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缓慢而专注地打量着走廊两侧的珊杜,突然眼前一亮,浑身一颤,停下脚步,走到右侧墙壁,一幅油画旁边。
“你非常喜欢这幅油画?”张先生也停下脚步,带着得意的口气,朝着油画比划了一番,“这是我专门从法国的香榭丽舍大街,带回来的。那有一家全法国最好的美术馆,收集着现在著名画家的油画。当然,这些画以后要比现在值钱许多。我是说,在那些画家都死了以后——”
他几个大跨步,朝着不远处的另一幅油画走去。
“这也是从法国带回来的。你们是否知道,那个著名的塞那河畔。那附近,总有一群每天都饿得两眼发直的年轻画家,专门卖这些油画。要知道,这些油画不仅很便宜,更非常有价值。等到几十年以后,它们全是传世珍品。保不准,这其中的哪一幅,就会变成再世凡高呢。我听我的一个朋友说过,凡高就是每天忍着饥饿在作画。”
张先生发现,除了维森一脸兴致地走过来,像盲人摸象似地对油画胡乱评价,杰西与珊杜都站在刚才的画前,一动不动。
那架势,就好像从画里,看到了两条香喷喷的大香肠。
他冲着维森咧嘴一笑,尴尬地走回珊杜身边,也垂下脑袋,盯着油画打量。
“我说,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他有些恼怒,又不失礼貌地问道。
珊杜完全沉寂在,他的视线所看到的物体之上,似乎没有听见张先生的话。
张先生被他脸上严肃的气氛,感染了,不得不再哈下腰,专注地盯着油画。
可他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嘿!我是说,你发现了什么?”张先生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珊杜似乎还没有听见他的话。
可就当其余的三个人,都全神贯注地朝着画上望去,他突然将头一侧,锐利的目光,射向女秘书办公室的方向。
几个人同时发现,兰妮绯红的脸,飞快地消失在女秘书办公室的门口。
张先生被珊杜神经质似的紧张,惊得一跳,又掏出手帕,抹着脑门上的汗珠。
这一次,他不再询问了,而是专注地盯着珊杜。
又顺着他的视线,缓慢而精准地往墙上打量。
他懊恼又吃惊地发现,珊杜并没有盯着油画。而是盯着油画下方,几乎藏在画框底下的两个标志。
“难不成——”张先生一脸无聊的表情,突然被紧张和惶恐所代替,“你是说,有人在国际饭店的墙上,做了暗号?”
他异常紧张地盯着珊杜,就像在等待宣判死刑裁决书的罪犯。两只肉球似的手掌,也跟着微微地抖动起来。
珊杜的沉默,令张先生手足无措,头晕眼花。
他感到口渴难忍,头上好像压了千斤重担,又感到自己像一只寿命短促的飞蛾,轻飘飘地挪动着脚掌。
维森一把扶住了张先生。
他一脸严肃地盯着珊杜,“我想这个符号,并不能代表什么吧?”
“是啊!如果是一个,也许只是谁的恶作剧,或者是哪一个无聊的房客画上去的。”珊杜欲言又止,继续盯着这两个符号瞧。
甚至拿出了放大镜。
这可惹怒了杰西,“我看,你真是大材小用了!如果这只是一个无意识的记号——比如说,是为了这幅油画,与其它油画的高低对称而画上去的。而别的油画上的记号被擦掉了,就遗漏了这一个,是完全可能的事情。”
杰西马上顺着几幅油画察看了一遍,他的脸色,逐渐惨白起来。
几乎每一幅油画底下,都有这两个标志。
他沉默着走回珊杜的身旁,耸耸肩,“也许,我们要对这两个符号,好好研究一番了。”
经过维森的拍打,张先生才从半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你们认为——这是怎么回事?”
5破译
“刚才,兰妮小姐在注意我们。我想,我们是无法再回到总经理办公室了。”珊杜说,“我只是说暂时。”
张经理侧歪着脑袋,等待他再说下去。
“在您的办公室里,就有几个这样的符号。”珊杜朝着秘书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在您仔细寻找的时候,最好别让兰妮小姐看到。”
如果没有维森扶着,张先生恐怕又要像泥似地软成一团。
他盯着珊杜看了半天,“你是说,我的办公室里——也有?”
