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宝石失窃
珊杜眯起被雨水不断冲刷的眼睛，顺着雨衣帽子的帽檐，向黑茫茫的雨中观望。
在溅起的白色雨花中，渐渐走来两个人。
杰西与维森一发现珊杜，就加快了脚步。
自从侦破蜥蜴人的案件以来，三个侦探就经常见面。
“发生了什么？”珊杜阴郁刻板的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撇着嘴角，但难以掩饰见到搭档的兴奋神情。
他渐渐张大，被雨水浸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心脏莫名地蹿腾起来。
他敏锐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杰西揣在右侧上衣口袋里的手，“如果没有什么重大事情，你是不会叫我来的。”
杰西当然注意到，珊杜发现了自己手中的秘密。
他快步走到旁边的避雨亭，脱下雨衣，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信笺。
珊杜接过信笺，但他并没有马上打开，“这应该是一个女孩子写的信，而且——是一封十分急切的求助信。”
“是的。”杰西十分惊讶，珊杜在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对侦探的技巧进步得这么快。
“虽然现在，刚刚是放学时间，可你们却是从市青少年活动馆赶来的。”珊杜又说，“从接到信，就赶了过来。”
杰西与维森，惊得什么也没说出来。
但马上，杰西就说，“是的！赶快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信纸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我想无论是你，还是我、维森，都不会喜欢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除非是在紧急的情况下，随便找来的。”
“听你这么说，分析得毫无过人之处。”杰西耸耸肩。
珊杜接着说，“可这封信，确是酝酿已久，才决定求助的。”
“为什么这么说？”维森问。
珊杜拿起信，在眼前一掠，又递给杰西。
“仔细看，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凸出笔痕，说明求助者在来此以前，已经打了无数遍的草稿。最终，才决定好求助信上的内容。”他说，“她还是一个十分谨慎、胆小柔弱的女孩子。”
“好吧，你真是神啦！”维森大喊道，“她看起来，确实像一个十分柔弱的女孩子。现在，你就说说，是如何知道，我们是从市青少年馆赶来的吧。”
“杰西爱好写作文，这两天，市青少年馆又正巧有一个作文比赛。但真正暴露你们行踪的是——鞋子上的泥。”
杰西低下头，露出钦佩的微笑，“你说的真是对极了！我想，如果你不知道我的爱好，不知道这两天的作文比赛，不看到我的鞋上有黄色的泥，是不会枉下结论的。”
维森听得一头雾水，要两个人解释清楚。
珊杜用眼睛，将这个揭开谜底的机会，让给了杰西。
“这座城市虽然不大，可是却有两种土地。一种是城西的黄土，另一种是城东的黑土。”杰西说，“我们脚上，正沾着城西的黄土。而我们的学校，却在城东。最重要的是，脚上的泥是新鲜的，我们又无法在上课时间，找到更好的理由，溜到城西任何一个地方。”
“是的。只要仔细观察，这并没有什么奇妙之处。”珊杜飞快地说，“那一个求助的女孩儿，应该就在附近。还是赶快让她过来吧。”
“可是，”维森惊讶地喊道，“这我就弄不明白了，我们又没有叫她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你是怎么发现，她也来到附近了呢？”
“你和杰西的眼睛，不时向一个方向看。”珊杜有些不耐烦地说，“如果不是约在今天，约在现在，你们也没有必要在雨天的傍晚，约我到这里见面——后天是星期六，谈什么事情都可以。”
杰西穿上雨衣，走出避雨亭，朝西边的石子小路走去。
几分钟后，他和一个瘦小的女孩儿，疾走过来。
女孩儿心事重重，急切又艰难地走上台阶，双脚并拢在一起，踢打着雨鞋上的泥水。
她带着猜测的目光，胆怯地看了珊杜一眼。
“你是个小说迷。”珊杜破例甩去阴霾，嘴角上挂着微笑，试图解开女孩儿身上的束缚。
“是的，”女孩儿张大眼睛，“可我并没有在信上说，我是个小说迷啊！”
“你不仅是个小说迷，还喜欢看郭妮的小说。”珊杜环抱着胳膊。
女孩儿眼前一亮，双手不再防备地抓着衣角，“是的！我喜欢。”
“我真要好好地揣测你了，”杰西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根据什么推断出来的？”
