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来到学校的宿舍住，已经三天了。刚来的时候，宿舍的人都愣住了——她因为家庭背景的关系，平时从不住宿舍。
晚上，宁婉窝在宿舍的床上，盯着手机。手机的屏幕一直停留在通讯簿的页面，深咖色的选框正停在凌墨远的名字上面，她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通话键。
白天她见过凌墨远一次，远远地打了个照面，她不敢面对他，转身就跑了。
手指颤颤巍巍地移向屏幕，咬牙准备按下通话键，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险些把手机给扔下床去。
慌慌张张地握住手机，却发现屏幕上出现的名字竟然是“凌墨远”三个字。
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名字，她鼻头发酸，意识到铃声已经响了太久，担心凌墨远等不及先挂掉，赶紧接起电话。
“墨——”下意识地想叫墨远，却突然顿住，想到不能再这样叫了，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一直积压在胸口的酸楚立刻涌上了喉咙，眼泪就滑出了眼眶。
“宁婉……”电话里，凌墨远的声音不太清楚，带着浓浓的酒意。
“你喝酒了……”宁婉哽咽道，凌墨远从来不喝酒的。
“出来，你快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凌墨远打了一个响亮的嗝，便没了声。
宁婉焦急地爬下梯子，趿了一双人字拖就冲出了宿舍。她慌忙地跑出宿舍楼，并没有看到凌墨远的身影。
“墨远！”宁婉叫道，四下望去，却始终没有看到。
焦急间，腰间突然伸出两只胳膊，从背后将她抱住，将她紧紧地勒在怀里。
宁婉吓了一跳，就要尖叫，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宁宁……”
听到这声叫唤，宁婉的心尖儿都在打颤，身子不住地轻抖着，即使被他紧紧地拥着，可还是在抖。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想你……这些天一直在想……你告诉我……怎么办……”凌墨远低声道，嘴里还有微微的酒气。“就算知道你跟萧云卿的事情，可我还是忍不住想你。”
“对不起……”宁婉嘴里发苦，发现除了这三个字，她竟然无法再给凌墨远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不想听对不起。”凌墨远沉声道，把宁婉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他，“你跟我说，是萧云卿强迫你的，对不对？你还是爱我的，是不是？”
“那又怎么样？”宁婉摇头，“就算是，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不是吗？”
“对不起。”凌墨远突然说。
宁婉愣怔地看着他，他低声说：“那晚我不该那么一走了之，不该放你一个人。昨晚我表现得像个懦夫，是不是？没有第一时间站在你前面挡住萧云卿，却丢下你走了。”
她的脸蛋在他的手中显得那么小，一手就捧得过来似的。拇指轻轻地将她的泪拭去，落到了她肿起的唇瓣上，轻轻地点着。
“宁宁，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凌墨远看着她，满满的无奈。
“对不起……对不起……”宁婉哭着摇头，不停地道歉。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凌墨远突然说。
“对不——”宁婉猛然顿住，讶异地看着他。
“宁宁，你不爱萧云卿的吧？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还是我的宁宁。”凌墨远说道。
“墨远，你醉了。”宁婉摇头，双唇有些发凉。
“我没醉。”凌墨远用力地说，“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让我们重新开始吧，以后我一定会把你保护得好好的，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墨远，这对你不公平。”宁婉说道。
