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尘的伤说重不算重,全是皮肉伤,骨头一点儿也没事。可是也不轻,他一直睡到现在也没醒。芙蓉不确定他到底是被那歹人怎么给砸到地上的,看他这个模样,实在是有点让她担心,会不会是脑震荡了?
顾清尘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芙蓉正给圆圆洗了手和脸进来。顾清尘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连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顾清尘忍不住好笑,谁知刚笑了一下,就咳了起来。
芙蓉忙端了一杯水到床边,问道:“能起来喝吗?脑袋晕不晕?”
顾清尘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要自己坐起来。芙蓉忙把枕头立在他后面,去扶他。顾清尘只感觉到一阵隐约的香气扑入鼻内。好象自己受伤了,自己的待遇还越发好了。顾清尘不动声色地感受着美好的香氛,就着芙蓉的手喝了几口水,摸了摸圆圆的脑袋:“圆圆受伤了吗?那个歹人如何了?”
“圆圆没事。昨天大刘哥办喜事,村里的人觉得晦气,就把他捆了放在柴房里的。早上托了进城的人去找捕快了。”芙蓉将水杯放下,“还喝吗?有煮的白粥,灶上蒸笼里还有鸡蛋羹。”
顾清尘闭了闭眼,试着抬了抬胳膊:“是饿了。你看着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你看着圆圆,我去端饭。”芙蓉答应了就出去。刚走到院子里,她就看到了郭大力带了两个捕快进来了。芙蓉忙把头侧到了一边,快步走进了厨房。其中一个捕快在芙蓉的身上扫了一眼,嘴边挂着一抹笑,转头去跟旁边的捕快说了句什么。另一个捕快也转过来看芙蓉,两人低低笑了起来。
芙蓉一直在厨房里面听着院里的动静。听到其中一个捕快喊道:“老实点!”接着一阵闷香,郭大力道:“妹子,我先去镇上了。中午你给娘说声。”说罢,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芙蓉这才端着饭菜出去了,心里闪过了一丝不自在,但是很快就不见了。
顾清尘一动,肌肉就被拉扯着,痛得受不了。芙蓉坐在床前喂他,抬起头就是他晶亮的眸子,芙蓉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竹林里他被摔在地上的模样,心里一动,忙低下头,只是认真地吹凉每一口饭。圆圆本是挨着顾清尘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的,见了芙蓉喂顾清尘,高兴地拍起了手来:“娘喂爹爹饭饭。爹爹羞羞!”
芙蓉扑哧一笑,用手摸了摸圆圆的小脑袋,故意指着饭碗道:“你看,圆圆都自己吃饭,爹爹是不是比圆圆还小了?”
圆圆眼睛都笑眯了,重重点头,站起来,张开双手:“圆圆大!飞!”
欢笑声飞出了农家小院,空气中弥漫着快乐的气息。只是这份欢乐,仅仅维持到了午饭前。芙蓉刚从屋后摘了几根茄子一些豇豆回来,正在屋里换鞋,外面宋春花就大嚷了起来:“哪个嘴短的吃了我的鸡蛋羹。真是野种,这点规矩都不懂!”
骂谁呢这是,芙蓉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早上她明明看着林氏蒸了两碗鸡蛋羹,说好了一碗是给圆圆一碗是给她的。当时芙蓉去端的时候,明明就只有一碗。野种,亏她骂得出口。不过就是前儿她要找自己借钱,自己没借给她吗?又故态复萌了。芙蓉用力一蹬鞋子,就要翻脸。
“媳妇,别气坏了身子。”顾清尘适时地叫住了芙蓉。芙蓉转过头来,顾清尘却朝她眨了眨眼睛:“打人的时候,仔细手疼。”
芙蓉扭过头去不理他,心里却是舒坦了不少。她要吃鸡蛋不是?芙蓉一把拉开了门,立在门口,目光炯炯:“早上娘蒸了两个鸡蛋,一个鸡蛋一碗。我去拿的时候就剩了一碗,另一碗,难道是喂了狗?”骂人谁不会,撒泼谁不会!
宋春花没料到芙蓉竟然出来应了,脸顿时就一沉,踩着门槛叉着腰,一手指着芙蓉:“你骂谁是狗呢。”
“自然是吃了的人。大嫂不是说自己没吃到吗?这么紧张干什么!”芙蓉鼻间嗤笑一声。
宋春花顿时不干了,满脸胀红了:“谁不知道我早上都要吃两个鸡蛋的。我出去逛了一圈,回来那蛋就没了。横竖不是你自己下的蛋,你不心疼。谁不知道你有钱有吃的,别的人都帮着娘家,你恨不得把娘家都搬空了。怪不得人家刘家看不上你,还说是什么野种,我看也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野种!”
