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亮没有出来的这段时间，天黑得可怕。
圣美和凯茜、楠西，趁着朱先生和朱太太不注意，背着藏有工具的背包，悄悄从菜园里的小路溜出了家门。
因为矮个子男人的功劳，撬锁的工具本来已经不用再带了。
但三个人害怕在天黑以前，有谁发现了门锁坏掉，而新换了一把，就没有把背包里准备好的工具拿出来。
白天围在街道上的人，都在黄昏的最后一缕光线沉入山谷之前，躲回了各自的家里。
街道上安静得可怕，连平日里汪汪吠叫的狗，也都悄无声息的趴着、躲着、藏着。
只有在圣美和凯茜姐弟俩经过的时候，才用极小的声音呜呜地哼哼几声。
虽然街道上没有人，三个人也非常小心。
楠西边走边留神，身后随时会出现的人影；
圣美注意前方；
凯茜提防各个院落的房子里，是否有抻出来的脑袋。
到了鬼宅门前，楠西探出手摸了摸。
门上被撬开的锁，还挂在锁孔上。
但仔细一摸，楠西发现，锁还保持着弹开的状态。
他麻利地拔掉门锁，想探进一只胳膊，腿又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
鬼宅外面虽然没有强劲的冷风，可宅子内，却冷得可怕。
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大风，顺着门缝，直灌进楠西的袖口里。
“赶快进去，被人发现就无法进入鬼宅了。”凯茜推了一把，像石像似地定在原地的弟弟。
“里面的风大得可怕——会不会，鬼魂都已经出来了？”楠西搂住凯茜的胳膊，想改变主意。
他好像听到随着风飘来的，还有一阵吟呻声——
“真是个胆小鬼，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魂存在。”圣美扒开楠西，侧身挤进了鬼宅的门里，“真要提防的，应该是那个矮个子。”
“是啊！如果他现在正在暗中盯着我们，可就糟糕了。”凯茜一想到身后可能有一个人，随时拎起锤子砸过来，就飞快地跟着圣美，钻入了荒草丛生的鬼宅。
楠西也满不情愿地挤入鬼宅，贴在了大门上。
草都被牛踏平了。
只有一些已经干枯的草茎，还东倒西歪地斜立着。
圣美被一根草茎刮破了胳膊，就慢下速度，提醒凯茜和楠西也要小心一些。
“打开手电筒吧，照一照院子里的情况。也许那个矮个子，下了什么陷井呢。”凯茜在书包里翻手电筒。
“不能那么做！”圣美按下凯茜的手，“虽然现在黑，我们慢慢走，不会遇到危险的。那个矮个子钻入正房和侧房，肯定是在里面搞了鬼。现在打开手电筒，村庄里住的房子高一些的人家，会发现的。鬼宅出了这么多事情，他们会无时无刻地不往这边瞧。再说，那个矮个子也许还藏在山谷不远处的小路上呢，被他发现，我们就麻烦了。”
圣美的话，吓坏了凯茜，赶忙把背包的拉链又拉上了。
三个人靠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虽然月亮没有出来，但离他们很近的地方，还是能稍微分辨出都是什么轮廓的。
院子里，好像并没有设置陷井。
走到正房的门口时，三个人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衣服。
圣美停下来，“一会儿进去，可千万小心些。别随便乱摸东西，注意地上和墙壁，看是否有什么危险。”
圣美用手推门。
门弹了一下，没有被打开。
圣美顺着门缝摸了一遍，并没有锁。
“会不会从里面锁上了？”她边推门，边心慌意乱地问凯茜。
凯茜用手摸了摸，“这是座老宅子，门里不会有锁的，只有木制的插销。外面的锁眼上根本没有锁头，但仔细摸一摸——摸到了！”
凯茜低声尖叫一声，从门上撕下了一张很长的纸片。
“呼——”
正房的门，被一股狂风吹开了。
风是从门内吹出来的，伴随着狂风，圣美和凯茜、楠西，都听到一声惨叫。
紧接着，是若有若无的沙哑的呻吟声——
三个人慌乱地抱成一团，吓得什么查明真相的想法都没有了。正想你挤我踏地退出去，鬼宅外面的大门响了一下。
草丛中，传来谨慎而忙乱的脚步声。