“她的眼睛近视，身上穿着，只有在郭妮的小说中的女主角，才会出现的怪异装扮。”珊杜说，“而且，她总喜欢模仿那个女主角，扭捏作态。”
珊杜的实话，令女孩儿的脸，红到脖颈。
可她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轻松的微笑，“看来，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一定能解除，大家对我的怀疑。”
她又说，“我叫莉琪，是一个性格古怪的女孩儿。虽然大家认为，我是一个胆小，弱不禁风的人，可是我的内心，却认为自己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我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喜欢穿非主流的衣服，喜欢模仿我崇拜的人的一举一动。”
“这我都看出来了。”珊杜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脱掉雨衣，搭在了旁边的石桌子上，“还是赶快说说，你正在为什么事情着急。”
“如果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在家人的心目中，还是一个乖巧的孩子。是大家宠爱的宝贝。”莉琪说，“可那件事情，让他们又想起了多年前，发生的……”
莉琪突然哽咽起来，用一条淡粉色的手帕，掩盖在眼睛上。
她停顿一会儿，又接着说，“今天早晨，奶奶把我叫到床边。她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我奶奶有气喘病。但平时，她可不这样儿，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如果是在家里发生的，”杰西皱起眉头，“能发生什么样的大事——最重要的是，跟你有关系？”
避雨亭外的雨，小了一些。
但还滴滴嗒嗒地，没完没了地下着。
碎风将亭角滴下的雨珠卷起来，抛撒到一旁的花丛里。
莉琪垂下脑袋，咬着嘴唇，双手不安地拉拽着衣服。
直到苍白的脸上，漾起一层红晕，她忽然抬起头，“我说出来，希望你们一定不要怀疑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宣扬到学校里面去。”
“你既然找到我们，就一定证明，这件事不是你干的。”维森一付十分宽容的架势，脸上带着，见到漂亮女生才会出现的狡黠，“我们一定保密！”
“奶奶说我拿了……她的东西。”莉琪的手帕，又掩在了眼睛上。
她瘦弱的肩膀抽动着，整个人更显得弱不禁风。
“你是说——很多年以前，你曾经拿过奶奶的东西？”杰西想起刚才莉琪说过的话，问道。
“是的，但我只犯过那一次错误。”莉琪抬起头，急促地说，“只为了一个非常精美的芭比娃娃。”
三剑客沉默了好一会儿。
莉琪惊慌起来，沉闷的雨滴似乎正像锤子似地，猛地击向她的尊严。
但她刚要转头再跑回到雨里，珊杜冷冷地说，“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而且，那是曾经。把事情讲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莉琪尽量不让自己哽咽，说道，“昨天晚上，我去奶奶的起居室，想找一个针线盒。在去房间的路上，我听到起居室里，有重物落地的闷响。但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扶起来了，房间里马上就没有了声音。我好奇地加快脚步，并轻轻地叫了一声，还没有走进起居室，就迎面撞上我的大伯马先生。他脸上，好像带着气愤，没有理会我的问好，拐向了他自己卧室的方向。”
“就是说，在丢了某样东西前，你的大伯，曾经去过你奶奶的起居室？”杰西问道。
“是的。”莉琪说，“但我可不敢怀疑是他。虽然他经常提起，要保管那些东西。”
“什么东西？”
“是几件，奶奶继承下来的珠宝。”莉琪说，“我曾经听奶奶说过，那可是她的外婆留下来的。她的外婆曾经是一位千金小姐，非常有钱。”
“之后，你进了起居室？”杰西问道。
“是的。”莉琪说，“但我没有在起居室里，看到任何人。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散落在地上，更没有被翻乱的迹象。我就搬了一把椅子，爬到奶奶的一个衣柜上。那上面放着几个盒子，我以为针线盒在那上面。因为我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
“你拿到了针线盒？”杰西问道。
三剑客里，关于调查和与人沟通的事情，基本上由杰西负责。
也由他将事情的经过，整理出来。
而珊杜则将这些信息，都传送到脑袋里，展开推理。
