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暗暗记下了:“是从这里开始起火的吗?”
老郑回忆了一下:“是。我记得就是这个角上开始的。我叫醒了小六子,去那后面的水缸提水。我们提了水进去,全是烟,火太大了,浇不灭,引到了旁边那间屋子。”
芙蓉点点头,转身去了旁边的库房。老郑怕她挺着大肚子出什么意外,忙跟了上去。芙蓉瞧了一圈,没看出什么不对。她走出了屋子,转过头,忽然道:“你说的那火是先引到的旁边这间库房。那织布的屋子是什么时候起火的?”
老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当时我们只顾着扑火。好不容易这边的火势被控制住了,小六子才喊起来那边也燃了起来。”
没道理啊。芙蓉看着那相距一个屋檐角的屋子。那天晚上并没有风,若是这旁边的库房被烧了,还可以说是被引燃的,这织布的房间,没道理被引上啊。除非,这是有人故意所为。
芙蓉到处瞧了一遍,刚走出库房,老刘快步走过来,一见到芙蓉,脸上的神色一松:“老板娘,顾老板他们回来了。”
芙蓉连忙跟了他往前去。她刚走进屋里,顾清尘忙迎了上来,握住她的肩膀,上下仔细地瞧了瞧,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去哪里了?”
“我去后头看了看。事情解决了吗?”芙蓉瞧着红棉的脸色,揣测着结果可能不那么好。
顾清尘的神色灰了下去,拉了芙蓉默默地坐下。红棉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芙蓉,我也不瞒你。货款只收了那些布的一半,其他的部分,全当成是没有按时交货的赔偿。”
那也挺多的了,只是,对丁老板来说,这些东西,怕是九牛一毛吧。他会这么轻易地答应了。芙蓉开口:“红棉姐,有什么话,你但说不妨。”
“他要终止和我们的合作。”红棉说到这里,就一肚子的气,“说是他店现在的生意也不好,这些白布他本是要供给县里的大布庄的,如今我们没法交货,他只得自己添钱补上。估计赔了这一笔后,他的手头没有那么多的钱再进我们的布了。他得关下铺子,休养下生息。”
按照之前丁老板故意躲开来看,这话十有八九是托词。只是,谁都明白,但是做生意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顾清尘握了芙蓉的手:“他拿出当初所签的合约,若是一方不能按时交货,则要按照未交出的布价钱翻三番来赔偿。”
芙蓉和顾清尘上了马车。车夫正要开始赶车,芙蓉突然开了口:“绕到作坊背后去一下。”
顾清尘虽然不明白芙蓉的用意,但是也照她的话吩咐了车夫。绕到了起火的位置,芙蓉要下车去看。顾清尘扶着她下了车。芙蓉走到墙根儿下去看。顾清尘明白了她的用意,蹲下身子去察看了一阵,面色凝重地扶着芙蓉上了车。车又拐回了作坊,他们向红棉说明了情况后,老刘就出发去了官衙。
芙蓉走了这一通,脚肚子都在发胀。林氏给她揉着腿肚子,一边说道:“你这肚子大的,倒似双生子似的。以后可别出去这么久了。别说清尘担心,你婆婆和我在家里都着急呢,生怕你出了什么事。那货,可交了?”
芙蓉不想让林氏多操心,又怕她在自己的耳边一直念叨,忙宽慰她道:“娘,我只不过是在作坊里坐了一会儿。一应事情都是相公和红棉姐他们在打理,我并没有累着,您就别担心了。”
“横竖我说,都是白说。若是你平时,我才不管你。”林氏虽然嘴上如此说,仍旧是给芙蓉仔仔细细地按着腿,再没说什么了。
晚间,顾清尘才回来,他洗了澡过来,圆圆都在芙蓉的怀里睡着了。他抱了圆圆放到小床上面,芙蓉靠在枕头上面吃着鲜牛奶炖蛋,说道:“这是婆婆问了我后亲自做的,桌上给你留了一碗。”
顾清尘也显是饿了,大口地吃了。他看着芙蓉细嚼慢咽的样子,突然开了口:“我在想,我们作坊起了火,听老刘说,除了街坊邻居,并没有其他人来瞧着。那丁老板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们的作坊交不出那些货呢?”
芙蓉懒懒地靠在了枕头上面,轻笑道:“你的意思是,那火是他放的?”