“那对你就公平了吗？萧云卿也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凌墨远怒道，“你若是在意跟萧云卿的事情，那我跟你说，我不在意。谁还没有个过去？谁会要求自己的女朋友或者妻子，在遇到自己之前必须是处子之身？现在没人会这样，至少我不会。”
他执起宁婉的手，“宁宁，至少你得给我个机会，咱们重新来过，我会让你看到我不介意，我就当是你以前交过别的男朋友，这样也不行吗？”
宁婉低头，不住地摇头，这对他不公平。
啪！
听到声音，宁婉脸色一变，立刻看过去，就看到凌墨远的右手握成拳头，一拳砸在宿舍的水泥墙壁上。水泥的墙壁冰冷潮湿，而且坑洼不平——学校建宿舍的时候，为了追求欧式复古风，将墙壁也给设计成有许多凹凸的花纹的造型。
拳头砸在实落的墙壁上，发出闷响，宁婉抬眼的时候，凌墨远的拳头还僵在墙上，就着并不怎么明亮的路灯，还能看到他指节上的点点猩红。
“墨远，你这算是什么。”宁婉惊声说，立刻抓住他的手，双手捧着他渐渐松开的拳头，便看到他的指骨被坚硬的墙壁磕破了皮。
凌墨远低头，只看得到宁婉的后脑，有些灰心地正要抽回手，手指上却突然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湿意。
温热的泪点打在他的食指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碰触到了伤口，让他的食指轻轻地跳了一下。
凌墨远叹口气，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将她的脸捧起，看到眼前苍白的脸蛋上，泪水连成了线，滴落下来。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不逼你……”他将手慢慢地从宁婉手中抽出，一颗心沉沉地下落。
就要转身时，手腕却突然被宁婉拉住，“我答应你。”
凌墨远心中一跳，先前下落的那颗心，这时候都要飞起来了。看着宁婉泛红的眼眶，手腕微微施力，便将她给拽进了怀里。双手捧着她的脸，吻吻她的额头，又啄啄她的鼻尖，最后轻吻了她的唇瓣。
宁婉抬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那么好看，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即使是在清冷的月光下，也显得那么明亮。
“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凌墨远低笑着说。
宁婉点点头，在凌墨远的目光下走进宿舍楼，却仍然有些不舍地频频回头。她不知道明天早晨凌墨远清醒了会怎么样，会不会告诉她今天只是醉话，当不得真？
惶惶地过了一夜，不知道凌墨远会不会来找她，还是后悔了就此没有消息。手里一直握着手机，又害怕凌墨远后悔，又害怕他如果真的来电话，她却错过了。
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迅速拿起手机，看到凌墨远的来电，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又开始害怕凌墨远是不是打来跟她说，昨晚说的别当真。
“喂？”忐忑地接起电话，却听到电话里凌墨远柔柔的声音。
“宁宁，出来吧，我在你楼下。”凌墨远笑眯眯地说。
“嗯。”宁婉立刻跑出宿舍，就见凌墨远正笑看着她，见她出来，便朝她伸出手。
宁婉慢慢地将手放到他的掌心，被他握紧，这才松了口气地笑开。
“担心我反悔啊？”凌墨远笑问。
宁婉轻轻地点了下头，“你昨晚……喝酒了。”
“我都跟你说了，我没醉。”凌墨远笑道，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弹一下，“我就是借着酒壮胆来着。”
“你啊，老是这么弹我，当心把我脑子弹坏了。”宁婉捂着脑门，噘嘴说。
“弹坏了才好，这样你以后就都听我的，多好啊。”凌墨远笑道。
“好啊，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宁婉扑上去，作势要掐他的脖子。
两人跑去看了电影，散场便去了夜市吃小吃，看到有趣的摊子就停下来看看。地摊上的小饰品看起来虽然不怎么高档，可是款式倒也多，宁婉平时极少逛这些地方，不由觉得有些新鲜。
“这些戒指都是新款，美女喜欢，就让男朋友帮你买个吧。”摊主说道，“这些都是对戒，两个人戴着多好啊。”
宁婉闻言，拿起其中一对，戒指内还刻着字，较大的一枚里面刻着“LOVE”，较小的一枚里面刻着“ME”，难得的精致。
