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十大文豪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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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外集(1)

明水赋

古者圣人之制,祭祀也;必主忠敬,崇吉蠲。不贵其丰,乃或荐之以水。不可以黩,斯用致之於天。其事信美,其义惟玄。月实水精,故求其本也。明为君德,因取以名焉。

于是命氏,候清夜。或将祀圆丘于玄冬,或将祭方泽于朱夏。持鉴而气旁射,照月而阴灵潜下。视而不见,谓合道于希夷;挹之则盈,方同功于造化。

应于有,生于无。形象未分,徒骋离娄之目;光华暗至,如还合浦之珠。既齐芳于酒醴,讵比贱于潢污。明德惟馨,玄功不宰;于以表诚洁,于以戒荒怠。苟失其道,杀牛之祭何为如得其宜,明水之荐斯在不引而自致,不行而善至。虽辞曲之名,实处樽之器,降于圆魄,殊匪金茎之露;出自方诸,乍似鲛人之泪。将以赞于阴德,配夫阳燧。

夜寂天清,烟消气明。桂华吐辉,兔影腾精。聊设监以取水,伊不注而能盈。

霏然而象,的尔而呈。始漠漠而霜积,渐微微而浪生。岂不以德协于坎,同类则感。形藏在空,气应则通。鹤鸣在阴之理不谬,虎啸于谷之义可崇。足以验圣贤之无党,知天地之至公。窃比大羹之遗味,幸希荐于庙中。

芍药歌

丈人庭中开好花,更无凡木争春华。翠茎红蕊天力与,此恩不属黄钟家。温馨熟美鲜香起,似笑无言习君子。霜刀翦汝天女劳,何事低头学桃李。娇痴婢子无灵性,竞挽春衫来比并。欲将双颊一红,绿窗磨遍青铜镜。一尊春酒甘若饴,丈人此乐无人知。花前醉倒歌者谁楚狂小子韩退之。

海水

海水非不广,邓林岂无枝。风波一荡薄,鱼鸟不可依。海水饶大波,邓林多惊风。岂无鱼与鸟,巨细各不同。海有吞舟鲸,邓有垂天鹏。苟非鳞羽大,荡薄不可能。我鳞不盈寸,我羽不盈尺。一木有余阴,一泉有余泽。我将辞海水,濯鳞清冷池。我将辞邓林,刷羽蒙笼枝。海水非爱广,邓林非爱枝。风波亦常事,鳞羽自不宜。我鳞日已大,我羽日已修。风波无所苦,还作鲸鹏游。

赠崔立之

昔者十日雨,子桑苦寒饥。哀歌坐空屋,不怨但自悲。其友名子舆,忽然忧且思。褰裳触泥水,裹饭往食之。入门相对语,天命良不疑。好事漆园吏,书之存雄辞。千年事已远,二子情可推。我读此篇日,正当雨雪时。吾身固已困,吾友复何为。薄粥不足裹,深泥谅难驰。曾无子舆事,空赋子桑诗。

赠河阳李大夫

四海失巢穴,两都困尘埃。感恩由未报,惆怅空一来。裘破气不暖,马羸鸣且哀。主人情更重,空使剑锋摧。

苦寒歌

黄昏苦寒歌,夜半不能休。岂不有阳春,节岁聿其周。君何爱重裘,兼味养大贤。冰食葛制神所怜。填窗塞户慎勿出,暄风暖景明年日。

上贾滑州书

愈儒服者,不敢用他术干进。又惟古执贽之礼,窃整顿旧所着文一十五章,以为贽,而喻所以然之意于此曰:丰山上有钟焉,人所不可至,霜既降,则铿然鸣。

盖气之感,非自鸣也。

愈年二十有三,读书学文十五年,言行不敢戾于古人,愚固泯泯不能自计。

周流四方,无所适归。伏惟阁下,昭融古之典义,含和发英,作唐德元;简弃诡说,保任皇极。是宜小子刻心悚慕,又焉得不感而鸣哉!

