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知其然邪?夫弓、弩、毕、弋、机变之知多,则鸟乱于上矣;钩、饵、罔、罟罾笱之知多,则鱼乱于水矣;削格、罗落、置罘之知多,则兽乱于泽矣;知诈渐毒、颉滑坚白、解垢同异之变多,则俗惑于辩矣。故天下每每大乱,罪在于好知。
故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乱。故上悖日月之明,下烁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惴耎之虫,肖翘之物,莫不失其性。甚矣夫好知之乱天下也!自三代以下者是已,舍夫种种之民而悦夫役役之佞,释夫恬淡无为而悦夫哼哼之意,哼哼已乱天下矣。
译文你唯独不知道那盛德的时代吗?从前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羲氏、神农氏,在那个时代,人民靠结绳的办法记事,把粗疏的饭菜认作美味,把朴素的衣衫认作美服,把纯厚的风俗认作欢乐,把简陋的居所认作安适,邻近的国家相互观望,鸡狗之声相互听闻,百姓直至老死也互不往来。像这样的时代,就可说是真正的太平治世了。可是当今竟然达到使百姓伸长脖颈踮起脚跟说,“某个地方出了圣人”,于是带着干粮急趋而去,家里抛弃了双亲,外边离开了主上的事业,足迹交接于诸侯的国境,车轮印迹往来交错于千里之外,而这就是统治者追求圣智的过错。
统治者一心追求圣智而不遵从大道,那么天下必定会大乱啊!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弓弩、鸟网、弋箭、机关之类的智巧多了,那么鸟儿就只会在空中乱飞;钩饵、鱼网、鱼笼之类的智巧多了,那么鱼儿就只会在水里乱游;木栅、兽栏、兽网之类的智巧多了,那么野兽就只会在草泽里乱窜;伪骗欺诈、奸黠狡猾、言词诡曲、坚白之辩、同异之谈等等权变多了,那么世俗的人就只会被诡辩所迷惑。所以天下昏昏大乱,罪过就在于喜好智巧。
所以天下人都只知道追求他所不知道的,却不知道探索他所已经知道的;都知道非难他所认为不好的,却不知道否定他所已经赞同的,因此天下大乱。所以对上而言遮掩了日月的光辉,对下而言销解了山川的精华,居中而言损毁了四时的交替,就连附生地上蠕动的小虫,飞在空中的蛾蝶,没有不丧失原有真性的。追求智巧扰乱天下,竟然达到如此地步!自夏、商、周三代以来的情况就是这样啊,抛弃那众多淳朴的百姓,而喜好那钻营狡诈的谄佞小人,废置那恬淡无为的自然风尚,喜好那喋喋不休的说教。喋喋不休的说教已经搞乱了天下啊!
活学活用
仁义妙用,不可不知
面对社会秩序的混乱,儒家的代表人孔子主张通过社会道德引导和规范人的行为,而庄子主张通过自我回归找到仁义产生之前的自然人性。庄子虽然肯定人的目的性价值道德,但拒斥使这一价值得以实现的社会工具。因为,他认为道德工具会使人本身异化为工具性的人,成为虚设的仁义的牺牲品,道德工具最终将导致人丧失本心真性。
连发弩
弩,中国古代装有张弦机构(弩臂和弩机),可以延时发射的弓。“夫弓弩毕弋机辟之知多,则鸟乱于上矣”。
他说,当虞舜倡导仁义来拯救天下时,天下人就都为仁义而疲于奔命。这不是拿仁义来改变人的本性吗?仁义不是说不好,但疲于奔命地追求仁义,这仁义就已经不是仁义了,这样人性不是被迷惑了吗?
所以,在《胠箧》篇里,庄子把仁义等道德规范比作是箱子上的锁。庄子说,仁义的作用只能是为“大盗”提供了方便。他说,为了对付撬箱子、掏口袋、开柜子的小偷而做防范准备,必定要收紧绳结、加固锁钥,这就是一般人所说的聪明作法。可是一旦大强盗来了,就背着柜子、扛着箱子、挑着口袋快步跑了,还怕绳结、锁钥不够牢固呢。既然是这样,那么那些所谓的聪明作法,不就是给大盗做好了积聚和储备吗?所以世俗所谓的聪明人,有不替大盗积聚财物的吗?所谓的圣人,有不替大盗守卫财物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看,当年的齐国,邻近的村邑遥遥相望,鸡狗的叫声相互可以听见,渔网所撒布的水面、犁锄所耕作的土地,方圆两千多里。整个国境之内,所有用来设立宗庙、社稷的地方,所有用来管理而建置的各级行政机构的地方,何尝不是在效法古代圣人的作法!然而,当逆臣田成子一下子杀了齐国的国君,窃据了整个齐国。那时,他所盗窃夺取的难道又仅仅只是那样一个齐国吗?连同那里各种圣明的法规与制度也一块儿劫夺去了。而田成子虽然有盗贼的名声,却仍处于尧舜那样安稳的地位,小的国家不敢非议他,大的国家不敢讨伐他,世世代代窃据齐国。那么,这不就是盗窃了齐国和那里圣明的法规和制度,从而用来守卫他盗贼之身吗?所以庄子说,世俗的所谓聪明人,有不替大盗积聚财物的吗?所谓的圣人,有不替大盗防守财物的吗?