维森除了偶尔插上几句话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任务。
但正是他喜欢与案件当中的某一个女生闲聊，互相取悦。结果，经常是这些无意中的闲聊，帮助杰西与珊杜，找到案情的重大突破。
“是随后进来的奶奶，帮我拿到的。”莉琪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手指不安地抚弄着湿漉漉的头发。
“这么说，你的奶奶当时，也听到了怪响，见到的却是你？”杰西问道。
“我正在柜子顶上翻找，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奶奶走了进来。她的声音可跟平常不一样，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莉琪，你在干什么？’。我告诉她，我要找针线盒。她马上从一个小柜子里给我拿出来，眼睛直盯着我翻找过的地方。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马上就出去了。”
“这件事情，直到第二天，才被你的奶奶发现？”维森插嘴说道，“我是说，她直到第二天，才让你受到侮辱？”
“不许你这么说！”莉琪喊道，“那几件珠宝确实丢失了。我想，奶奶是情急之下，才冤枉我的。她愁苦万分，说在昨天晚上，看到珠宝盒完好无损的时候，就应该打开看看。可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只是今天早晨去察看的时候，才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案发前后，你见到的只有这些？”杰西又问道。
“我看到苏茜婶婶，也就是我奶奶的二儿媳妇。”莉琪说，“在我去之前，她曾经去过。而且，在出来时，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包袱。她一直盯着我看，走得飞快，边不自然地问我，作业是否写完了。要知道平时，她可不这样儿。她几乎懒得跟我说话，把一大堆时间，都花在穿衣打扮和出门逛街上。”
“你现在怀疑，是你的苏茜婶婶？”杰西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因为傍晚已到，风又冷又硬，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珊杜自始至终一直沉默不语，将衣服严严地裹在身上，眼睛盯着一个亭角上滴下的雨珠，视线却射到很遥远的地方。
但他紧抿着的嘴唇，在向大家透露，他什么都听在了耳朵里。
并在精密地分析着。
“我是怀疑她。”莉琪带着不确定的口气说，“当这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晨，她坐在奶奶的卧室里，沉默不语，不时不安地看向我一眼。要知道，如果这件事情，跟她完全没有关系，她是不会这么安静和紧张的。”
“只凭这一点吗？”维森盯着莉琪冻得发紫的嘴角，顿时起了怜悯之心，边说，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递给了莉琪。
他着实打了个哆嗦，一面在心里觉得自己十分伟大。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莉琪将衣服，又推给维森，“我当然不会随便怀疑谁。可你们不了解——要知道，我这个苏茜婶婶的性格，十分开朗，喜欢说说笑笑，如果自己受了委屈，会马上倾吐出来。哪怕是对着猫咪阿美，也能说上半个小时。”
她又接着说，“她喜欢那些珠宝中的一枚绿戒指，为这事，曾与分得绿戒指的奶奶的三儿媳楚菲婶婶，发生磨擦，闹得十分不愉快。还曾扬言，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你的楚菲婶婶，又是什么性格呢？”维森问道。
莉琪的胸腔，突然起伏起来，脸上带着更加委屈的神色，“我也怀疑是她！”
“为什么？”杰西喊道，“她也去了案发现场？”
“没有。但她从今天早晨，听说这件事情起，就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一个小偷，让我赶快把东西交出来。还一脸绝望地又哭又闹，就好像演戏一样，极力让大家相信，我就是一个贼，偷了她一直觊觎的宝贝。”
“她还说，凭几年前，我偷过奶奶的钱，是会干出这样的事情的。而且，我还喜欢穿衣打扮，又不爱学习——我是学习委员——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她在撒谎。在说言不由衷的话，诬陷我。”
“你只要讲一讲，楚菲婶婶的性格就好了。”杰西打断莉琪，说道，“那一个缩在墙角的家伙，会帮助你分析。”