“这对我们要了。”凌墨远突然说道，将钱给摊主，在宁婉错愕的表情下，拿起那枚小的戒指，给她套在了中指上。“那晚，我没能来得及把戒指套在你的手上，这次我不能错过。这枚戒指，就当是我把你预定了，你可不能再跑了。”
说着，又将大的戒指交给宁婉，让她给自己戴上。
一直到宿舍楼底下，宁婉还是忍不住看看手上的戒指。凌墨远将自己的左手放到宁婉的右手边，两人手指上一大一小、款式相同的两枚戒指，现在看来竟然显得这么甜蜜。
“那我回去了，晚安。”宁婉甜甜地说。
“等等。”凌墨远拽住她，也不等宁婉反应，便俯身印上了她的唇。
凌墨远不自禁地掐了一下她腰间的馨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放开她。
“上去吧。”他沙哑着声音说。
宁婉红着脸，低头转身。
“宁宁。”正要进门，却又被凌墨远唤住。
宁婉回头，见凌墨远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问：“他……有没有找过你？”
刚刚升起的嫣红立刻自脸颊褪去，宁婉知道他指的谁，心头黯了黯：两人之间终究是不一样了，即使凌墨远忍着不说，可是他心里还是横亘着萧云卿，一时难以释怀。
“没有。”宁婉摇头。
凌墨远笑笑，“别多想，如果他找你，立刻告诉我。”
“嗯。”宁婉点头，转身离开。
回到宿舍，手指轻抚上自己的唇瓣，即使不想承认，可先前那一吻，还是察觉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凌墨远吻她的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可为什么她却觉得少了点什么？还是说其实以前的感觉，本就不对？
有紧张，有欢喜，却少了悸动。
为什么……和萧云卿的不一样？
宁婉猛然一跳，立刻甩头，慌乱地眨着眼，立刻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挥去。
“宁婉，楼下宿管说有人找你。”舍友兼她的好朋友佳宁说道。
宁婉眨眨眼，心想是不是凌墨远又折回来了，也没多想，便下了楼。刚出宿舍楼的门，胳膊就被人拽住，紧接着便撞进一堵怀抱，鼻尖磕在硬实的胸膛上，疼得发酸。
“墨……”宁婉下意识地叫道，可抬头看清楚时，双眼猛地圆睁。
“萧云卿。”宁婉惊叫道，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可是整个人却被他禁锢在怀里，根本就逃不脱。
萧云卿铁青着脸，也不说话，挟着宁婉的腰就往宿舍楼后走。
“你干什么？放开我！”宁婉挣扎着说，可是身子几乎被他提了起来，脚尖勉强落在地上，行动根本由不得她。
“你要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尽管跟我闹，没关系。”萧云卿冷声说，带着微微的讽意，“我倒是乐意让人知道，你别了旧爱，立刻就搭上新欢。”
宁婉脸色一白，倏地住嘴，萧云卿拽着她到了宿舍楼后的树林中。
宁婉突然被他一推，后背就贴上了树干，身子被他圈在树干与他的双臂中间。
“娃娃，你怎么就从来不听我的话呢？”他低声说，声音紧绷着，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宁婉慌张不解地抬头，就看到萧云卿的眼中闪着幽幽的冷光，“我说过，没我的允许，不准让别人碰你，你竟然还让凌墨远吻了你。”
“你……你什么时候……”宁婉瞳孔微颤，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
萧云卿气得胸口都要炸了，原本今天是想来看看她的，却没想到她竟然不在宿舍，正担心她这么晚到底去了哪，就看到凌墨远把她送了回来，而且两人竟然就在宿舍楼底下缠绵。
那依依不舍的样子，可真像是痴缠的鸳鸯。
看到凌墨远的手放在她的腰上捏着揉着，他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小子的手给剁了。
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得更高，就着月光看到她微肿的唇，眼睛骤然眯起。不知何时，手上已经多出了一块手帕，放在她的唇上用力地擦。
“疼……”宁婉被他擦得疼了，嘴唇都要被磨破了似的，眼眶泛起了红色。
他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都把她捏出了泪，冷声说：“这双唇，以前他是怎么吻的我不管，可是我碰过之后，就没有人能碰。”
说罢，就继续用力地磨着她的唇，擦得双唇都红肿得充了血。
