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应了,这才起身,去了水车边舀了水洗了脚,这才换上了自己的鞋,又给顾老爹和顾老娘说了一声,跟了黄大娘去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到底是谁,始终没个头绪。她刚走进黄家堂屋,身后突然响起了一熟悉的声音:“芙蓉妹子!”
芙蓉蓦地转身,眼里露出惊喜的神色:“红棉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们先聊着吧,我去备些茶。”黄大娘说着便要出去。芙蓉忙拦了她:“黄大娘,我带了红棉姐过去吧,也不用麻烦你了。小桃他们在哪里呢,我一并带了过去。”
黄大娘知道她们有私房话要讲,苦留不住,也只得罢了,仍是说道:“那成,我这边煎些鱼,等会儿给你们端去。我这就去叫圆圆他们。”
芙蓉抱着天衡,手上牵着圆圆,带了红棉回去顾家了。让三个孩子自己去玩去,芙蓉就忙着烧水。红棉跟着她进了厨房,目光扫了一圈,说道:“怎么这么多孩子。当初你连小少爷也是避而远之的,倒来这里当孩子头了。”
芙蓉熟练地揭开锅盖,舀了好几瓢水进去,笑着说:“那小少爷,岂是我们能摸得着的。摸得着的如今什么样,没摸着的如今又什么样。”
“你倒是个通透的。当初我就说你是个有造化的。救了小少爷,偏是求了出府。”红棉看着她熟练地洗着菜,轻轻叹了口气,“如今看来,还是摸不着的好。”
芙蓉的刀顿了顿,又继续剁了下去:“红棉姐可不是这样的性子,没得拉了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切好了肉,她自去洗了手,端了些点心,引了红棉到自己屋里去坐。
红棉看了看周围的摆设,倒是过得去眼,估计是芙蓉的嫁妆。红棉喝了口茶,说道:“我是寻到了你家,得知你嫁人了,这才过来的。如今看来,你面色倒红润了不少。他对你如何?”
芙蓉正咬了一口桃花糕,听了红棉的话,顿时被呛住了。对她怎么样?没把她气死就好了。芙蓉吃力地将糕点咽了下去,喝了一口水顺顺气,心思早已转了一个圈,知道红棉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低下头去,露出小女儿的媚态,轻轻把玩着衣角:“还不是就那样。”
红棉见了芙蓉这样,知道她是在害羞,心里松了的同时,也闪过一丝惋惜:她怎么就能硬起心思强离了范府呢。不过红棉并不是那多言之人,只是笑说:“我今儿前来,是想邀妹妹一起发财。”
芙蓉怔了一怔:“姐姐难道也出府了?”
红棉微笑着点头,说道:“早有此念头。只是某个小丫头把烂摊子丢给我,着实让我多累了几个月,偏我还要把银子给她送上门。”
芙蓉心里震撼。自己是卖的活契,红棉可是卖的死契,恐怕这其中的困难,比自己大得多吧。不过,看红棉这样信心满满地来寻自己的模样,芙蓉也就把心揣了回去:“哪里有银子,我可是没瞧见。”
“你啊!我也不兜圈子了,你想不想做布匹生意?”红棉点了点她额头,正了颜色道。
这可是瞌睡对了枕头了,自己刚想着养蚕呢。芙蓉按捺住了心里的激动,认真问道:“怎么样的生意?”
红棉答道:“是这样的,我家有个亲戚正好是在开布庄,他家呢,以前是自己织布自家蜡染,自家就有铺子可以卖出去。只是他家如今地方也不够,人手也不够,就想把这织布的生意让出来,专做后头的生意。”
芙蓉明白了,在心里盘算了一阵。这个时候的人没有什么流水线的概念,多数的布庄都是自给自足的,从收棉花到最后卖出布,基本上全是自己动手。如此看来,这家老板心思挺活啊。
“我也问过了,去了籽的棉差不多是四五十文一斤,而一匹白布差不多在一百五十文到两百文上下。除开工钱之类的,我们还是有赚头的。”红棉见芙蓉在沉思,便将这其中的差价给芙蓉说了。
这利不算多,也不算薄了。若是量大,还是很可观的。只是,芙蓉斟酌着开了口:“这生意好是好,只是不知道,你亲戚的布庄,一天能吃进多少匹布?”