“有。”珊杜说,“如果您仔细找的话,我想少不了有十个。”
冷汗一排排顺着张先生的额角滚下,但他还是故作镇静地吸了口气,迈着沉重的脚步,朝着电梯走去。
三个侦探跟在后面。
直等到他不紧不慢地上了电梯,又将仓惶的脸,转向珊杜,“你认为,这是兰妮干的?”
“她对您的办公室十分熟悉,”珊杜说,“如果她想达到某个目的,一定不用这么费事。”
电梯的门开了,张先生憋着一脸心事,朝着国际饭店八层高档客房的右侧走去。
等到他进入,为三剑客准备的客房,突然回转身,抓住珊杜的手。
“是某一个犯罪团伙,想要对我实施某种可怕的行动,而提前做好的标记吗?”
珊杜什么也没说。
他又像一个溺水的人似的,分别抓住杰西与维森的手,死死地盯着他们。
但目前为止,谁心里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合理的分析。
所以,都没有回答他。
张先生像一个失去控制的木偶似地,轰然堆坐到一把椅子上,眼睛向上翻着,哆嗦的嘴角,发不出一个字音。
“我想,暂时还没有您想象的那样可怕。”珊杜带着安慰地对张先生说,“如果总经理办公室,没有藏什么珠宝的话——即使那真是某一个人故意画的,也没有必要一直标到您的办公室里。”
张先生抖动着脑袋,眼前一亮,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冲着门的方向扑去。
“里面真有珠宝喽?”维森吃惊地盯着,被张先生甩在身后的汗珠。
“珠宝!”在门关的刹那,三剑客听到张先生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吼叫。
他们目送走慌乱的总经理,开始专注地打量起这个豪华的客房。
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有两张单人床,里面有一张双人床。
客房的天花板上,雕刻着美丽的花纹,每一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很大的黄色的水晶吊灯。
四周装饰着小灯。
杰西发现,上面有许多灯泡。如果调节床头柜上的按钮,整个房间就会随着灯泡亮起的只数,变亮或者变暗。
客房的墙壁上,贴着精美的淡银色壁纸,壁纸以下有一米左右包着丝绸的墙壁。
每个房间里不仅有卫生间,还有书房、一个小办公室。
在所有房间的地上,都铺着柔软的暗灰色地毯,中间有绿色的花纹,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道。
各种样式的衣柜、办公桌、小冰箱,有条不紊地摆放在客房的各个角落里。
维森已经扑倒在柔软的床上,来回地翻滚着,“说真的,我可从未住过这么豪华的地方。”
他的眼睛,马上盯到了小冰箱上。跳起来,从里面拿了一瓶饮料。
但没喝两口,他又瞧到了一个食物储藏柜。
就又扑上去,将里面的三明治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调节好时间。随后,又从一个透明的保鲜柜里取出一盘水果。
在仔细地打量着客房的杰西,偶尔走到他身边,从水果盘里拿上一块西瓜吃。
两个侦探正兴奋地谈论,把小冰箱安放在自己的卧室里,会是多么合适,发现珊杜又盯着墙壁瞧。
他们跳起来,走了过去。
“难不成,这个客房里也有?”维森顺着珊杜的视线,望过去。
他惊讶地发现,在银灰色的壁纸上,竟然也有淡淡的两个符号。
珊杜取出放大镜,对着符号缓慢地移动。
他发现,这是铅笔写上去的。
而且,是一种非常昂贵的宽芯铅笔。
“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杰西抢过放大镜,也仔细地研究了一番。
可除了因为壁纸上的凹凸面,而抖动的笔迹以外,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首先,我们要排除小孩子的可能!”珊杜说道,“这种笔,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小学生的铅笔盒里。它一支就要好几十块,或者是上百块。”
“我不赞成你这种说法。”杰西反驳道,“你看!不论是我们从这儿看到的符号,还是在走廊里看到的,都只离地面高出一米的距离。很有可能,只是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多点儿的小孩子画上去的。”
“你是说,是住在这间客房里的小孩子画的?”珊杜带着轻蔑地问道,“他又出现在总经理办公室?”