有人走了过来。
“赶快进去！”圣美拉着凯茜和楠西，飞快地溜进了鬼宅的正房里。
脚步声在院落中间嘎然而止。
圣美顺着门缝向外望去。
月亮已经发出朦胧之色，院落里站着的人——正是下午溜出鬼宅的矮个子男人。
“看！他是不是婆婆的儿子？”圣美让开，让楠西顺着门缝窥望。
但因为月亮的光线，不足以让楠西发现脸上那个伤疤。
他惊慌地摇了摇头。
矮个子男人站在院落中央摇摆不定，向侧房的方向走两步，又退回来，向正房迈步。
他犹豫地走来走去，动作慌乱，好像一时间还无法决定，要进哪一间屋子。
“这扇门能锁吗？”圣美问凯茜。
凯茜已经被矮个子男人吓坏了，脑袋里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只慌乱地摇了摇头。
“我有办法！”楠西在他的工具包里摸了一阵，找到一团铜丝。
他本来不想带这团没用的铜丝，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因为时间紧迫，院子里的人可能随时会冲上来，楠西就摸着黑将铜丝打开，先伸进窗框本来该镶玻璃的地方，再伸进门框上的缝隙里。
鬼宅年久失修，破旧不堪，他很容易就办到了。
没等矮个子男人过来，楠西就将工作做完了。
“现在该怎么办？”他看向凯茜和圣美。
“去最北侧有床的房间，”圣美说，“看看九头鸟人在不在那里。”
“可是也许根本没有它，”楠西又开始说泄气话，“如果碰到幽灵什么的——”
“楠西！别再胡说八道。”凯茜一把捂住了弟弟的嘴，把他向走廊最北侧的房间里拖。
圣美走在最后，边走边听院子里的动静。
没走几步，凯茜和楠西差点儿尖叫出来。
他们摔了个跟头，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凯茜的心脏差点儿就跳了出来，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以为又是那个看不见的家伙，暗中搞的鬼。
这时候，走廊深处的某个房间里，又传来低低的呻吟声。
仔细听，好像是在最北侧的房间里传来的。
圣美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魂，但时此，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九头鸟人，受到了什么伤害。
她缓慢又谨慎地向前移动，当走到凯茜摔倒的地方，更加放慢了速度。
她的双腿，也碰到了什么东西。
圣美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向小腿的方向摸去，不禁松了口气。
“是一根很细的绳子。”她安慰凯茜和楠西不要害怕。
凯茜爬起来，双腿还在打颤。
但她已经不害怕了，“我听爸爸说过，婆婆就会使用这种巫术呢。是对付鬼魂和一些看不见的东西的。”
“只有婆婆一个人会使用这种巫术吗？”圣美摸索着绳子。
摸起来，绳子很普通。
“是的。”凯茜悄声说，“这可不是一般的绳子，它需要用蟒蛇和黑狗的血液浸泡呢。”
三个人确实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如果说只有婆婆一个人会用——院子里的那个据说被吃掉的矮个子，一定就是婆婆的儿子了！”圣美说，“这个巫术肯定是他使用的，想要抓住九头鸟人。”
三个人都惊出一身冷汗，生怕婆婆的儿子会意外地闯进正房里来。
“门是否锁好了？”圣美心惊胆颤地问。
“他如果想进来，够忙活一会儿的了。”楠西说。
“快去看九头鸟人，它也许真的受伤了呢。”又一阵低沉的呻吟传来，圣美着急地说。
楠西从工具包里，掏出钳子，轻而易举地就将细细的绳子钳断了。
一股强烈的风，从最北侧的房间里吹出来。
但那个房间的门，好像被锁上了。风是从门缝和窗子的缝隙中钻出来了，差点儿震碎了玻璃。
圣美打了一个激灵。
但因为一心只想着九头鸟人的安危，她什么也顾不得去想，冲了上去。