三个人，顺着杰西的眼梢望过去，发现珊杜像睡着了似的，眼神朦胧地望着远方。
珊杜转过身来，“最好不要说废话，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由你耽误。”
他的话，虽然听起来叫人生气，莉琪并没有反击什么。
她只抱歉地点点头，继续说，“楚菲婶婶性格刚硬，总感觉自己在大家庭中，吃了不少亏。所以，平时像一根绷紧了的弦，处处提防别人。遇到有人占便宜，会毫不犹豫地反击。但她从不占别人的便宜。就因为这两个婶婶，家里经常发生各种争吵，让奶奶毫无办法”
莉琪又说道，“幸好我的妈妈和爸爸，在另一个城市工作。”
“你的大伯呢？平时有没有，十分在意这些珠宝？”杰西好奇地问道。
“十分在意！听你这么说，我又开始怀疑大伯了。”莉琪马上喊道，“他为奶奶要将珠宝，分给两个儿媳，经常与她争吵。大伯鳏居多年，性格暴戾，有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哥马丁。大伯很像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总是想着自己是家中老大的身份，处处想统治别人。想将那些珠宝，都由自己保管。他说那是传家之宝，可不能分给，随时都会远走高飞的女人们。”
“就因为他说了这些，叫人生气的话，几乎与两个婶婶、姑姑闹僵了。谁也不和他说话，就像躲避瘟神似的。”莉琪说，“可奇怪的是，这件事情发生以后，他异常冷静。如果谁敢提起，他去过奶奶的起居室，他就跟谁翻脸，乱砸东西。”
“你的姑姑，也知道了吗？她是什么看法？也认为你这个可爱的小天使，会干那种事？”维森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了。
至少要在这个小女生面前，表示一下，自己对她的支持，对她的家人的愤慨。
“要说这里面，谁最喜欢那些珠宝，非姑姑莫属了。她不仅喜欢，而且，喜欢那几件最昂贵的。为这事，没少在奶奶的面前哭哭啼啼，横挑事非。乱嚼两个婶婶的种种不好。”莉琪说，“宝石丢失以后，她曾疯了一般地与两个婶婶大吼大叫。因为她说，她不相信是我干的，只有那两个恶毒的‘外人’，才会如此贪得无厌。”
她继续说，“而且，她还要报警。这可吓坏了奶奶。奶奶可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性格固执，观念保守，总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她不会让家里的丑事，宣扬出去。”
“你还没有提——也许是本案最重要的一个。”角落里的珊杜，突然开口说道。
“你是说马丁表哥？”莉琪喊道，“这绝对不可能！他昨天晚上，正参加一个同学生日宴会，很晚才回家。而且，他的同学也证明，他当时正在弹着他的吉他，唱生日歌呢。”
“说清楚。”珊杜突然眼前一亮，走到了莉琪面前。
“真是奇怪！马丁回来的晚，还需要找同学作证吗？”杰西一脸困惑和怀疑。
但现在，他可不敢确定就是马丁。
那几个大人之间纷乱的关系，与野心，已经让他乱了方寸。
“不！是问起来的时候，正巧他的同学打来电话，顺便说的。”莉琪说，“我就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我这善良的表哥。他对我很好，经常会送给我礼物，帮我补习功课。还会耐心地听我倾诉苦水什么的。他十分喜欢看侦探小说，更喜欢做一些化学实验。”
“告诉你们，”她神秘地说，“他长大以后，想当一名侦探呢！”
但莉琪马上摇摇头，一脸遗憾的神情。
“要是他的个子，能再高一点儿，那可就是一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表哥了。可他的个子，却偏偏很矮。这让他非常自卑，经常穿内增高的鞋子，隐藏自己的真正身高。他有好几双这样的鞋子。”她说，“可都已经有些发旧了。要知道，那样的鞋子很贵，凶狠的大伯，是不会随便给他那么多钱的。我时常为这事儿难过。我是说，如果我有钱，会给表哥买一双更好的鞋子——前两天，他还为这件事情，与大伯吵过架。”
“你说得真是好极了！”
“这么说——”珊杜眯起眼睛，“你的表哥十分善良，脾气也很好？”
“他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很像大伯。但从不对我发火。”莉琪说，“表哥就像那种十分小心的人，不会鲁莽地办什么错事，也没什么不好的嗜好。就像上网和乱花钱什么的。”
“案发时，他不在家？”杰西问。
“是的。”莉琪想了一下，说道，“但我只是听他这么说的。昨天晚上，我回到卧室就睡觉了，并没有见到他。看来，他回来得真的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