“疼……不要……唔……好疼……”宁婉摇着头，“不要再擦了。”
他容不得她拒绝，低头便堵住了她的唇。他吻得粗暴，宁婉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空气都要被他夺走了，昏昏沉沉的，连反应都迟钝了。
后脑被紧紧地按压在树干上，他的手沿着她的腰侧，游移到胸前，将她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宁婉想要推开他，拍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仿佛虚脱了一般，手软软地垂在腿侧。
呼吸眼看就要被全部夺走，萧云卿终于松开了她，吻到她的颈间。
“萧云卿，你放开我！”宁婉怒道，哭得满脸是泪，脸色苍白得比月光还要惨淡几分。
萧云卿直起身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月光照着树影投射在他的脸上，勾勒得他的面容明暗不定。
他眼底滑过一抹伤，浓重的呼气声自鼻间发出，手僵硬地松开她。
“不是每次你一哭，我就会放过你的。”萧云卿看着她苍白的脸，压下心头的那一丝痛，冷声说，“不会再有第三次。”
宁婉像是有些冷得哆嗦了一下，一言不发地直起身向前迈出一步，可是腿才刚刚抬起，便虚软得站立不住，整个人都往前倒去。
萧云卿立刻接住她，双手攥着她的腰，将她抱进了怀里。
宁婉想也不想地挣扎，“你放——”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愤怒的质问在耳边炸开。
宁婉脸色发白，一股麻意直接从头顶灌下来，整个人都僵在了萧云卿的怀里。
过了许久，她才机械地转动脑袋，看向凌墨远。
他……怎么又回来了？
凌墨远也没有想到，他跑过来看到的却是宁婉和萧云卿拥在一起的画面，这让他觉得今天和宁婉的甜蜜约会，瞬间成了笑话。
萧云卿也看向凌墨远，比凌墨远高出半个头的他，目光带着不屑的俯视，嘴角也挂上了冷嘲。
“做什么？你看不见？”萧云卿嗤道，说话的同时，将宁婉往自己怀里搂得更紧，让宁婉就算是想挣都挣不脱。
凌墨远看向宁婉，朝她伸出手，低声说：“宁婉，过来。”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带着期待，也带着隐隐的警告。
宁婉看明白了，如果她不过去，他们俩……就完了。
而恰恰此时，萧云卿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竟然放松了钳制她腰间的力道。
现在，只要她想，就可以向前跨出一步，将手放到凌墨远的掌中。
宁婉脚刚刚抬起，却又收回，僵住不动。
凌墨远失望地看着她，手仍然朝她伸着，喃喃地叫道：“宁婉？”
萧云卿揽在她腰侧的手突然收紧，再次将她拥入怀里，“我的未婚妻，凭什么你叫她过去，她就得过去？”
宁婉骤然变色，抬头看向萧云卿。
不只是宁婉，凌墨远也一脸的不信，“你说什么？谁是你未婚妻？”
“哦，我都忘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跟你说这事儿的。”萧云卿笑笑，指点了下额头，“那天你爸妈不是来我们家提亲吗，这件事儿你也知道。”萧云卿说道，“我答应了。”
宁婉的脑袋轰然炸开，嗡嗡直响。
紧接着，又听到萧云卿说：“回头等两家定下了时间，咱们就结婚。”
随即，他总算想起了凌墨远似的，看着他说：“对了，喜帖我算你一张，到时候别忘了来。”
“你说结就结？总得问问宁婉的意思吧。我看她这样，也不是想跟你结婚的表情。”凌墨远挑衅地看着萧云卿，嘴角嘲讽地勾起。
“宁婉，跟我走。”凌墨远向前一步，手掌离宁婉更近了一些。
宁婉盯着他的手，多想把手放进那宽厚的掌心，可最终，却只能紧握着拳，苍白着脸朝他摇头。
“墨远，你回去吧。”宁婉颤声说，“我真的很感谢……感谢你能原谅这样的我，还能不介意，想要重新跟我在一起。”
她顿了顿，红着眼眶说：“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很想和你在一起。”
“那就跟我走。”凌墨远沉着声说。
“算了吧。”宁婉摇头，苦涩地笑笑，扯出的弧度却那么悲伤，“今天，我真的过得很开心，我会一直一直记住今天的约会的。原本给你的承诺，我实现不了了，对不起。”
说到这儿，她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滚滚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