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思忖良久,总算是明白北堂一泓为何总是精神百倍了,在山顶上,也懒得顾什么男女有别,就强行掀了那人的长衫衣摆,几乎掀到了最上面,才发现大腿上都是殷殷的血迹,柒染的身下的裤子长衫,都是一片通红。
清歌红了眼,看了许久,却是压抑着什么都没有说。拿了撕扯下来的衣摆,准备给北堂一泓包扎伤口。
清歌是瞬间就看明白了,那些个窄而深的伤口,原是北堂一泓为了提精神,拿了刀子在自己的身上扎出血来,一直拿疼痛吊着,而且,这样的情况应该是持续很久了,许多旧的伤口,有的愈合,有的却是有了发炎的先兆。
北堂一泓陡然感觉腿上一凉,就感觉自己裤腿被眼前的可人慢慢撸起,露出了那些不为人知的伤口,瞧着清歌认真的面孔,北堂一泓心中的那些亮光,瞬间就由一豆油灯,蔓延成整片火海。
“唔……”北堂一泓呻吟出声,却是被自己的声音唤醒了神智,低头一看,见清歌手上拿着药瓶子,小心得跪在自己双腿间给伤口上药,那里有半分的脸红害羞?
北堂一泓忽觉玷污了清歌的一般好意,即使是光着腿展露在清歌面前,甚是不好意思,不断的推辞着清歌的动作。
清歌瞥了一眼北堂一泓红得滴血的俊脸,却只是淡淡一句“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你身后那二十万大军,若是你伤口出了差错,他们可就尽数都完了。何况,我都不害羞,好端端的你害羞什么?”
北堂一泓理了理衣衫,盖住大腿根处,脸上的红云未减,竟然像极了天边飘洒的云朵一般。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的如此没羞没臊。”北堂一泓说话间,却也没有在躲闪清歌包扎上药的动作,清歌得以顺利的完成手里的动作,迅速站起身来,不屑道:“荒山野岭的,礼教若是能救你,你便去寻那礼教就是了,何苦要我来操心你。”
北堂一泓闻言,深深瞧了一眼清歌,莞尔笑道:“当真?”
清歌撇唇,冷声道:“你若是死了,我也回不去。”
北堂一泓笑出声来,一声接着一声,不似闷在喉咙里,而是尽数都流淌在唇边,顺着那斜斜勾起的薄唇溢出来,声音回转在山风里,分外的清明。清歌一恍神,就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初见北堂一泓的时候,那人武功一般,却还非要在大街上试试自己的水,豪放不羁,邪肆狷狂。
北堂一泓笑了许久,才间歇停下来,看着山那边的风景,山外还有一个很长的斜坡,坡顶的高度比脚下的山矮上一些。
说是坡也不尽然是山坡,那坡到顶端,就全然不见后面有同样平坦绵长的山坡,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处更为都陡峭的斜坡。
后面不远处,就依稀可见宜城的城墙。
清歌眼睛清明些,看过去就见那城上依稀有人走动巡逻,络绎不绝。想是老早就知道大军临城,加强了警戒而已。
“他们今日一定会以为我们会作休整,所以今夜是最好的攻城良机。蒙格人占我天朝三座城池,宜城虽小,却是关口,最为关键,他们不过就五万人马,就算他们临时招兵买马,这小小宜城也不过三万人。我军胜算很大。”
北堂一泓认真起来,眉头微微皱起,指点江山的气势,却是无人能敌。清歌站在北堂一泓身边,背手看着那山坡和城池,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却是如何都想不起来。只是喃喃道:“你当真觉得他们只有五万人马?”
“咦?不然呢?探查兵和朝廷信报,都是五万人马。”忽地,山顶上一阵风起,吹起阵阵风沙,北堂一泓的声音碎裂在风沙里,赶紧抬了袖子捂住脸。
清歌眯起眼睛,衣衫被裹得紧紧的,却依旧能感觉那风,似乎是在往身子里钻,带着些许燥热,焦灼的人无比难过。
站了许久,两人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下山去。
北堂一泓依旧是坚定了要半夜攻城的计划,清歌却是愁眉不展,照旧是在一边喝着茶悠悠发呆。
“如今,我军先行,粮草却是未到。太子爷,此时不适合攻城。”一个将领直言相见。
清歌闻言有些奇怪,原本是大军未动,而粮草先行,如今大军已然到了宜城,却不见供给的粮草。清歌转着手中流光易转的白瓷杯,晃荡着杯中的茶水,忽然就想起,如今管控国库粮草的,可不就是苍佑?