徒以献策阙下,方勤行役,且有负薪之疾,不得稽首轩阶,遂拜书家仆,待命于郑之逆旅。伏以小子之文,可见于十五章之内,小子之志,可见于此书。与之进,敢不勉;与之退,敢不从。进退之际,实惟阁下裁之。

与少室李拾遗书

十二月某日,愈顿首。伏承天恩,诏河南敦谕拾遗公,朝廷之士,引颈东望,若景星凤皇之始见也,争先睹之为快。方今天子仁圣,小大之事,皆出宰相,乐善言,如不得闻。自即大位已来,于今四年,凡所施者,无不得宜。勤俭之声,宽大之政,幽闺妇女,草野小人,皆饱闻而厌道之。愈不通於古,请问先生,世非太平之运欤加又有非人力而至者,年谷熟衍,符贶委至。若干纪之奸,不战而拘,强梁之凶,销铄缩栗,迎风而委伏。其有一事未就正,自视若不成人。

四海之所环,无一夫甲而兵者。若此时也,拾遗公不疾起,与天下之士君子,乐成而享之,斯无时矣。

昔者,孔子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已,足迹接于诸侯之国。即可为之时,自藏深山,牢关而固距,即与仁义者异守矣。想拾遗公冠带就车,惠然肯来,舒所蓄积,以补缀盛德之有阙遗,利加於时,名垂于将来,踊跃悚企,倾刻以冀。

又窃闻朝廷之议,必起拾遗公。使者往若不许,即河南必继以行。拾遗征君若不至,必加高秩,如是则辞少就多,伤于廉而害于义,拾遗公必不为也。善人斯进,其类皆有望于拾遗公;拾遗公倘不为起,使众善人不与斯人施也。由拾遗公而使天子不尽得良臣,君子不尽得显位,人庶不尽被惠利,其害不为细。必望审察而远思之,务使合于孔子之道。幸甚!愈再拜。

答刘秀才论史书

六月九日,韩愈白秀才。辱问见爱,教勉以所宜务,敢不拜赐。愚以为凡史褒贬大法,《春秋》已备之矣。后之作者,在据事迹实录,则善恶自见。然此尚非浅陋偷惰者所能就,况褒贬邪

孔子圣人作《春秋》,辱于鲁、卫、陈、宋、齐、楚,卒不遇而死;齐太史氏兄弟几尽;左丘明纪春秋时事以失明;司马迁作《史记》,刑诛;班固瘐死;陈寿起又废,卒亦无所至;王隐谤退,死家;习凿齿无一足;崔浩、范晔赤诛;魏收夭绝;宋孝王诛死。足下所称吴兢,亦不闻身贵,而今其后有闻也。夫为史者,不有人祸,则有天刑,岂可不畏惧而轻为之哉!

唐有天下二百年矣,圣君贤相相踵,其余文武之士,立功名跨越前后者,不可胜数,岂一人卒卒能纪而传之邪仆年志已就,衰退不可自敦率。宰相知其无他才能,不足用,哀其老穷,龃龉无所合,不欲令四海内有戚戚者,猥言之上,苟加一职荣之耳,非必督责迫蹙令就功役也。贱不敢逆盛指,行且谋引去。且传闻不同,善恶随人所见。甚者,附党憎爱不同,巧造语言,凿空构立善恶事迹,于今何所承受取信,而可草草作传记,令传万世乎若无鬼神,岂可不自心惭愧;若有鬼神,将不福人。仆虽,亦粗知自爱,实不敢率尔为也。