“我只是心里猜测罢了。对了,今天下午,老刘派去盯着的人回来了,说是丁老板出了城,往东南方向去了。如今还在盯着,若有消息就回来回报。”顾清尘说道。
东南方向?芙蓉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心念一动,却暂时按捺了下来。她在心里盘算了一阵,两人歇下了。
次日,林氏便起身要回家去了。顾老娘倒觉得奇怪,这芙蓉说过六月初一给圆圆过个生辰,怎么林氏这时候竟然要回家?这些日子以来,顾老娘在镇上待着,见芙蓉仍旧对自己如往常一样,也就放宽心了许多,对林氏也客气了许多。她虽然纳罕,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以为林氏要去几天,结果在六月初一的早晨,林氏又赶了回来,还一路风尘仆仆的,连饭也没吃。
圆圆满三岁的生辰,芙蓉摆在了六月初一这一天,也就相当于让他过个六一儿童节嘛。这些日子都是给肚子里的孩子在做衣裳,圆圆倒是好久都没新衣裳了。芙蓉抽空给他做了一件崭新的衣裳。圆圆一觉醒来看到新衣裳,立刻开心地跳了起来。芙蓉给他穿上了衣裳,又拍拍他的小屁股:“去找你爹爹。”
虽然是三岁的生辰,芙蓉还是邀请了街坊邻居的孩子以及他们的父母,还特意请了红棉来。红棉这些日子忙着修葺作坊的库房,又在库房的后头砌了一堵高高的围墙,把两堵墙之间的草全铲了个干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下家,红棉连跑了好几个地方,倒是有几家露出了意愿的,只是价格都压地很低。红棉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呢。
贺大婶的大头今天也穿上了一件新衣裳,是芙蓉特意送的料子,贺大婶亲手做的。圆圆俨然小主人的样子,每进来一个街坊,他都脆生生的喊人,牵着小伙伴的手,把他们的父母领着往后头芙蓉这边去了,然后他再带了小伙伴去专门给孩子准备的那桌去。红棉进来的时候,圆圆正小大人似的安排座位,喜得红棉抱了他在怀里,亲了又亲。
圆圆的小巴掌推向了红棉的脸:“干娘,你再亲圆圆,圆圆的脸就没了。”
红棉手一愣,看向了圆圆:“你叫我什么?”
“干娘啊。”圆圆歪着头,“难道干娘不认识圆圆了吗?”
红棉一把抱着圆圆就往芙蓉房间奔来。芙蓉正在和林氏商量着中午怎么摆桌子,红棉冲了进来,惊喜地道:“芙蓉,你让圆圆叫我什么?”
芙蓉微微一笑:“怎么着,上回你说要收圆圆为干儿子,现在想反悔可不成啊。”
“怎么会反悔,我的干儿子可不许人抢。圆圆,干娘带你去买好吃的。”说着,红棉抱着圆圆,亲了又亲,径直出了门去。
林氏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圆圆认她为干娘,恐怕不大妥当啊。”
芙蓉靠在了林氏的肩头:“娘,你说红棉姐这样的,难道能亏待了圆圆吗?她帮了我们这一场,圆圆多个娘疼不好吗?”
林氏想想也是,又说道:“这回我回去,问了大力,他说,前儿春娟娘家,还真去了人。”
“娘可见着了那人的模样?”芙蓉连忙问道。
林氏摇摇头:“不仅那人没见着,大力说,那人来了没多久,春娟也跟着一道走了。”
芙蓉想了想,附在林氏的耳旁说了几句话。林氏点点头,拍了她的手:“你只管放心吧。”
抓凶手这头,只不过是为了想出口气,可是日子得过下去啊,那作坊辛辛苦苦搭起来,可不能这样白费了。饭后,芙蓉邀了红棉姐进屋来,开门见山地道:“红棉姐,之前我们处处都要照着别人的要求来,如今正是放开手脚的时候。红棉姐,我们何不自立门户呢?”
芙蓉的提议让红棉眼前一亮,只是她转眼又迟疑了:“我们只是有纺车这些,后面的蜡染之类的,我们并不懂啊。”
“我们不懂,可有人懂啊。”芙蓉笑着道,“红棉姐怎么把纺布的工人请到的,那也能怎么把蜡染的工人请到的。”
红棉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我明白了。既然他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我这就找铺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