“嘿!”杰西支支吾吾,直到涨红了脸,“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什么可能都有。我可不相信,你总会胜出一筹。”
珊杜耸耸肩,脸上并没有愤怒的表情,“你说得有道理!”
他不再说话,拿着放大镜在客房的各个房间里,寻找起来,竟一共发现了十多个这样的符号。
他的思维,飞快地转动起来,不得不朝着杰西的思路思考,“你也许说得没错!在我发现的十多个符号里,几乎没有一个超过一米半的。”
杰西并没有因为珊杜的话,而洋洋得意。
他走到里面卧室的电脑前,打开电源,连了网,“我们应该查一查,那是些什么符号。也许会透露某个秘密呢!”
珊杜虽然对这个想法不屑一顾,也跟着坐在了电脑旁。
维森正在吃三明治,在几个房间里走来走去。
所有的壁纸上,出现的记号,只有两个形状。一个很像字母Y,另一个像O。
O在上,Y在下,看起来很像一个没有完成的骷髅头标记。
两个侦探将这两个符号,用字母代替,在电脑上查了半天,但并没有什么收获。
“你还没有说,对这件案子的看法儿呢!”杰西将脸,转向珊杜,“如果说,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僵尸案,也许是谁的恶作剧。可是,既然国际饭店里,接连丢失贵重物品——这会不会,是一个犯罪团伙暗中策划的阴谋呢?”
珊杜什么也没说,等着杰西再分析下去。
“他们事先做出这么多的符号,以迷惑人们的眼睛。”杰西说,“当然,如果没有人发现这些符号也就算了。但如果有人发现,首先就会像我刚才那么想!”
杰西狡黠地一笑,“就连你——从不为别人的分析而动摇的珊杜,居然也认为我说得有些道理!”
珊杜耸耸肩,不赞成,也不反对。
杰西接着又说,“在你看来,认为兰妮小姐的嫌疑最大。而且,尤其是她的男朋友——国际饭店曾经的部门经理,出现,才发生的盗窃案。我们不能不排除,是她与男朋友串通一气的可能。因为张先生说过,警察曾经提醒过他,那个部门经理,曾经也出现在另几家出现失窃的饭店和宾馆。”
珊杜点点头,又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觉得这件案子,虽然看似要水落石出,却是毫无头绪。
那一个兰妮小姐确实可疑。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可以以自己的职务之便,随便进出总经理办公室。
她更了解张先生的起居,可以神鬼不知地进行自己的阴谋。
可让珊杜无法理解的是,她既然可以进入总经理办公室,甚至可以偷到他的钥匙,打开保险柜,取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么,她又为什么制造这些古怪的符号呢?
关于藏宝图的想法,在珊杜的脑袋里一闪而过。
他马上摇摇头,觉得完全没有可能。
再说,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困扰着他——兰妮小姐的男朋友,是在出现僵尸以后,才在国际饭店里露过面的。
会不会僵尸的出现,与他毫无关系。
他只是从兰妮小姐的口中,听到此事,进而,才借以鬼怪实施了偷盗行为呢?
而那个真正的僵尸,又是怎么回事?
他是什么目的——珊杜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怪存在。
没过一会儿,张先生又回来了。
他推开门,重重地吐了口气,扑倒在椅子上。
但这一次看起来,他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我什么也没丢,谢天谢地!”他咕哝着,神经质地抖了抖脖子上的赘肉,“至少那一个坏蛋,还没有对我下手。但也不排除僵尸的可能。你们知道,这栋楼里,曾经自杀过一个人——”
维森与杰西,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6难以启齿的秘密
“您是说——我们住的这间客房里——那个人,在哪一间客房里被害的?”杰西嗑嗑巴巴地问道,感到脊背上起了一层冷汗,“最好给我们换一个房间。”
“怎么会!”张先生叫起来,“我可不会给你们胡乱安排——我是说,那一个自杀者的房间,就在隔壁。”
维森觉得口中的食物,难以下咽。
杰西感到耳边,好像吹起了阵阵凉风。
只有珊杜,做了个无聊的手势,“我可不想听,那位自杀者的事情。还是说一说,您在办公室,是否找到了铅笔做上去的符号。”
“找到了。”提到这,张先生的嘴唇又哆嗦起来,“你们可得帮帮我!”
