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能自拔,忽然,“砰!”一声响,清歌迅速的回过神来。向着院中出声的地方看去。
北堂一泓身形狼狈,半躺在一堆瓦缸的碎片里,身下的水蔓延一地,眼神里的狷狂却是分毫不减,身上的白衫,原本大概只是落了许多的泥灰,如今裹着那被砸坏的大缸里的水,滚成 了一身的泥浆。
嘴角一丝鲜血,虽是被他倔强的抬手拭去,但是也是糊得整个下巴都是,头发散乱了,披散了一地,和泥浆黏糊在一起,早就看不见原先翩翩公子的模样。
若不是那骇人自信的眼光,清歌直以为那倒在地上的,不过是个浪荡的乞丐罢了。
千羽城中的杀手,个个都是顶尖,何况派出数十人诛杀一个武功低微的太子,着实是有些大题小做,不过北堂一泓只身扛到现在,已经算是不易。
“喂!我知道你武功比我好,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还是先自己脱身要紧。”北堂一泓冲着清歌喊道,言语间没有丝毫临死之前的紧张,反而带着几分戏谑,连清歌的名字,都没有叫。
清歌闻言,心里却是一紧,一双狭长的凤眸微眯,流光溢彩,却被生生掩去。
面前的东鹞提刀准备飞身过去,临走之时不忘叮嘱清歌:“这是任务,你莫要多管。”
清歌自然是知道千羽城的规矩,被列上了任务的名单,死,就只能是北堂一泓的宿命。思忖间,就见东鹞已经到北堂一泓身前,也不与他啰嗦,就准备手起刀落。
清歌脑子有片刻空白,身子一横,脚尖一点,飞身扑在了北堂一泓的面前,东鹞眼睁睁见着手上明晃晃的刀,向着那一团黑色劈去,勉强卸去些许力道,走了偏锋,依旧是听到了衣衫皮肉撕裂的声响。
“你!”东鹞提着刀,不敢置信的看着清歌后背上的伤口,正汩汩的冒着血,清歌却之是抖动了一下,半丝声音也无。
清歌是个多凌厉的主子,东鹞是清楚的很,她之所以能得城主重用,就是因为那清冷的性子,好毫不留情的手段。即使是在最艰难的任务里,清歌也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东鹞甚至希望自己是看错了,那个女罗刹一般的清歌,如今是在为一个任务的牺牲品挡刀。
北堂一泓咬唇,若有所思看着清歌的发际。清歌把一张脸,都埋在北堂一泓怀里,死死咬着嘴唇,抬头时候,那原本朱红的下唇,已然有了清晰的牙印,泛着青紫,脸上也开始渐渐苍白起来。
“快!这边!这边找找!若是太子殿下有半分损失,要了你们的脑袋。”
“是!”
庙宇外面传来熙熙嚷嚷的人声,刀剑碰撞声,铠甲摩擦的声音,交错在一起,如今却是两人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
东鹞看了一眼清歌,后退一步,丢了手里的刀,向着身后的人一挥手,冷声道:“走!”
黑衣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跟在东鹞身后,跃上房顶,三两下就不见了。庙宇外面有人发现了那些黑衣人,争相追了过去。
若不是那残垣破败的院子,还有身上若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僵硬的清歌,北堂一泓甚至觉得,他们应该是从没有来过的。
清歌保持着压在北堂一泓身上的姿势,只感觉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从肩膀,蔓延到腰际,分毫都不落下。好在东鹞临时偏了刀锋,才不至于当场丧命,但是以东鹞的力道,清歌甚至不敢想象背后伤口的模样。
清歌的身子动了动,想要爬起来,只是微微动一下,那身后的血,就像是倒满了的茶水一样,汩汩从伤口沁出来,浸染的清歌身上原本就艳红的衣衫,愈加的深沉。
北堂一泓反应过来,挣扎着坐起身,这才看见清歌身后狭长的伤口,映在清歌稍显瘦削的背上,分外的狰狞:“疼不疼?”
