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上车的时候,小毁没有浪费精力去不自在于被一个算得上陌生的人抱在怀里,而是努力攒起力气扯了扯他衣襟:【……不去医院。】
年先生皱眉,明明都痛出了一头冷汗,有什么好挣扎的,他抿了抿唇,语气强硬:【不行。】
【呃,】紧跟在后李云按指示打开后座车门,接收到小毁的信息,理解地道:【这位先生,她这个属于正常现象,不去医院也没什么影响,麻烦把我们送回家可以了。】
年先生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说,把人放在后座便走向驾驶室,回头看着小毁靠在李云身上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不放心地道:【真不用去医院?】
李云干笑一声:【不用,回家我给她煮点糖水喝,休息一下就该好了。】想也知道死党是对这病因难以启齿,这该死的脸皮厚度一点都比不上赵蕾,简直枉为朋友这么多年。
年先生看了小毁苍白的脸,也不再坚持,问了地址便开车。
路上李云给蒙平去了电话让他直接回家,被问及原由,李云偷偷瞄了年先生一眼,发现对方专心开车没有留意,便小小声地说:【小毁的亲戚来了。】
都是好几年的老友了,蒙平秒懂,叮嘱她照顾好人注意安全便改道回家。
蒙家位于市区外的一个靠山的小型别墅区,算是这里规模比较大的房产,并不是蒙家多么土豪,而是这里是蒙家祖辈传下来的地产,当年蒙平曾曾爷爷占下的这块地现在放出去少说也有上亿的价位。正因为是祖屋,蒙平又是家中独子,所以李云与他结婚后必须继承,原本打算在城里买个小型公寓的美梦化为泡影。好在蒙家人都很好相处,没有一般有钱人家的势利和勾心斗角。再加上蒙家地够大,所以长长的围墙里分别建了五幢独立的小楼,中间那幢是主楼,目前一楼用为待客,二楼以上是蒙家二老的地盘,靠左是李云的新居,再过去是独居的奶奶,主楼右边是蒙平妹妹蒙洁的闺房,目前在读研究生,基本都留宿学校,而最右边的是客房和钟点工的休息室。
李云他们回到家时,蒙平已经停好了车,正站在大门外等着他们,车子方停便迎了上去。
李云弯身想扶小毁,只见那姑娘已原地复活,先是埋怨一句李云家远得她痛极已缓,抹去额间颈间冷汗后,有些嫌弃地推开她的手,【我可以走。】
李云牙根发痒,先前把全身重量放在她肩膀上的人不知道是谁!过河拆桥也没她这么明显!好,看在你还很虚弱的份上,我忍!
年先生刚下车,小毁走过来诚心道谢:【年先生,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你又帮了我一次。】若不是他及时出现,这次她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了。
年先生明显愣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看了她和李云一眼。
一看那表情小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摆手道:【年先生放心,我们真的不是在骗你这趟车,刚才在咖啡厅里我真的真的是身体不舒服。】一脸严肃就差没举手发誓。
【别着急,我也没说怀疑你。】年先生说着又略带审视地看了她一眼,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至少眉头松开,于是惯有的笑容也重新挂回了脸上,遂道:【那你现在还好吗?】
小毁腹诽了一句‘口是心非’后,摇头道:【没事,痛过这一阵子就消停了。】又暗自嘀咕,起码一个小时内不会再这么痛。
见年先生再次点头,小毁便道:【上次还欠你一顿饭,什么时候赏个脸我一并还了吧,还有,迷榖已经接种好了,上次你说出差,你看下哪天有时间过来取?】
年先生浅浅一笑:【举手之劳,言重了。我应该明天会有时间,到时会过去拿。】说完便准备离去。
见人要告辞,蒙平这才插进来道:【有劳先生送她们回来,不赶时间的话,请到舍下喝杯茶再走,以聊表谢意。】