“大嫂,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芙蓉还没说话,顾清尘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宋春花哆嗦了一下,倒没想到顾清尘竟在屋里。她还要说什么,芙蓉已经奔进了厨房,顷刻取出了一个篮子,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鸡蛋。芙蓉指着那一篮鸡蛋:“大嫂,我就是有鸡蛋吃怎么了。我就是一天吃一篮子又怎么了。你管不着!你想吃,没门儿!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儿了,这家里今年抱的鸡,全是我花钱买回来的。这些鸡蛋,自然是我的,大嫂想吃,自己下去!”说完,芙蓉将篮子提进自己屋里,砰的一声关紧了门。
宋春花气得简直都要冒烟了,一眼瞄见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郭大海的儿子庆哥儿,张嘴就骂:“你个小兔崽子,看你娘的臊。看我不打死你个听墙根儿的。”庆哥儿一溜烟跑了。
林氏正在郭大伯家,听了庆哥儿添油加醋的话,连忙赶回来。芙蓉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又将那鸡蛋拿出来,对着林氏道:“娘,这是鸡蛋。”
林氏见芙蓉这样,自然是心疼女儿的,也就不说什么了,转头说起了郭大伯家又想盖新房子,想找老郭头去帮忙的事情。芙蓉的眼珠子转了几圈,计上心来。
顾清尘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日就下地走了。芙蓉晚间把自己的借据拿给他瞧了,掰着指头算:“招工,买棉花,上下打点,哪样不要钱。他们家连一只鸡都不肯炖给孩子吃,还要修房子。”
“明儿,我陪你把这钱要回来。”顾清尘知道自己小妻子在忿忿不平什么,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芙蓉心里才舒坦了些,靠近了他,闭着眼睡着了。顾清尘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涌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感觉。
次日,顾清尘便和芙蓉到了郭大伯家串门。当时那来挖地基的人已经挖了大概一尺了,芙蓉冲着郭大伯笑笑:“大伯,盖房子啊?”
郭大伯没料到芙蓉竟然会来自己家里,顿时想起了那二十两银子,支吾着道:“只,只是盖个茅房。”
“哦,在院子正中盖茅房啊?大伯家果然与别人家不同呢。”芙蓉笑着对那正在挖坑的泥水匠说,“师傅,你们这盖茅房挺讲究啊,还要挖这么深的坑?怕茅房倒了啊?”
那泥水匠听了芙蓉的话,哈哈大笑:“小娘子真风趣。哪里有盖茅房还挖坑的,都是直接盖了就好了。”
顾清尘朝着郭大伯道:“大伯,听闻大海哥前儿在镇上寻到了一处好差事,是在帮人收租子呢。真是好福气,那么几条街的铺子呢,可威风了呢。”
芙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顾清尘怎么会知道她都不知道的事情。
郭大伯的额上瞬间就冒了汗,结巴着说不出话来:“他,他就是帮工的。”
“那是呢。前儿和大海哥说话,他还向我说那醉香居的饭菜好吃呢。说是那家的鱼是新鲜捞上来的,鸡也是现宰的,可是贵呢。那么一顿饭,竟就要二两银子。他还说,那里唱曲儿的姑娘……”顾清尘虽是笑着说话,吐出来的言语却让郭大伯的心里寒战不已。
郭大海媳妇脸色瞬间就翻了,抄起一把锅铲就出来了:“郭大海那杀千刀的是不是又去找那起子狐媚子女人了。爹,你要替我做主啊。”
成功挑起内讧的结果就是,芙蓉歪着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大伯,俺家圆圆最近连鸡蛋都吃不上了,是不是可以先把钱还给我们。”郭大伯被闹得不可开交,巴不得早点送了这两樽瘟神走,做出忍痛的模样却是动作麻利地将二十两银子塞给芙蓉。再也不找她借钱了!
因着这二十两,芙蓉手上有了周转资金,那作坊很快就开起来了。
芙蓉借着和顾清尘去镇上的机会,和红棉一起去看了一下。作坊大概有一百平方米左右,以前是堆木头的,空间很高。后面带了两间屋子,正好可以用来放成品布匹。地方打扫的很是干净,负责看守的人是给红棉家以前看老房子的老郑。人看着挺老实,他端茶给芙蓉的时候,芙蓉特意注意到了他的手,是长年累月在田里做农活磨出来的那种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