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块钱的香烟,也需要一块钱的打火机点燃。”
小林,标准的“凤凰男”,为迎娶“孔雀女”小莉,他硬是打造自己成为“便当男”——求学工作置房安家,都忙碌在A京这一流的都市!
天凉好个秋。“丈母娘”陈芃瑶,A京大学教授,咋日新亡。晚上,小林跟妻子小莉一改往昔的“京贵”,在他们火红喜字不失鲜艳的会客厅里,吵将起来。
“妈咪的不在,我们随份子是不是少了点?”操惯了京腔京韵,小林随小莉呼“丈母娘”为妈咪。
“少?5k,已经不少了!”小莉杏目圆睁,白富美的雅度大打折扣。她厉言恶声,武断粗暴,“你小子穷烧,有钱?5k扔进河里,还听得见个噗嗵响。”
“5k,多叫人寒碜,能拿得出手?”小林没有脑筋急转弯过来,臊得脸红脖子粗,“过去,这等壮门面的事,你唯恐落后,唯恐掉你架子失你身份。这次,你大哥是十万,你二哥也是十万呀!”
“什么我哥我哥?”小莉翻脸阴沉,像是黑云压城,贼不打三年自招,泄露出自己刻意包装隐匿的身份,“妈,不是亲妈。哥,是义的。我老实告诉你,这一下你心安理得了吧?该结束,该收场啦!咱争不上那个刚强。打肿脸充胖子,叫咱自己累死,憋死。以后,瓜清水白,不再跟他们缠和搅和比拼了。”
“什么,什么?啊——啊!”小林惊讶于这没头没脑的一阵子杂言碎语,内心像打翻了酱坛,狼藉不堪,“陈教授不是你亲妈?震惊国际的新闻!开国际玩笑?”
“是的,陈芃瑶不是我妈。”小莉没有激动,冷静得像南极冰熊,“是干妈。我跟他们家同姓,不假。可是——”
节能灯发出赤亮的白光。“可是,你老家哪里?”小林直线思维地穷追一句。
“鸡窝山凤凰岭。”小莉如负释重地老实交代,“十二岁,我到她家做保姆,结缘认亲,改户籍上户口,成为都市人。”
“啊——啊,你连孔雀女都不是!真的?这是真的?这真是全社会打假风暴中最辉煌成果。你装的很像,骗我的好深,好苦——”小林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认知——结婚三四年,朝夕共处,同床共枕的人竟然一样是深山老岭里蹦跶出来的!
“装?骗?”小莉不以为然,“都市里,我举目无亲,只想找个依靠,落地生根。可是,就气质内涵,谈吐举止,天资秉性,我自认为远远高过那些所谓的准都市市民。孔雀女咋就金贵得永不掉色?我犯不着装骗!”
小林没有顺着小莉的思路脉搏跳动,他一再打着心结,喋喋不休地追寻,痛不欲生,“那么,那么当初,当初谈婚论嫁时,你为什么一再强调决不下嫁凤凰男,非要我除却真实身份?害得我编造说父母早亡,自己是孤儿。害得我这些年没敢一次认爹娘,害得我逢年过节一次都没有回家看看。”
“穷怕了,怕起飞不来,爬不到高顶,过不到好处。”小莉坐进棉柔沙发里,龟缩香肩,冷冷地哭解,“这也叫轻装上阵,奋力拼搏。你看看,都市生活快节奏高消费,哪一天不需要三百五百?咱是薪水族存活不容易,一没有豪财铺垫,二没有高官贵人撑腰,咱顾及得了那么多累赘?”
“累赘?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却要嫌弃他们是累赘!明明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偏偏要装作都市金闺孔雀女,逼我成就孤儿便当男。你,你,你这是迫使我忘恩负义,不孝,不孝啊!你,你,你可坑死我啦!”小林痛苦委屈,垂头丧气,跌倒进太师椅子里,“嘤嘤啜啜”地抽泣起来。
灯光惨淡,发出轻微的“吱吱嗤嗤”噪音:夜晚用户往往超负荷,电压不稳。
“没事了,没事了。从明天起,春暖花开。亲爱的,拿着剩下来的份子钱回乡,咱探望父母双亲。”小莉走上前,粉手莹指抚慰小林一呼一吸的肩头。
“害死我了!害死我了!”小林没有从自己深深的痛苦中挣扎出来,他抱头捂脸,跺脚咆哮,“你怎么不早觉悟过来个一年半载哩?”
“十万块钱的香烟也需要一块钱的打火机点燃。”小莉挨身坐下,张开双臂,“亲爱的,我需要你。”
“可是,可是,去年山洪,爹娘被冲走,他们的尸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回得去吗?”
窗外,都市夜宴欢腾,KTV里的一腔腔豪放,夹杂雄壮广场舞的吵叫,搅疼耳廓。“鸡窝里一飞出去,就丢根忘本,不走动不来往不联系。现在,我们寨子里的孩子一般不怎么指望上学,念完小学,就一个个开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见父老乡亲,久违的父老乡亲,难道我有脸,脊梁骨没有被戳断,打招呼能够长得开嘴,迈步能够摆得开腿?我,还,还能够回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