夫圣唐钜迹,及贤士大夫事,皆磊磊轩天地,决不沉没。今馆中非无人,将必有作者勤而纂之。后生可畏,安知不在足下亦宜勉之!愈再拜。

与大颠师书

愈启:孟夏渐热,惟道体安和。愈弊劣无谓,坐事贬官到此,久闻道德,切思见颜。缘昨到来,未获参谒,倘能暂垂见过,实为多幸。已帖县令具人船奉迎,日久瞻,不宣。愈白。

愈启:海上穷处,无与话言,侧承道高,思获披接。专辄有此咨屈,倘惠能降喻,非所敢望也。至此一二日,却归高居,亦无不可。旦夕渴望。不宣。愈白。

愈启:惠匀至,辱答问,珍悚无已。所示广大深迥,非造次可谕。《易大传》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终不可得而见邪”如此而论,读来一百遍,不如亲颜色,随问而对之易了。此旬来晴明,旦夕不甚热,倘能乘闲一访,幸甚。旦夕驰望。愈闻道无疑滞,行止系缚,苟非所恋着,则山林闲寂,与城郭无异。大颠师论甚宏博,而必守山林,义不至城郭,自激修行,独立空旷,无累之地者,非通道也。劳于一来,安于所适,道故如是。不宣。愈顿首。

送汴州监军俱文珍序

今之天下之镇,陈留为大。屯兵十万,连地四州,左淮右河,抱负齐楚,浊流浩浩,舟车所同。故自天宝已来,当藩垣屏翰之任,有弓矢斧癈之权,皆国之元臣,天子所左右。其监统中贵,必材雄德茂,荣耀宠光,能俯达人情,仰喻天意者,然后为之。故我监军俱公,辍侍从之荣,受腹心之寄,奋其武毅,张我皇威,遇变出奇,先事独运,偃息谈笑,危疑以平。天子无东顾之忧,方伯有同和之美。十三年春,将如京师,相国陇西公,饮饯於青门之外,谓功德皆可歌之也。

命其属咸作诗以铺绎之。诗曰:

奉使羌池静,临戎汴水安。冲天鹏翅阔,报国剑芒寒。晓日驱征骑,春风咏采兰。谁言臣子道,忠孝两全难。

送浮屠令纵西游序

其行异,其情同,君子与其进可也。令纵释氏之秀者,又善为文。浮游徜徉,迹接天下。藩维大臣,文武豪士,令纵未始不褰衣而负业,往造其门下。其有尊行美德,建功树业,令纵从而为之歌颂,典而不谀,丽而不淫,其有中古之遗风与乘间致密,促度接膝,讥评文章,商较人士,浩浩乎不穷,乎深而有归。

于是乎吾忘令纵之为释氏之子也。其来也云凝,其去也风休,方欢而已辞,虽义而不求。吾于令纵不知其不可也。盍赋诗以道其行乎

通解

今之人以一善为行,而耻为之,慕达节而称夫通才者多矣。然而脂韦汨没,以至于老死者相继,亦未见他之称。其岂非乱教贼名之术欤!

且五常之教,与天地皆生。然而天下之人不得其师,终不能自知而行之矣。

故尧之前千万年,天下之人,促促然不知其让之为美也。于是许由哀天下之愚,且以争为能,乃脱屣其九州,高揖而辞尧。由是后之人竦然而言曰:“虽天下犹有薄而不售者,况其小者乎”故让之教行于天下,许由为之师也。自桀之前千万年,天下之人,循循然不知忠易其死也。故龙逄哀天下之不仁,睹君父百姓入水火而不救,于是进尽其言,退就割烹。故后之臣竦然而言曰:“虽万死犹有忠而不惧者,况其小者乎”故忠之教行于天下,由龙逄为之师也。自周之前千万年,浑浑然不知义之可以换其生也。故伯夷哀天下之偷,且以强则服,食其葛薇,逃山而死。

故后之人竦然而言曰:“虽饿死犹有义而不惧者,况其小者乎”故义之教行于天下,由伯夷为之师也。是三人俱以一身立教,而为师于百千万年间。其身亡而其教存,扶持天地,功亦厚矣。向令三师耻独行,慕通达,则尧之日,必曰:“得位而济道,安用让为”夏之日,必曰:“长进而否退,安用死为”周之日,必曰:“和光而同尘,安用饿为”若然者,天下之人,促促然而争,循循然而佞,浑浑然而偷,其何惧而不为哉!是则三师生于今,必谓偏而不通者矣。呜呼,今之人其慕通达之为弊也!

