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的雨天。
南院小学走进一个穿风衣的男孩儿。
他十二岁,面色苍白,戴着一顶软帽。
除了冰冷的鼻尖和微微颤抖的嘴角,你无法分辨,他阴郁的脸,是因为新转到一所学校而激动或难过,还是因为冷而哆嗦着。
他背着一个沉重的大背包,好像书包里藏着他所有的衣服、鞋子、书本、文具、床、食物——总之,似乎把他的家也背来了。
他身边并没有一个大人,只有一纸校长的同意来此上学的签字印章。
最引人惊奇的并不是他的好像藏有一个世界的背包,也不是他酷酷的穿着打扮,更不是他可怜又可怕的脸。
而是他怀里,被一层透明的袋子包装着的画夹。
画夹上,有一张凄惨的风景画。
在画纸昏暗不清、沉闷的色调上,突兀着一张极不协调的老人的脸。
这个风雨中走来的男孩儿就是柯卡。
他用老成又不屑一顾的目光,在班级里扫了一眼,所有的同学都被冰山似的目光定住了。
唯独邹亚,却露出了不知是兴灾乐祸,还是友好的微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邹亚与柯卡成双入对地离开学校,来到学校。
不爱说话的柯卡与邹亚凑到一起,似乎有许多话可聊。
柯卡经常与邹亚到操场上画一些来来往往的人影儿。
但他从不画脸。
柯卡也经常为邹亚画素描,可无论邹亚如何乞求,他都固执地不画眼睛,直到有一天邹亚失踪——
第二个失踪者,名叫和曦。
和曦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儿,你从她身上,捕捉不到一点儿傲慢和任性。
除了听话之外,也毫无耀眼之处。
她有一头淡黄色的头发,瘦弱的身体,淡黑色的眼珠儿。
单薄的血液中,好像悄悄地流淌着一股忧郁。
她的小手指轻微地弯曲着,眼睛四周有一圈淡淡的青紫,这些特征证明,她是一个身体非常虚弱的女孩儿。
南院小学,除了长着一张堡垒般密不透风的嘴的校长之外,谁也不知道和曦的秘密。
她自从来到这个班级,就是一个听话又乖巧,从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的乖孩子。
只是有一次,在登山夏令营中,与她同一帐篷的女孩儿半夜里冲出来,扯着衣服大叫,她实在受不了和曦总是神经质地爬起来鬼哭狼嚎。
和曦与邹亚差不多,也是莫名其妙地与不近人情的柯卡成了朋友。
又神秘地失踪。
可可的眼睛眯得很细,任赛西用指头捅他,依旧不言不语地盯着手中的饮料瓶发呆。
“在想什么?”赛西有点儿害怕了,嗓子眼儿在哆嗦。
“你是否回忆过,和曦与邹亚失踪时所发生的事情?”可可从肺叶里咕哝着。
“说说你的看法!”赛西试探着问。
门外的露斯先生又在叫,让赛西再给添点儿瓜子。
按照赛西的意思,是将一整袋瓜子都扔在露斯先生的笼子里,最好把它撑死。
但老帕先生原来养了许多没出息的鸟,大半都被瓜子撑死了。
所以,他对露斯先生,可是加倍地小心。
又添了一把瓜子,赛西阴着脸回来了。
“我倒觉得,既使被——柯卡画进画里,也总比被该死的露斯先生折磨死强。”他边抱怨着,边坐到可可身边,“说吧,你对柯卡那个画夹有什么看法儿?”
“你不觉得,那个画夹有种神秘的魔力?”可可沉着脸,尽量让赛西觉得自己十分正常。
“什么——神秘的魔力?”赛西眯起眼睛。
“刚开始,他经常给邹亚画肖像,为什么不画眼睛?”
“也许他画不好眼睛。”赛西说。
“可你也见过了,只要画好眼睛,那简直跟活人一个样儿。”
“这只能证明他绘画的水平很高。”
“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有一次,美术老师被他的画吓坏了,她见到柯卡惟妙惟肖的画,不但没有表扬,还发脾气,大喊大叫,不要他再画一些鬼玩意儿。”可可说。
“是啊,美术老师是这么说了。但那天,他画得很普通,只是一个——一个忧伤的老妇人。”赛西飞快地在地板上来回地踱着步。
“奇怪就在这儿。你知道,凡是懂得绘画的人,都知道画中的……是好是坏,是真是假——”
“有谁相信,画里有真人?”
“我总感觉他的画中都是真人。”可可说着,又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好啦,别多想了。如果这一切都像你说的,菲蒂你又怎么解释?”赛西挑衅地晃着脚指头。
“她与和曦与邹亚一样,都经历过非常悲惨的遭遇。”
这句话,把可可和赛西都吓坏了。
可可说得没错!
不久前,一直照顾菲蒂的哥哥因为一场事故失踪了,救援人员找到了他的“遗体”,一具已经化成骷髅的遗骸。
但最后,经法医鉴定,说那具骷髅早在一二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而且——好像是一起谋杀案。
即使这样,所有人也认定了菲蒂的哥哥已经死亡。
“所以!”可可和赛西两个人大喊,“菲蒂才追着柯卡,要他把自己也画入画中。去找她也许失踪,也许死亡,也许还活着的哥哥。”
“菲蒂和我们一样,也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赛西紧张地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
门外的露斯先生又要水喝,叫声吵得他心烦意乱。
他拉着可可冲出卧室,匆匆给露斯先生的笼子里倒了点儿啤酒,就冲出去了。
“嘿,小子,你敢往外跑,小心我告诉老帕先生。”露斯先生神气活现地吼叫着,一面贪婪地盯着饮水碗里的啤酒。
露斯先生非常喜欢喝啤酒。
但它喝完酒就会大吼大叫,又唱又跳,还会给老帕先生打电话。
一会儿装作他的老婆,一会儿扮成买古董的顾客,搅得老帕先生心烦意乱。
它能记住任何一个见过的陌生人的声音,所以老帕先生非常难以发觉,是露斯先生打的电话。
但只要诡计被戳穿,露斯先生就会没完没了地向老帕先生吐苦水。
说自己原来辛辛苦苦地养了六七个儿女多不容易,除了拼命挣钱,又得洗衣做饭,连个保姆都舍不得雇佣。
为了这六七个儿女,一直不敢娶隔壁的寡妇鲜鲜小姐。
露斯先生会没完没了地说鲜鲜小姐如何地漂亮,如何地会打扮,有多少个人喜欢她,可她就只给豆豆先生织毛衣。
这些鬼话,通常把老帕先生气得七窍生烟。
他可不想听豆豆先生与鲜鲜小姐,是如何抛媚眼的,也不想听他如何养活那六七个女儿。
经过跟巴西那个农场主联系,他才知道,原来露斯先生一直跟随农场主的父亲生活,这些乱七八糟的诉苦,都是他父亲年轻时候的事。
农场主的父亲年龄大了,就爱上了喝酒,还教会露斯先生喝酒。
这些话,都是他在喝醉酒时咕哝出来,露斯先生记住的。
烦心的老帕先生,把酒瓶子看得很严。
他可舍不得转让,这只不喝酒的时候非常可爱的鸟儿。而且,已经给露斯先生戒了好几回酒了。
可有几回,因为高兴,他主动把酒端到了露斯先生面前。
还有一回,露斯先生偷偷从笼子里跑出来,打开了冰箱——
这一次,是赛西的“失误”——
看来,又要发生不幸了!
但赛西只要一玩儿起来,把什么都忘记了,他哪在乎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