄,差点因重心不稳跌进房内的空地上。
半晌,没人开口。
一张略显疲态的脸阴深深地盯着她,似乎她与他有着不供戴天之仇:“美人鱼,你吵够了没有?”
“睡死过去了么?”小愉抬起下颌,勇敢地对上他有些恐怖的眼神。
“拖你的福,还没有到死的地步。”他右手扶着门把,将头轻轻朝里一点:“进来吧。”
“喔。”
她一个健步跨进屋内,大大咧咧地走向宽大的床沿,安然自得地坐在床边。
其实男生的床和女生的是不一样的。男生的床会很大很大,而且床板都会是硬硬的,不像女生的床,小巧小巧,软绵绵的,让人一碰到就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嘿嘿,更有一点的是,男生的床上,通常被子都是随意地摊开,很明显是因为懒,所以才不会去叠被子,而女生则不了。
在床沿挪动了下身子,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才安安稳稳地不动了,不过,两只脚可没闲着,一直在床底下前后踢来踢去。
“要喝水吗?”他揉了揉自己那一头短发,打了个哈欠,懒散地问道。
“还没睡醒啊你?”看他那副睡意惺忪的样子,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猪投胎的。
“恩,太困了,一点劲也没有,就想着闭上眼睛赶快睡觉,眼皮好重。”他捏了捏鼻梁骨,神态有些弱弱的不自然。
眼皮重?
听到这句话,小愉不自觉得恍惚了一下。
“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她敏感地从他的床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用右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
好烫!!
她第一反应是抚住他的额头不放。
“你发烧了!!”小愉诧异地大叫了一声。
没有预兆的,他一把堵住她的嘴巴:“叫什么叫?!”
“唔……”
撇了撇他的手,她硬是将他置于她嘴巴上的手拿开了。对上他略微有些发红的眼睛:“你真的发烧了,而且还烧地不轻,额头都是滚烫滚烫的。”
她把他的头轻轻拉低,覆上她的。
果然没错,比她想像的还要烫,跟她的额头比起来,简直就是火炉和冰窟,像个大火球一样,而且,这么近的距离,感觉到他的呼吸也变得火速起来,鼻子似乎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喷着火一般的热气。
真是难以想象,像这家伙这么健康的一个人也会生病发烧,看来人还真不是钢铁做成的。
他别扭地拉开她的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的原因,她看见他的脸特别的红,像是刚烤熟了的番薯一样。
“生病了怎么不说一声?睡觉就可以睡好了么?”小愉微微皱起眉头,眉宇间有一丝朋友间该有的担心。
“恩,睡会就没事了。”他轻声应道。
“不行,我得告诉米妈妈。”看着他通红的面庞小愉说道,下一秒钟便移动了步子,准备朝外屋走去。
“不许去。”他轻微的一句简短的话语像是命令那般,让她不自觉得停下了刚预备抬起的步子。
“没想到美人鱼还会多管闲事。”他幽然得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多管闲事?!”指着自己的鼻子,她开始为他的话感到有些愤然。
“不然呢?呵呵……”他牵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摆了下手,这小子,生病时还不忘调侃她一番。真是可恶!
眨了下眼睛,透明的隐形眼镜片发出亮亮的光泽:“算了,今天你生病,我不跟你吵。”
“美人鱼……?”他轻轻摇了摇头,好笑地慢慢悠悠晃到床边,轻然坐下。
“为什么不可以告诉米妈妈?”小愉有些狐疑。
“因为……”
他缓缓低下头,又轻轻抬起来,对上她明亮的黑瞳,看似随意却有不随意地说了句:
“我不想让她担心。”
微微一怔。
小愉没有开口说话。
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慢慢在脸上溢满。
外面,没有风,热热地。
她的心也像刚刚过去的夏天一样暖暖的。
原来,这个臭小子,真的是很孝顺的啊……
“昨天下午你是不是没有去?”坐在床沿的米煜抬起眼帘,轻看了一眼笑意昂然的小愉,顺手扬起了手腕,用两只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为自己还在发烫隐隐作痛的头部缓解缓解痛楚,提提神。
恩?