若是苍佑诚心助北堂一泓成就功劳,自不必说。可是苍佑若是真的从中刁难,这20大军,也不敌蒙格五万人,就是平白送死。
清歌忽然站起身,红衣飘洒,从帘幕后面走出来,站定在北堂一泓身边,北堂一泓惊异于清歌的动作,从前讨论政事的时候,清歌想来都是一言不发,如今这惶然的神情,却叫北堂一泓奇怪起来。
“怎么了?”
清歌思忖良久,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他们说的对,军未动而粮草先行。宜城太小,不足以供养这二十万大军,你攻下来,若是没有粮草,也是没用。”
北堂一泓犹豫着,看着桌子上平摊着的地形图,咬唇思考,许久都没有回应清歌的话。清歌一时有些着急,上前一步道:“天黑的紧,你现在攻城,也是讨不到好处。”
北堂一泓飞快的看了清歌一眼,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许久,才沉吟道:“今晚必须攻城,舒三小姐,你知道,我没有多少时间,和这区区五万人消耗。”
一众将士听得云里雾里,暗自在讨论着北堂一泓话里的含义。清歌却是清明的很,自然知道北堂一泓的意思,瞬间就如斗败的公鸡,没有了丝毫反抗的余力,只是定定的看着表情甚为痛苦的北堂一泓。
旋即转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才悠悠道:“既然是要攻城,不如就算上我一个吧。”说吧,就一旋身,消失在傍晚的彩霞里。
北堂一泓看着门口清歌的背影,笔直的,似乎不曾为任何东西任何人弯曲过分毫,落魄时候那些殷殷切切的关心又浮上心头,叫北堂一泓心中一酸,许久,才叹息般喃喃自语:“我该拿你怎么办……”
北堂一泓点了五千精兵,借着些微月光,摸到了山对面的斜坡下,准备率先攻城,身后跟着十万大军。而另外近十万人,留守原地,作为援兵,顺便能接应粮草。
清歌和北堂一泓一起,是在五千精兵之列。清歌随意换上了一身夜行衣,长发也只是随意挽起来,固定在头顶,英气逼人。
身上背着一把小巧的弓箭,还有许多白羽箭尾的鸣笛箭,行走间身形矫健,若灵蛇般精巧灵活。
清歌伏在那山坡下,见过来的将士,身上除了武器,无一例外都背着那布裹着的木架来,连带着北堂一泓身边跟着的人,也是人手一个,到了山坡下,一个个动作飞快的展开了那些木架,拉扯好上面的黑布。
等他们所有的动作落定,清歌才看清楚,原来他们准备的是五千个巨大的三角形纸鸢,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布鸢。
清歌登时有些瞠目结舌,指着那些纸鸢问北堂一泓:“你是准备用这个来个天降神兵?”
清歌细想宜城周边的地形,此处的斜坡面对山的一面绵长悠远,只是今日在山顶上看时,却见这山坡对面,坡面陡峭,和这边温和的弧度完全不一样,几乎就是在在坡顶悬空,彼时已经离宜城非常近。飞行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清歌伸手探了探空中的风向,西风。刚好和宜城城门相对,若是飞行过去,恰好顺风而行。天时地利,就差个人和了。
北堂一泓在暗夜里瞧着清歌明亮的双眼,若猎食的猫子,闪着幽幽的光芒。打开属于自己的那一面纸鸢,拍了拍:“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我们两人一张纸鸢,知道你轻功好过我百倍,可要多担待些。”
清歌哂笑:“没见过先锋大将乘着纸鸢去攻城的。你当真是特别。”
北堂一泓闷声一笑,慢慢摇头:“我也是没有办法。”
一句话,叫清歌哑口无声,只能硬生生的转了个话题:“瞧着你们十分熟悉的模样,看来是练过?”
北堂一泓挑眉,顺势就避开了早前的尴尬,一边背好身上的剑,一边开始整理纸鸢上的绳子,点了点头:“这些人都是从前跟着我东征北伐的,默契比之我和你,是要好上很多。”
清歌敛眉,多看了身边的北堂一泓一眼,原本只以为北堂一泓,武功底子不好,不过是一介安享深宫之乐的皇家子弟,只是因着恰好出生在帝王家,又刚好才高八斗,才又刚好坐了太子之位。
没料到,北堂一泓却是征战沙场的常将。
难得杀人无数,身上的气质还是如此的干净出尘,没有半分凌厉的杀气。
北堂一泓转脸就见清歌一脸欣赏的打量自己,不禁笑道:“如何?可是喜欢上了我?”
“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