红棉笑了,芙蓉的心思果然活泛。这里面的利再大,卖不出去自然也是没有用的。红棉斟酌着说道:“这一家布庄,自是吃不多的。镇上的人口少,不过,人都是听风就是雨的。只要生意打出去了,自是不只一间布庄。”
芙蓉的心里却又转开了去:要做垄断生意,要不是垄断市场,要不是垄断原料,或者就是独家秘方。显然织布这三个特征都不具备。芙蓉突然一念而起:“若是不单单卖给布庄呢?”
红棉的眼睛一眯:“除了布庄,还能卖给谁。”
芙蓉微微一笑:“既是织布,自是不只棉花,麻布倒是更实用。不知道,这镇上可有专做红白喜事生意的人?”
红棉顿时眼前一亮:“妹妹好心思,这样也不算是抢了我亲戚的生意。我这就去问问。”说着,红棉便起身要走。
芙蓉忙拉住了她:“姐姐忙什么。横竖棉花成熟还早呢,不误这一顿饭的功夫。你先坐坐,今儿让你尝尝妹妹的手艺。”
红棉一想倒也是,便就坐了下来。芙蓉本想跟红棉提提养蚕的生意,转念一想,贪多嚼不烂,不若以后再说。
几日后,红棉又来了一趟。芙蓉看她笑语吟吟的模样,知道这事情有戏。果然,这镇上还有好几家专做红白喜事生意的。红棉也跟自己的亲戚通了气儿了,她家亲戚只提了一个要求,红棉他们的布销给他家布庄的价钱要比市价低。芙蓉听闻压了两成的利,心里盘算了一下,也是大有赚头的,便也应下了。
这两人商量完毕,正坐着喝茶,门外突然响起了顾二嫂的声音:“哎哟,三弟妹,你的客人就是我们家的客人,怎么一直在屋里坐着呢。娘叫我来喊你们过去坐坐。”
芙蓉看到顾二嫂的目光直往红棉的身上瞄,心里觉得好笑,恐怕这坐坐,也是顾二嫂撺掇的吧。红棉倒似浑然不觉似的,站了起来:“说的正是,有劳二嫂了。”
芙蓉走回屋里,取下头上包着的帕子,擦了一把汗,正想换衣裳,隔壁房间传来了一阵咯咯的笑声。顾清尘和圆圆,他们在旁边屋干什么?芙蓉心下好奇,走了过去。
圆圆正坐一架崭新的木马上面,双手握着木马头上的木柄,两只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顾清尘蹲在他旁边,给他摇着木马,另一只手摸他的头:“好不好玩啊?”
“好好玩!爹爹你好厉害!”圆圆大声地回答着,兴高采烈的语气。
顾清尘一脸宠溺,故作神秘地说:“圆圆,这个木马还可以飞哦。”
圆圆立刻睁大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顾清尘,充满了期待:“怎么飞?”
顾清尘张开了双手:“圆圆就这样张开双手就可以飞了。”临了,他还故意点了一下头,加重语气。
圆圆不疑有他,立刻张开了小小的胳膊。顾清尘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用力地摇了起来。木马晃得很厉害,圆圆的笑声咯咯地传了出来:“我飞咯!”
这几日都在忙着跟种棉花的农家交涉,芙蓉的嘴几乎都磨破了,脚底也走起了水泡。芙蓉缓缓地放下了帘子,转过身去,轻叹了一口气:顾清尘,的确比自己细心。
晚饭后,芙蓉刚洗完碗出来,顶头就被刚出房门的顾老娘喊住了。芙蓉心下疑惑,当下也不动声色地跟了顾老娘进屋去,心里却在盘算,是不是因为红棉的事情?
“老三媳妇,你坐下。”顾老娘指着一张条凳,“我有话跟你说。”
芙蓉在条凳的一边坐了,等着顾老娘开口。
顾老娘喝了一口茶,说道:“我今儿来找你,不为别的事。是这样的,前儿村头的张王氏给你大哥说了户人家,正是你们村的。我想着,这几日也没什么事,你不若回趟娘家,也帮着问问那家的闺女到底是怎么个景况。”
芙蓉倒是有些意外,不过面上却是受宠若惊地道:“多谢娘。”
顾老娘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这有什么谢不谢的,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有我私心在里头的。我这心里头不踏实,若是专门跑一趟,倒招了人眼。你大哥这么几年,一个人也不容易。这家里要是没有个知冷知热的,哪里还像个家。”顾老娘说这话的时候,眼光在芙蓉身上停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