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那半柱香早已燃尽,香灰歪倒在了炉肚里,豆点大的烛火还在燃着,在光洁朴素的墙壁上将自己的身影映得格外的高大。
深室里头藏着那么多的修习秘籍,可自己竟然难以找寻合适自己修习的术法,无法参悟修习的法门……
朝歌忽然有一种自己身为沧海一粟的感觉,前途未知,十分的渺茫。
即使朝歌心中早有准备,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渺茫无力的感觉也真的太令人挫败了。
叹了口气,朝歌起身将手中书卷放回原处,重新巡着书柜上钉着的签轴去查探书卷秘籍,心想既然时下的主流修习术法不适合自己,不妨再尝试一些记载更久远的或者更偏珍一些的术法吧。
朝歌随手拿起一卷剔刻着挺秀隽永的小篆书文的竹简,解开捆束的丝带,正要小心地摊开察看,小几上摆放着的灯盏火苗却倏忽一闪,深室里瞬间黯淡,待识得清晰时,烛火已经悠悠然地亮起来。
一黯一明,不过是瞬息的功夫。但是朝歌却分明感觉方才有一股疾劲的风力,趁着火苗明灭的间隙瞬间蹿了出去。
是谁?
朝歌丢了书卷,快速地追出了深室。
那股风力在蹿出深室后,并未朝着金匮石室的殿门而去,却是躲在巨大的书卷典藏架后面穿梭着,朝着二层殿宇蹿去。
朝歌虽有灵力,平时也可捏了腾云诀代步,但是金匮石室里头皆是摆放典藏的书柜,腾云并不方便。而她又尚未学会瞬时移步的术法,自然比着那股疾劲的风力已是慢了几分。
若是诚心要逃,那人直接蹿了一层的殿门,或是破窗而去,朝歌其实也很难有把握能追得上他。
为何那人不就此直接逃出去,而是顶着已被发觉的险况又蹿上了二层殿宇?
难道是慌不择路?
朝歌心中疑惑着,脚下并不怠慢,追着那股风力便跑上了二层。
那人在书柜后面穿梭着,虽然脚力很快,但是却好像是在逗着朝歌追逐打闹似的,只在书柜和珍器物之间忽远忽近地穿梭。
朝歌发觉了之后,便佯装跑不动的样子,脚步渐渐放缓,弯腰喘着气。
果然那股风力便又离她稍微近了一些。
朝歌一手扶着腰,借着衣衫的遮掩悄悄在手心凝成一朵冰紫色的凤啼花,瞅准了那人身影在两架书柜间穿梭时的间隙,立刻将凤啼花攻了出去。
砰……击中了!
只听“啾啾”的一声尖叫,那人身影蜷成一个矮小的团子,一下子倒在了地砖上滚来滚去,翻滚间又撞倒了一尊籽料玉石镶嵌百宝的插屏摆件,才被逼到了角落里。
却……不是人,而是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狐兽。
朝歌非常惊讶:怎么会是一只狐兽在这里?
那只狐兽全身火红的皮毛,只耳朵上有两簇金黄色的飞羽,十分的漂亮。狐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朝歌,爪子还捂着方才被凤啼花击中的部位,呜咽欲泣地很是无辜可怜。
朝歌不由抚额。
是她忘记了,有些灵兽的确是可以修习幻化之术的,久了还能幻化出和人有几分相像的模样,虽然经不起仔细辨认,但在紧要关头还是能唬一唬人的。
一般灵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天生便善于伪装变幻的狐兽。
方才她只顾追逐,却没仔细留意到那道身影虽然和人很像,但是却朦朦胧胧的,还令她看不清楚五官长相。
她先入为主,也是怎么也没料到,闯进深室的会是一只狐兽。
等等……
朝歌忽然一顿。
是啊,一只狐兽又怎么会闯进藏满典籍的深室里呢?
再看这只狐兽虽然已经被困住了,却依然不怕不逃,方才穿梭追逐时也是有意无意地逗着她,若非被凤啼花击中,只怕还有得追逐。
这样一想,狐兽的行为根本不是要逃跑,倒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坏了……调虎离山!
朝歌立刻转身跑下二层,朝着深室跑过去。跑到深室门口时朝歌已然在手心里凝了一朵流光闪烁的凤啼花。
进了深室,发现里头却一切如常,一眼瞧去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朝歌仔细看着摆放典籍的书柜,也没有大肆翻找的痕迹,书卷典籍都好好地按照原本的痕迹摆放。
方才被她情急之下丢在典籍柜上的书简,也是原模原样地摆上着。
只是朝歌还是在深室里头闻见了一股及其轻微的佛陀零花的清甜之味。
香气清甜的花儿大多芬芳浓郁,气味不容易消散,尤其是佛陀零花这样香味绵长的花儿,若是用作熏香熏了衣裳,或是填做了香囊佩戴在身上,在深室这样没有开窗扇透风的空间里头,只消驻足片刻,便会留下香味。
朝歌想着午后初次踏入深室时,即使有未燃尽的半炷香,也不曾闻到这样的花香味,想必这人也是只有方才她去追狐兽的那会儿功夫,才偷偷混进了深室吧。
而这会儿留下的香味也过于轻微了些,只怕是方才那狐兽的拖延之策没有好好发挥功效,又被她用凤啼花击中发出尖叫,引得这混进深室的人又快速退出去了吧。
若非提前踩好点,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想要翻查什么只怕也难的很。
朝歌将书卷仔细卷好,放置在原本的位置上面,便又出了深室,仔细锁好,将那副画卷又重新掩上。
朝歌没有再理会二层殿宇里的那只狐兽,而是径直出了金匮石室。
狐兽最是狡黠,一番不得手,这会儿只怕早已跟着那人逃走了,还会乖乖地待在原地等着她去捉?
至于混进了深室的那人,朝歌却觉得,连朝堂之上的六品官儿都能被混进来,能混进金匮石室里头也不算什么稀奇。
左右没发觉有什么典籍被偷盗,干脆就由得他去罢。
出了金匮石室,才发现外头依然是华灯初上,星幕低垂。
朝歌浅浅叹了口气,捏了腾云诀回清欢殿。
……
而躲在金匮石室二层殿宇角落里的某只狐兽,左等右等不见方才的公主殿下再上来,圆溜溜的眼珠忽闪忽闪,十分开心地嘲笑某人:“啾啾……”
“喂,你不是说要来邂逅你心爱的未曾谋面的媳妇儿的嘛?怎么也被灰溜溜地赶了出来?……还连累我挨了一击!”
背对着狐兽正在翻阅书卷典籍的某人,头也不回,随手捏了个佛陀零花向后面丢去,霎时光华闪烁,狐兽连忙跳起来左躲又避地闪躲。
“要你多嘴。”
这声音竟是意外的清冽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