凯茜和楠西怕院子里的矮个子男人进来，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最北侧的房门，是关着的。
圣美轻轻地推了推，发现它和正房的门一样，也只是被一条很长的纸，沿顶到底，糊得严严实实。
而且，门的四周也贴了许多古怪的纸片。
在这里，手电筒的光是不会被院子里的矮个子男人看到的。
圣美叫凯茜打开了手电筒。
当光线落到门上，两个人感到一阵眩晕，腿软得站立不稳。
门上的纸条上，全是用血水写的字。但具体是什么血，大家还分辨不出。
圣美忍着恶心和恐惧，飞快地将所有的咒符都揭了下来。
开始揭第一张的时候，房间内传出了轰轰的震动声、呼呼的喘息声和沙哑的呻吟声。
揭下的咒符越多，怪声就越多，越大。
甚至吓得圣美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但一想到九头鸟人也许就在这个房间内，忍受着某种酷刑，她又飞快地揭了起来。
当揭下最后一张咒符，门内突然传出一声非常痛苦的尖叫。
紧接着，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圣美和凯茜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推门而入。
因为凯茜的手电筒在叫声传出的刹那间，突然像被某个神秘的力量阻止，熄灭了，无法看清里面的情景。
圣美试着开关几次，都没有亮光。
楠西躲在凯茜的身后，也被这神秘莫测的现象吓呆了，一动也不敢动弹。
直到正房被铜丝缠住的门，好像被推了一下，圣美轻轻又急切地推开了眼前的房门。
房间内，漆黑一片。
除了小格窗外透进的几缕暗淡的月光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九头鸟人？”过了好一会儿，圣美才适应黑暗的房间内暗淡的光线。
房间里，只能看清大床的轮廓。
在床上，趴卧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
伴随着沉重痛苦的喘息声，它在微微地颤动着、哆嗦着，喉咙里好像被死神填塞了什么东西，想发出求救的叫喊，听起来却粗哑低沉，含糊不清。
“九头鸟人？”圣美继续轻轻地呼唤着，心中已经对接下来的恐惧有了准备。
床上除了呻吟声，没有任何应答。
“是你吗？”圣美又轻轻问道，开始向前移动。
刚开始，她走得非常缓慢，犹犹豫豫，但听到床上好像越来越虚弱的呼吸，就飞快地扑了上去。
“嚓”地一声，圣美摔倒在床上。
大床旁边，把她绊倒的绳子折断了。
没等圣美有什么反应，就感到身体下，一个有体温的长着毛绒绒的羽毛的生物，抽搐了一下，突然消失了——
跟上来的凯茜与楠西，扶起圣美。
三个人靠在一起，一阵鸦雀无声的沉默后，轮番从对方的口中确定，刚才看到和听到的一切，是否是真的。
“我看到有一个黑影，从格子窗中出去了。”楠西惊讶又兴奋地说。
“是啊，我也看到了。”凯茜说，“是个黑影！”
“你呢？”楠西问圣美。
“我摸到了一个很大的家伙，它身上有羽毛。”圣美像在做梦似地咕哝着，不相信自己刚才，真的摸到了那么奇怪的生物。
“它是九头鸟人吗？”凯茜天真地问。
“肯定是。”圣美使劲儿点头。
“九头鸟人能从窗子里钻出去？”楠西麻利地点燃了蜡烛。
烛光下，格子窗上零零星星的几块碎玻璃，还闪烁着诡异的绿色的微光。
凯茜的手电筒不知道怎么的，又恢复了正常。
她举起手电筒，向格子窗探照。
格子窗上，确实有玻璃。
三个人愣成一团，不敢相信九头鸟人真的这么神奇——居然可以从有玻璃的窗子中，飞出去——
“它的身体很大呀——”圣美无限感慨地盯着，小格子式的玻璃窗。
“先别管它，它肯定已经逃跑了。至少现在是安全的。”凯茜说，“我们得为自己考虑了。去看看那个矮个子，是否还在门口。”
凯茜和圣美、楠西，紧挨在一起，吹灭了蜡烛，关上手电筒，向正房的门摸过去。
隔着门上的玻璃窗，圣美惊恐地窥到，矮个子男人就贴着门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