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事有本事的人都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寻常人都只能任自己搓扁揉圆。
温长清让自家妹妹去试探了一番,得到了这么个结果,稍微思量就知道了关键所在。对温长莺道:“你早先做得很好,既哄住了安姑娘,让她对你放松了警惕,也讨了睿王欢心,让他看到了你的气度。以后,任由那安姑娘出了什么差错,别人都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你只记得在人前,要对她呵护备至,信任有加;至于人后,少不得要安排她一些事情去做,好的事你也要让人给她捅出一些篓子来,久而久之,哪怕睿王对然依然宠爱有加,却也不会让她再插手府里的正事要事了。一个空有美色的女人,在后院也翻不出天去。”
温长莺笑意盈盈:“哥哥,你说我这是不是大智若愚。”
温长清摸了摸自己的妹妹脑袋:“他们也不想想,我们温家世代为臣,生出来的女儿家怎么会蠢笨得被常人利用。”
温长莺点头附和:“爹爹说过,他当年最拿手的就是难得糊涂,凭着这一项本事才在风云诡秘的朝堂里挣出了一品权臣呢。”
那之后,温长莺果然主动了些,少不得找安屛吃吃喝喝,又拿出针线与安屛一起给睿王做衣衫香囊等物,安屛那针脚根本拿不出手,没少被人笑话。
六皇子见她们两人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很是稀奇,说:“女人心海底针。”每次见安屛被温长莺抓着做衣裳,他就拖着她去商讨商铺的事情,等离皇城只有半日路程之时,温长莺已经做好了一套鞋袜,与安屛的鸭子香囊一起呈到了秦子洲的面前。
两女的高下立即就见了分晓,温长莺被人好好的夸耀了一场,还不忘拿着丑鸭子的香囊对睿王说:“这是安妹妹做的,别看它又小又丑,也是妹妹对王爷的心意呢。”
所以,在众目睽睽下,睿王也勉为其难的夸奖了安屛的手工。
人就是这样,男人越是夸没本事的女人吧,哪些自认有本事的就越是不待见对方。
安屛那手工真心拿出去都丢人,温长莺有身份有地位,被睿王称赞众人心服口服,她安屛凭什么啊!所以,不过一日,安屛除了温长莺这一位‘姐姐’外,又成了众女的公敌。
这一次,就没人说温长莺不大度,嫉妒成狂了,对待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人,实在是嫉妒不起来。
这一切,秦子洲都看在眼里,他倒是好,任凭别人对安屛如何,他在安屛伤势好了之后,依然与她同进同出。他与温长清商讨要事的时候,她就在他的内舱里睡大头觉;他独自一人批阅往来信件时,她就靠在窗台吃零食;他对人训话的时候,她就爬到船头钓鱼,隔着一条人宽的河道嘲笑六皇子的臭手。到了晚间,她依然躺在了秦子洲的怀里,什么也没做,安心的睡觉。
张家娘子突然觉得这两人似乎都有点没心没肺。
温长莺不是没找事情给安屛做,但都被秦子洲给阻拦了,他一句话就堵了温家人的嘴:“这是我的亲兵。”没有我的吩咐,谁给你们的胆子动我身边的人呢。
这样船行了半个多月,皇城就已经入了肉眼。众位皇子们秉持着兄友弟恭的美德,全都来了城外迎接,再一起入了皇宫。
在宫里,皇帝对这个大儿子很是褒奖了一番。
秦子洲原本是远离皇城去地方上审察盐税,这一项一直是二皇子的人在负责,皇帝派了跟二皇子针锋相对的秦子洲过去,谁都看得出皇帝的心思。睿王与二皇子的派系斗争早已如火如荼,二皇子轻易不肯放弃这块肥肉,睿王是铁了心要撕了二皇子一条臂膀,两方人马连番厮杀,经历了一年半的时间,秦子洲才终于收集了地方官员与私盐商贩相互勾结的证据,拿到证据的当天,秦子洲就造了暗算,生死未卜。
皇帝要让两个已经长成的儿子斗,可也不愿意太早让一方分出胜负,自然不会让大儿子早死,于是,在收到睿王暗中让人送来的证据和账本后,就直接指定了与二皇子亲厚的六皇子去寻人。寻到了睿王,二皇子麾下的官员自然还会留下一些;如果睿王在了他弟弟的手上,那么为了不一家独大,二皇子的爪牙自然也不能留了。
二皇子权衡了利弊,只能让六皇子亲自护送睿王回京。
两人在皇帝面前就盐税一案争出来个章程,二皇子咬牙弃车保帅,丢了几个重要的亲信,终于得到了皇帝的仁慈。犯事官员已经全部押解回京,经过了一个来月的三堂会审,定罪的定罪,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在所有皇子们以为睿王就将大展雄风的时候,皇帝又适时的丢下了一颗炸弹:“睿王这次差事办得不错,父皇也该好好的奖励你一番。正巧,前些日子西衡送来了新的和亲条约,睿王身为长子,又无正妃,父皇干脆一举两得,让你迎亲西衡公主吧。”