“国际饭店里,是否有使用一种价格昂贵,笔芯很宽的铅笔?”珊杜问道。
没想到,张先生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
“你是指它吗?我喜欢画素描,只要闲暇下来,就会随便地勾出一个图像。”
三个侦探,面面相觑。
珊杜接过铅笔,在墙上画了一下,笔痕完全与墙上的符号吻合。
张先生的双手,从粗壮的腿上抬起来,伸到空中,似乎想抓住点儿什么。
他颤动着嘴角,却哑然无声。暗涛汹涌的眼睛里,杂乱地堆砌着一个个疑问。
三个侦探盯着他,似乎想发现,那个在墙上做记号的家伙,会不会就是张先生本人。
“不!我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的疾病。”张先生颤微微地站起来,走到墙边,吃力地半蹲着身子,演示给盯着他的三个侦探看。
但他的个子太高了,人又十分肥胖,无法在墙上旧符号旁边,再清清楚楚地做上记号。
“你们也看到了,这不是我干的。”他尽量掩示着自己的恐惧,“可我的笔,只带在自己身上,放在我的办公桌抽屉里——”
张先生欲言又止,突然撕扯起脑袋上的头发,闷声闷气地跌到了椅子上。
“在我说出这件事情以前,希望你们能原谅我。”他神情悲哀地咕哝道,将布满汗渍的手帕,贴到了脑门上,“即使国际饭店里出现僵尸,和任何鬼怪,我也不害怕。更不害怕有人偷盗!我完全可以捍卫自己的名誉,马上报警。”
他乞求地盯着杰西,希望得到他的认同。
杰西马上点了点头。
张先生继续说,“可我的心中,隐藏了一个痛苦的秘密。如果不是你们细心地发现,也许这一个秘密,还要再隐藏下去。”
“您要是觉得为难,可以不告诉我们,”珊杜谨慎地开口说道,“只要您是清白的。”
没想到,张先生的脑袋,突然摇得像波浪鼓似的。
他又从椅子上跳起来,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烦燥不安地在三个侦探面前走来走去。
谁也没有打扰他。
直到张先生觉得,自己胸口那一堆火焰,马上就要喷射出来,他突然哑着嗓子喊道,“我隐藏了一个可怕的秘密——我是一个精神病人!”
三个侦探都感到意外,但谁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
“正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敢报警。”张先生飞快地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发现,有梦游症。也就是说,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突然站起来,而实际上,我的大脑却没有清醒。我就像做梦似地,干自己喜欢干的任何事情。这也许是因为曾经,我很胆小的缘故。小的时候,我很胆小。父母很忙,无法照顾我,我经常受同龄的孩子的欺负。因为这个,我的性格变得十分内向。时间久了,就出现了梦游症的症状。但后来,这个病被治好了。”
“可在十多年前,因为升大学考试,我的精神太紧张,又犯了一次。”张先生面露痛苦之色,神情暗淡,“那一次,我差点儿从顶楼掉下去。如果不是我的母亲发现了我,也许,我也会像隔壁的那位先生一样了。”
杰西听出来,隔壁的自杀者一定是跳楼而死,不禁又打了一个寒噤。
“可那一次,我不仅没有被摔死,还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张先生说,“因为没有了压力,梦游症不治而愈。可直到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梦游症。也就是在几年以前,我因为刚刚自己创业,经历过一场严重的失败,负债累累,又一次犯了病。这都是我的前妻告诉我的——她因为害怕,已经跟我离婚了。”
空气中,凝结着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