清歌摇头,脸上的冷汗却沁出来,氤进了北堂一泓的衣衫里。看得北堂一泓一阵懊恼“是谁教你的这边那坚强,若是痛,你咬我活着说出来,也都是可以,你这样生生忍着,叫我看了难受。”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歌原本抓着北堂一泓衣衫的纤长双手,慢慢松开,在北堂一泓的数落里,丢了意识,陷入沉睡,如何都摇不醒。
清歌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梦见苍佑要离自己而去,梦里的清歌,不能说话也不能哭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苍佑神情清冷,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模样,冷冷的推开自己,冷冷拂袖而去。
七年的守护,都成了过眼云烟,分文不值,清歌觉得分外的疼,伸手想要挽留什么,却见苍佑化成一段烟雾,随风而去了。
“不要!”清歌痛苦低喃出声,忽觉背后一疼,猛然睁开双眼,神智一片清明。
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不是云舒宫也不是千羽城,更不是诺王府。清歌感觉身上一片清凉,伸手一摸,原是衣衫推到了腰际,露出了大半的美背,此刻正伏在床榻上,背后有人在给伤口慢慢的擦着药,光是闻着那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道,清歌就知道必然是江南君无疑。
“你这人好不懂礼教,我身子露出了大半,你倒是好意思看。”清歌微怒,伸手扯了身边的被子,准备遮掩一下。
“你还是先学学如何爱惜自己。”江南君冷冷说道,见清歌还要去扯被子,却忽地就扯了床上的被子衣服,尽数都丢到了床下。
清歌不做声,也不再有动作,背上的伤口虽有江南君的药压制,但是依旧是疼痛难忍,清歌懒得呻吟,伏在哪里怏怏不乐。
“不要什么?”许久,江南君才在清歌身后清冷出声。皱眉看着清歌皙白的美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膀一直拉到了腰际,刀口整齐,必然是利刃所伤,想来是跟人打架去了。。
清歌没有回应,眼光向房内扫去,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不禁有些失望。
江南君上药的手顿了顿,冷哼道:“你这是疯了,这天下谁不知道你是诺王的人,如今你非要把自己丢进太子府,进退两难,好端端的作践自己。”
“要你管。”清歌忽然出声呛到,想到自己****了大半的身子,面对一个大男人也就算了。偏生那人还非得要提及心中的那根刺。
别人都知道清歌是诺王的人,为何那人迟迟不见人影?倒真是把自己丢进那深宫,就能当一株无需养料的摇钱树了?
江南君给清歌的伤口仔细的包扎好,清歌脸红心跳的配合了江南君的动作,不断在心中默念,医者无上、医者无上,才不至于伸手去打江南君两巴掌。
江南君打点好伤口,看着清歌脸红的像秋日里的彩霞一般,不由好笑,伸手帮清歌拢了衣衫:“若我知道你今日这般,当时拼尽一切,也会要了你过来。若非昨日云勘进宫寻你不见,在东宫门口遇见你,你今天恐怕已经撒手人寰,哪有心思惦记那些有的没的?”
清歌勉强坐起身,心思一转,就忘了那些尴尬的事情来,红云散去,脸色就愈加的苍白如纸,眼睛都深深凹陷下去,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伸手拉拢了衣衫,虽然依旧是衣冠不整,但是好过衣不蔽体,面对江南君,总算是有了些许底气。
江南君难得一见的恼怒,平日里盛着笑意的星眸此时更加的璀璨,不过却不是因为欢喜,清歌讷讷说不出责备的话语来,只是瞧着窗外的景致发呆。
院落里鲜少有花,只是郁郁葱葱的一大片垂丝海棠,开得正好,一团一团簇拥枝头,粉嫩的颜色,叫这春天,也是无比的娇艳,可惜了,没有丝毫味道。
原来,这里是北堂一泓的东宫,那么太子,算是回归了?
“刺杀你们的人抓到了,较代是受了刑部侍郎李多成指使,在李多成家搜出了许多类似的童谣,帝君震怒,如今李多成一家,已经被斩首示众了。太子归位,冤情洗清。这件事情圆满解决了。”
江南君瞥了一眼呆怔中的清歌,淡淡的说着话。手上的动作未停,悠悠的收拾着床边的药瓶子。
清歌久久都回不了神,许久,才哂笑一声道:“也好,省了不少的力气。”
清歌说的话,江南君自然也是心知肚明,那李多成本就是太子一党,如今借着帝君的手,斩了太子身边的一个左膀右臂,也算是平衡下势力罢了,对于现在处境艰难的苍佑来说,是件好事。
江南君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折扇,“啪!”的一声一开,泼墨山水叫清歌顿时又提起了心气来。江南君侧头端详清歌,忽而笑道:“你难道不好奇,是谁抓了刺杀你们的人么?”
清歌摇头,委实不知。
“北堂一诺。诺王爷,你的苍佑。”江南君笑,一字一顿,却字字都似利剑,扎在清歌心上。
“不可能。”
清歌下意识反驳。苍佑是断不会容自己在太子府的,如今他人没有来,清歌还能一厢情愿的想着他或许是不知道罢了。
江南君总是不忌讳做那个坏人,处处都通透,生怕清歌痛的不够彻底。
清歌猛然推开江南君,掀被下床,也不顾身上衣衫褴褛,提气就向外腾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