在这种私有制社会状态下,人人为我,人人自危,善不胜恶。人们的邪恶无法克制,你用某种聪明的办法来防止某种恶时,另一种更大的恶就会出现,把这聪明的办法变作实现他罪恶目的工具。
圣、勇、义、知、仁这几种品质是儒家君子人格观念的核心,也是当时上层社会共同认可的人格准则。庄子认为这些品质仅仅是形式上的善,而不是实质的善。一个大盗也同样可以具有圣、勇、义、知、仁这几种品质,而且不具备这些品质,反而只能做小盗,算不得大盗。因此,由于人心不善这个根本事实不能改变,仁义之法,只能最终使人类之恶更加深厚浓黑。
所以庄子认为,世俗道德克制不了邪恶,而且本身也成为这种恶的表现工具。就像门上的锁只能是安全设施,但不是安全本身。道德规范是矫正人的行为,使之向善的设施,但不是善本身。如果有仁义礼法等种种规范,人的恶也相应变成经过巧妙掩饰的伪善。
因为人们都希望自己选择他的价值观。不是自发自愿地去做一件事,和发自内心做出来的事是不一样的。带有强制意义的“善”甚至可能有破坏和扭曲善本身的后果,不要认为,只有用刀架在脖子上才叫强迫,那种以道德为武器的压力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强迫,而其威力也不同凡响。
真正的善是什么呢?老子说,上善若水。真正的善就像阳光空气一样自然。真正的善是发自内心的,去做好事,并不希望回报的,而且心里并没有这种“我做了好事”的想法。
谷虚渊实,尊重他人
溪水干涸山谷显得格外空旷,山丘夷平深潭显得格外充实。与人交往,就得虚怀若谷,去尊重每个人。
《庄子·德充符》中写到,鲁国有个被砍去脚趾的人,名叫叔山无趾,靠脚后跟走路去拜见孔子。孔子打量了一下对方,说:“你真不谨慎,早先犯了过错才留下如此的后果。虽然今天你来到了我这里,可是怎么能够追回以往呢!”
叔山无趾心里咯登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只因不识事理而轻率作践自身,所以才失掉了两只脚趾。如今我来到你这里,还保有比双脚更为可贵的道德修养,所以我想竭力保全它。苍天没有什么不覆盖,大地没有什么不托载,我把先生看作天地,哪知先生竟是这样的人!”
孔子不好意思起来,只得赔不是说:“我实在浅薄!请把你所知晓的道理讲一讲吧。”叔山无趾却转身走了。孔子对自己的弟子说:“你们要努力啊,叔山无趾是一个被砍掉脚趾的人,他还努力进学来补救先前做过的错事,何况道德品行乃至身形体态都没有什么缺欠的人呢!”
人不是万能的,不能因为别人暂且没有获得成功就轻视别人,即使从功利的角度来考量,我们也应该尊重他人。何况尊重更是体现人生美好品德的一个方面。
有个妇人要买一辆白色福特车,作为自己的生日礼物。可她却在那家车行里受到了冷落,于是她便踱到对面一家车行里去看看。在这家车行里,当店主得知今日便是老妇人的生日时,马上热情地祝贺她“生日快乐”,然后吩咐店员去购买一束玫瑰,作为生日礼物送给那妇人。事情的结果再明显不过了,老妇人感觉到了受人礼遇,受人尊重,心里暖烘烘的,毅然买下该车行的车,尽管不是她想要的福特牌白色轿车。
那个懂得尊重他人、礼遇他人的店主不是别人,正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乔·吉拉德。《吉尼斯世界大全》里记载,他在15年里卖出了13000辆汽车,最多的一年竟卖了1425辆,平均每天卖出将近4辆。人不是万能的,你总会有你不能的地方,你无法面面俱到地去具备多项才能。当你有求于他人时,要尊重他人,礼貌待人;在对他人没有所求时,同样要保持谦逊之心,时时注意尊重他人,千万不要轻易“拒人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