且古圣人言通者,盖百行众艺备于身而行之者也。今恒人之言通者,盖百行众艺阙于身而求合者也。是则古之言通者,通于道义。今之言通者,通于私曲。

其亦异矣。将欲齐之者,其不犹矜粪丸而拟质随珠者乎且令今父兄教其子弟者曰:“尔当通于行如仲尼。”虽愚者亦知其不能也。曰:“尔尚力一行如古之一贤。”

虽中人亦希其能矣。岂不由圣可慕而不可齐邪贤可及而可齐也今之人行未能及乎贤,而欲齐乎圣者,亦见其病矣。

夫古人之进修,或几乎圣人。今之人行不出乎中人,而耻乎力一行为独行,且曰:“我通同如圣人。”彼其欺心邪吾不知矣。彼其欺人而贼名邪吾不知矣。余惧其说之将深,为《通解》。

择言解

火泄于密,而为用且大,能不违于道,可燔可炙,可熔可甄,以利乎生物;及其放而不禁,反为灾矣。水发于深,而为用且远,能不违于道,可浮可载,可饮可灌,以济乎生物;及其导而不防,反为患矣。言起于微,而为用且博,能不违于道,可化可令,可告可训,以推于生物;及其纵而不慎,反为祸矣。

火既我灾,有水而可伏其焰,能使不陷于灰烬矣;水既我患,有土而可遏其流,能使不仆于波涛矣;言既我祸,即无以掩其辞,能不罹于过者,亦鲜矣。所以知理者,又焉得不择其言欤其为慎而甚于水火。

河南府同官记

永贞元年,愈自阳山移江陵法曹参军,获事河东公。公尝与其从事言:建中初,天子始纪年更元,命官司举贞观、开元之烈。群臣惕奉职,命材登良,不敢私违。当时自齿朝之士而上,以及下百执事,官阙一人,将补,必取其良。然而河南同时于天下称多,独得将相五人。故于府之参军,则得我公。于河南主簿,则得故相国范阳卢公。于汜水主簿,则得故相国,今太子宾客荥阳郑公。于陆浑主簿,则得相国,今吏部侍郎天水赵公。于登封主簿,则得故吏部尚书东都留守吴郡顾公。卢公去河南,为右补阙,其后由尚书左丞至宰相。郑公去汜水,为监察御史,佐山南军,其后由工部侍郎至宰相,罢而又为。赵公去陆浑,为右拾遗,其后由给事中为宰相。

顾公去登封,为监察御史,其后由京兆尹至吏部尚书东都留守。我公去府为长水尉,其后由膳部郎中为荆南节度行军司马,遂为节度使,自工部尚书至吏部尚书。三相国之劳,在史册。顾吏部慎职小心,于时有声。我公愿洁而沉密,开亮而卓伟,行茂于宗,事修于官,嗣绍家烈,不违其先。作帅南荆。厥闻休显,武志既扬,文教亦熙;登槐赞元,其庆且至。故好语故事者,以为五公之始迹也同,其后进而偕大也亦同,其称名臣也又同。官职虽分,而功德有巨细,其有忠劳于国家也同。有若将同其后,而先同其初也。有闻而问者,于是焉书。

既五年,始立石刻其语河南府参军舍庭中。于时河东公为左仆射宰相,出藩大邦郑公以工部尚书,留守东都。赵公以吏部尚书镇江陵。汉南地连七州,戎士十万,其官宰相也。留守之官,居禁省中,岁时出旌旗,序留司文武百官于宫城门外而衙之。江陵,故楚都也,戎士五万。三公同时,千里相望,可谓盛矣。河东公名均,姓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