听到他突来的问话,小愉愣了愣神,把思绪从刚才简短的宽慰中拉了回来。
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现实往往都是要比幻想来的残忍的。瞧他那副神情,虽说没有恶狠狠地瞪着她,但那种若即若离漠不在乎的轻率态度,才更是让她有着极深的负罪感。
她故作轻松地朝他咧了咧有些俏皮的嘴唇,为的是营造出一种轻松诙谐的气氛,以免待会苗头不对,不能全身而退,嘿嘿。当然,毕竟是自己不对在先嘛!
“昨天……下雨了,呵呵,不过,我后来有去过,只是你不在了。”她傻呵呵地笑了一下。
“是吗?”他唇边有丝笑意,但分不清那是种什么样的笑。他轻轻闭了下眼皮,似乎这样就是在小憩片刻。
“你是在为自己的失约找借口呢吧?”他又笑了,且目光闪烁。
这个笑容她能分辨出来,是坏笑,绝对是坏笑!因为,这是他的笑容中最典型的标志。
“才没有!”几乎是反射性的,一句完全否定的话脱口而出。没办法,一看到他那种笑容,她就不免想跟他争上两句。
“是么?”他含笑反问。
“当然!”她回答的铿锵有力。
“那你到说说看为什么没去?”他的眸子里有种轻佻的意味,让她看起来觉得好不自在,就像在逼问似的。
他一句简单明了的问话,让她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今天处于生病状态的臭小子讲话有点怪怪的,有点咄咄逼人的英气。
是啊,说下雨可能确实是在找借口,没去的真正原因其实是……
可是,该怎么回答呢?
她始有些束手无策了。本来以为来道个歉就算完了,谁会想到这个臭小子会问得那么仔细啊!
见小愉一副吞吐吱唔的模样,他又佯装生气故意逗道:“如果是其他男生呢?”
“恩?”她疑惑地望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又更进一步地重新问了一遍:“如果是和其他的男生去看电影呢?”
“……?”她睁大了眼睛对着他黝黑的双瞳。
“我是说,如果不是我,而是和别的男生,你一定就会去了吧?”
别的男生?
她有些呆呆地看了一下他,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而后,她双手环胸,目不斜视地对上他的目光。她回来了多久也就杠了多久,也不差今天这一回。
“没错,如果是别的男生,就算是下雹子,我也会奋不顾身地赶到!”
“就那么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啊?呵呵……”他嗤嗤一笑,问道。
“你现在才知道么?”她斜着眼睨着他:“我不是不喜欢,是非常非常地不喜欢!况且你还用那种条件来逼我,喜欢才思想不正常!”
想想就气,他虽然不是坏到骨头快被腐蚀了,但有时也挺会使用些卑鄙手段的,这才是让她最义愤填膺的。
“喂,美人鱼。”他放低了声音,好像唤住她有什么很严肃的问题要交谈似的。
“呃?”小愉抬起眼皮望着他。
他的头发短短的,不会因为睡觉而变的蓬乱不堪,简短却又显得精神,高耸的鼻梁坚挺有型,不薄不厚的嘴唇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橙色的光彩,古铜色的肌肤在敞开了一半的睡衣下隐隐显露出来,结实的胸膛忽隐忽现,看上去真的想让人有种可以依靠的冲动。
好像,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地观察着他的长相,现在终于可以有些小小的明白为什么那些女孩都会对他那么有好感了,果然,他的长相确实不赖,虽然这点她不太愿意承认。
“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么?”他的话音有些低沉,似乎没有了方才的逗趣味儿。
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他不同与以往的坏坏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真的、一种在他脸上绝少出现的表情。似乎,那种表情中还夹杂着些许失落和怅然,不由得让人为他的表情心猛地一揪,一阵落寞的心酸。
她被他的话问呆了。刚想像平常一样斗嘴说“是”,可是看见他那样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讨厌他吗?
她想不。如果讨厌他,就不会上门为自己昨天的失约行为而道歉了,也不会跟他做朋友,虽然他们一直在吵,更不会为了他刚刚那个表情揪心了一把。
可是,不讨厌吗?