此话一出,原本还思量着要避开睿王锋芒的众多皇子们,瞬间神色大变,有幸灾乐祸的,有摇头叹息的,也有暗自警惕的,唯独秦子洲,面色依然平静无波,磕头道:“父皇,儿臣恐难当大任……”
“唉,你年岁最长,原本老二先你成亲就已经不合了规矩,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匹配的女子,不先紧着你的婚姻大事,你让老三老四什么时候才能定亲?”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还是你母妃特意为你争取来的姻缘,你可不能辜负了皇后的一片心意。”
此话一出,不在现场的皇后顿时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刀。从今往后,估计皇后与睿王的矛盾再也无法调解。
二皇子更是落井下石,对一直闷不吭声跟在最后的七皇子道:“恭喜七弟了,日后还望七弟对二哥多多手下留情啊,哈哈。”
七皇子年岁还小,皇后并没有与他说过自己的想法,故而有点迷糊里面的弯弯绕绕。
三皇子立即为他解答迷惑:“大哥与七弟同为嫡子,如今大哥娶了西衡公主,这不也是为七弟添了助力吗!想来过不了多久,太子之位也就昭然若揭了。”
七皇子眼睛一亮,问秦子洲:“大哥,你会娶西衡公主吧!她是美人吗?”
秦子洲淡淡的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太监,点了点头,不予回答的离开了。
“老三说老七会成为太子?”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头也没抬,问站在下首的太监。
“是的,皇上。”
“其他人有什么反应?”
老太监仔细想了想:“没有,其他几位皇子都没有答话,就七皇子问了句‘西衡公主是不是美人’。”
皇帝笑了笑:“老七还是个孩子,懂什么美人不美人。”
老太监想起了皇后宫里的那些绝色女官,听闻随着年岁越长,七皇子去皇后宫里游玩的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
皇帝并不知道老太监的猜测,只是再一次批阅完奏折之后,才感叹了一句:“朕最小的儿子如今也十二岁了。”
再过几年,也可以跟他哥哥一样,去领差事,开始参与争储的斗争了。储君之位定下来后,所有的人又都望着皇位了。
还不够老的皇帝摇了摇头,将高处不胜寒的感触给摇了干净。
睿王将要迎娶西衡公主的传闻不过几天,皇城的大街小巷中人人都知道了。
温长莺怎么也没有想过,自己等来等去等到的是这么一个结果,温家也没想到皇帝会来这么一招,直接让睿王娶了和亲公主,这就是断了睿王的争储之心啊。
这是还不过第二日,六皇子又后知后觉的跑到皇帝面前告状,说睿王为了一个平民女子将他给揍了一顿,他要趁着睿王还没有成亲,要反揍回来。
皇帝乍然听说禁欲冷傲的秦子洲居然也会好起了美色,对安屛起了兴趣。
六皇子将安屛批得一无是处:“宫里随随便便一个宫女都比她有姿色,也不知道大哥看中了她什么,这些日子,别说说不得那女子半分坏话,连一起吃顿饭喝个小酒都会被大哥以莫须有的罪名修理一顿。父皇,在大哥的心目中,我这个弟弟还不如他看重的美人,你说这可气不可气。”
皇帝听说只是个平凡的女子,知晓但凡能够笼络住皇子的心必然有些小本事。不过,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心机没遇到过,笑笑也就罢了,让人请了睿王来,提醒道:“和亲公主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没得让她还没进门,你就抬了妾室的道理。”
睿王道:“儿臣从未想过要轻贱安屛,儿臣说过,要娶她为妃。”
皇帝道:“你为了一个女人,伤了自己兄弟还不说,难道还要伤你父皇的心?”
睿王道:“此生此世,儿臣只要她一个!”
皇帝问:“那和亲公主怎么办?”
睿王看向六皇子:“儿臣既然伤过六弟,不如就将公主送与六弟,权当作赔礼!”
皇帝拍案而起:“胡闹!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朕已经将你的生辰八字连同和亲条约一起送去了西衡,你与公主和亲之事再也不可能更改!”
睿王定定的望向皇帝,一字一句的吐出:“那儿臣就悔婚!”
皇帝走到他的面前:“你敢悔婚,朕就要了那女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