年先生摇首一笑:【不了,我还有点事情处理,改日有机会。】上车前他看了眼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主楼,转首向小毁问道:【你住在这里吗?】
小毁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连忙回道:【不,这是小云的家,我只有偶尔过来玩。】
年先生颔首,见他垂眸默然,小毁忍不住又问:【怎么了吗?】
年先生闻言抬起头,然后看着她微微一笑,【没什么。你注意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小毁讷讷应道,然后看着他熟练地倒车,拐弯,绝尘而去。
【哎!】李云以肘撞了撞她,暧昧地眨了眨眼:【人都走,还看什么看。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四圈A8L,小毁有眼光。】蒙平吹了个口哨,揽过小妻子的肩,永远同一阵线。
小毁白了他俩一眼,懒得理无聊人,熟门熟路地走进大门,突然又回过头来:【我表哥到了吗?】
【没。】想起之前李云的话,蒙平笑容渐失,下意识地握紧了李云的手。
安抚地拍了拍他绷紧的手,李云笑道:【我们进去等吧。】
直到小毁小睡了一个多钟,紧接着三人凑在客厅斗了十来盘地主,喝光两壶茶后——不对,蒙氏夫妻喝了一壶茶,小毁一壶红糖红枣水——苏莫才姗姗来迟。
小毁习惯性地上下审视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靠在抱枕上:【怎么这么晚?】
【拜托,我也有工作的,人家算命算到一半,我怎么可以没有职业道德放人家鸽子呢。】苏莫挥去一头汗水,接过蒙平适时递过来的凉茶,一口气喝了个见底。
【姐夫呢?】瞄了瞄他身后,没见到那熟悉的人,小毁挑眉。
【他有事去了X市,明天才回来。】
接下来,苏莫又与李云蒙平打了招呼,都是熟人了,也就不客套,让李云把当天的事情重复了一遍,苏莫又问了她的八字,边屈指边喃喃自语:【八字不轻,按理应该看不到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说着又拿出一个罗盘在客厅里转起来。
看到他从那个时尚感满格的背包时拿出年代感十足的罗盘,一股强烈的违和扑面而来,而当一身休闲打扮的清新小少年端着罗盘cos道貌岸然的风水大师,小毁连吐槽都无力。而要不是前阵子刚见识过KTV刷三观现象及后又亲身经历了灵异事件,李云早就兴味十足地绕人原地转圈试图让人出洋相而不是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与蒙平一道对苏莫投去虔诚的目光。
转了一圈,苏莫很快来到了李云所说的墙边,只见平静的罗盘突然疯狂地转动起来。小毁见苏莫停了下来,便望向那边,然后她有些疑惑:【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幅画?】
画高约2米,宽约1米,画框是古典的欧式风格,画像是典型的中国水墨画,简单的笔法,渲染出一幅乱石奇树,待走近,小毁微微诧异:【这树有点像迷榖,咦?这画是《山海经》?】
蒙平点头道:【是的,出自《山海经》,是明朝画作,描的是南山经里鵲山。】
【不对。】苏莫静静看了画作一会儿,凝眸沉思道:【不对。】
【什么不对?】蒙平见他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握住李云的手,镇定道。
【表哥!】突然小毁将手中抱枕袭向画作,飞快地上前将他推开,只听一声闷响,苏莫站立的地板赫然被一道黑练劈开,地毯边沿迅速卷起冒起微弱的青烟。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众人一时难以反应,倒是苏莫眼睛一亮,飞快道:【小毁,玉佩借我!】
小毁不敢细想,连忙解上脖子上的玉佩给他。
画作上的黑练已收回,但一股黑雾却从画上缓缓漫延出来,李云眼瞳紧缩,就是这黑雾,那天她看到的就是这种东西,古怪离奇,可以脱离依附化为人形。一只手温暖了她冰冷的脸颊,李云回神,对上蒙平令人安心的笑容:【别怕!】