但他总是频频不断地惹火她,总爱找她的麻烦。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开始凝结了一般。
直到他的开口,才感觉的到有空气的存在。
“喂,美人鱼,我刚问着玩呢,别当真了啊!拜托,这年头还有谁会问这么寒酸老土的问题啊?我只是没事做逗逗你而已。再说,咱们之间,指不定谁讨厌谁呢,嘿嘿。”米煜大笑着,摸了摸下巴,与先前刚进屋看见他时那一脸庸懒病态完全两个模样,如若一个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像是正在高烧的虚弱病人。
“你——!”她瞠目结舌地瞪向他,眼睛瞪得比饭团还要大,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差点没缓过劲来。
“怎么了?”他笑嘻嘻地看着她,似乎看着她生气的模样他挺开心的样子。
“没什么。”算了,不跟他计较。不过刚才,她的确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认真,即使那种表情持续的并不长。
“你昨天去了吧?”她问他。
“如果我说去了呢?”他笑着。
小愉歪着眼睛扫了他一眼:“去了就是去了,干吗还要加上‘如果’两个字?”
他用手拖着下巴,乐着,眼神中有一丝丝猜想:“如果我去了,你是不是会因为放我鸽子感到自责?”
她看着他,轻声“恩”了一声。失约原本就是不对的,再加上若他是因为等她而生病了,她自责就更是应该的了。
他忽然轻松一笑,眼神中带着丝丝让人不可琢磨的神情,看似高兴,但却更像欣慰:“那你不用自责了。”
“恩?”皱了皱眉头,小愉望着他的笑容。
“因为我没去。”他稍稍侧了下头,用手揉着自己正因发烧而通红的脸蛋,随意地说着。
“你没去——?”小愉有些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调。
“对啊。”他扬起眉角,对她的表情加以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下那么大的雨,去了才是真正的疯子。”
她不相信地摇了摇头,开始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因为不想让她自责才会那么说:“那你怎么知道我没去的?”
“昨天我一个朋友也去看电影了。他说他没有看见过你。”他又闭了下眼睛,说道。
“你真的没去?”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真的。”他点头,轻笑了一下:“不然为什么你后来去没有看见我?”
“可是……米妈妈说你昨天回来的很晚。”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他似乎在欺骗着她什么。
他捏了捏高挺的鼻梁,看着她带有质疑的眼光:“我昨天和朋友有事去了,所以才会回来那么晚。”
“那你怎么会生病的?难道不是因为昨天下午淋了雨吗?”小愉还是一如既往地寻根究底下去。他那样健康的体魄,倘若不是淋雨的话,又怎会有病发烧?实在是想不出更加能够使人信服的理由了。
“不是,你别问了。”他看上去很是无奈地瞟了她一眼。
“真的不是?”她再度问他。
“不是。”
虽然他回答的坚定,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的没去么?”
“美人鱼,我真没去!怎么忽然发现你比我妈还要罗嗦?!”可能是被她问烦了。他一头扎进床心,用枕头将自己的脸盖地严严实实的。
“哦。”他说没去就没去吧,正好她可以不用为自己的失约愧疚了。何乐而不为呢?
掩上嘴巴,小愉偷偷笑了一下,这下子,心里确实舒畅多了。不是因为等她而生病就好,嘿嘿。
“臭小子,你在家好好养病吧,我明天去学校帮你请假,好了的话就要赶快回来哦,不然缺的课会太多。”
“恩,我知道了。”蓝色枕头底下,传来一句沉闷的声音。
“那我走了?”她看了看。见枕头底下没了什么声响,估计是真的累了吧?毕竟他病得也不算轻。
最终,她还是不放心地从他的抽屉里找了些退烧药摆在了他的床头。放好药,又叮嘱了几句,小愉才准备走出他的卧室。
床上的臭小子忽然毫无预警地掀开枕头,叫了她一声:
“美人鱼。”
“恩?”她停下步子,转过身看他,不知道这个臭小子又预备说些什么。
“忘了告诉你,你的新造型很漂亮,以后就这样好了。”说完,米煜嬉皮笑脸地一个倒身,再度躺回床上。
小愉摸了摸自己这张去了黑框眼镜的脸。
真的改变了造型就变漂亮了吗?为什么以前自己去了眼镜都不会觉得呢?
恩,大概是真的吧。
她脸上绽放出一个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
因为,这是虔学长的眼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