【小毁,你们都退到玄光。】苏莫迈起长腿,迅速跳到画作正前方三米处。
小毁略一思索,决定听话,便与李云三人退到了门边。
刚一站定,只见黑雾已覆盖了整张画,渐渐汇成人的轮廓,仿佛被禁锢的犯人咆哮着想冲破牢笼。
【想出来?哼,做梦!】随着轻笑,苏莫猛地咬破食指,飞快地凌空画了道符,血珠神奇地在半空中凝固出符文,然后他双手平举玉佩正对符文,就见得已成人形的黑雾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一样挣扎着向符文涌去,当黑雾即将吸完脱离画作时,苏莫单手结印,玉佩渐渐放大直至如铜镜般大小,苏莫大喝一声,玉佩金光倏现,吸住了黑雾的符箓光芒大盛,瞬间飞向画作,只听得如野兽般的低吼带着不甘渐散于大厅,画作已回复正常,只是正中多了一道朱色符箓。
金光隐去,玉佩恢复原状跌回苏莫手中,苏莫呼了一口气然后身形微晃着坐回沙发上。
【表哥,你没事吧!】小毁飞快地跑回客厅,见他脸色苍白不禁有些担忧。
苏莫扁扁嘴,【累死了,给人算十回命都没有这么累。】
见他只是习惯性的哀怨,小毁微微放心,正要再问,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她瞄了眼显示屏,有些惊讶:【姐夫?】
苏莫也愣了下,没有多想直接按了通话键:【百风。】
听到他略显中气不足的声音,百风脸沉如水:【你敢用血来画符?!】
【呃,】苏莫一阵心虚,刚才忘了百风给他下的三不命令,一不许三餐不正常,二不许超过八点仍滞留在外,三不许浪费半滴血。他默默咽了咽口水,小声解释:【我也没有办法啊,又没有你那么厉害,不用这招我们几个都危险了。】
百风努力忍气:【你跑到哪里去了?】要不是感觉到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他早就撩挑子瞬移回去,这人一天没看着就不能让人省心。
【我在小云家,就是上次KTV见过的,小毁的好朋友。】苏莫顿了一下,微微减小音量:【风,那东西有点怪,不像纯正的魔物。】
百风微诧,这人一向没心没肺大而化之,能让他这样唤人,看来这次遇上的事情让他很烦恼,烦恼到想把难题推给他,百风又好气又好笑,別不想多管闲事但也如他所愿,道:【你先贴几道符镇宅,我今晚回去,明天跟你去看看。】
苏莫正高兴,百风冰冷的话又砸了过来:【现在给我乖乖回家,如果我到家的时候你还没回来,那你就给我等着。】
等着什么没有说,可已犯了一戒的苏莫自然不敢忤逆,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无精打采地挂了机,抬起打马上被三人诡异的视线吓得精神一震,他讪讪一笑:【我们说到哪儿了?】
好心地把茶杯给他斟满,小毁道:【还没开始说。】话锋一转:【姐夫会过来?】
苏莫接过,喝了一口:【嗯,明天我跟他过来一趟——这是什么?】茶刚入口,苏莫连忙放下茶杯,【怎么一股子甜味?】
小毁望天,刚才不小心把红糖倒过去了。
蒙平不管二人喳呼,想起先前那幕惊险,不无后怕:【小苏,刚才怎么回事?这算是解决了吗?】
不好将糖水倒掉,苏莫苦着脸饮尽,飞快地又灌了一杯茶,才为众人解惑:【画是好画,不过被一些东西附了上去,刚才那股黑雾来自魔界,但又不像是魔界出产的纯种,感觉带有某种上古异兽的躁动。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用符把它压回去,暂时不会再出来作怪。我的法力有限,对于这种东西不是很在行,明天我会让百风过来看看,怎么滴也会给你们安心地举行婚礼。】
李云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蒙平连忙道谢:【那就拜托你们了。】
没有留意他们说话,小毁的注意力都被那幅画吸引,刚才在黑雾出现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想起了那天晚上遇到的鬼打墙,微垂下的眼若有所思,这两者之间貌似有着某种·共同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