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湘西系列作品集第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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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隐藏伤员

从洪家关沿玉泉河支流而上,约五公里外,有一傍山小寨,寨内住着二十多户人家,因其居民大半姓汤,故名汤家湾。据说,明朝初年,大将汤和率部到张家界天子山征剿向王天子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向王天子被剿灭后,汤和的子弟兵有许多留在了湘西的村寨。汤家湾的汤氏始祖,就是出于汤和的后裔。

到清末民初时,汤家湾一位名叫汤仕豪的老人依靠勤劳苦做和节俭持家,置下了几十亩田地,在当地成了有名的大户。而汤仕豪夫妻生的一个女儿名叫汤兰兰,成年后与贺龙一位族兄成了亲。俩人婚后,生下两个儿子,长大都当了红军,却不幸都战死在了前线。汤婆婆悲痛不已,前不久,她带着一个孙子回到了娘家居住。近日,贺龙来到汤家湾看望她,并将5个伤病员和一位医生托付给她,让她帮忙照料几天,因为红军很快要转移了。汤婆婆毫不犹豫地答允了。贺龙临走又告诉她,等游击队长贺文慈到了洪家关,就把伤病员交给他。汤婆婆于是只盼着贺文慈的游击队能早点来把伤病员接走。

这日早饭后,汤婆婆正在门口张望,就见寨外小路上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正是游击队长贺文慈,因为汤婆婆早些年曾见过他。

“嫂子,你好呀!”贺文慈老远就招呼她道。

“我就知道你要到我这里来。”汤婆婆回道:“昨日文常刚走,他说你会来的。”

“我知道!”贺文慈又道:“常哥叮嘱我了。我肯定要来。”

“快进屋坐吧,我这家就是屋窄一点。只三间屋。那东头的一间是我老母亲住的,父亲已过世了,中间是堂屋。我和小儿子住西头这间。”

“没关系,我们坐一会就走。”贺文慈遂与向登兰、李金莲及10多个随从进了西头那间屋。这屋内,有5个伤员和一个女护士。

“护士同志,你叫啥名字?”

“叫刘长英。”

“你为何没跟主力红军走?”

“哪知道啊,我也想和主力部队转移,但组织上说地方上的伤员也需要我,硬要我留下。”

“你们留下也好嘛!这些伤病员没有医生照料怎么行?”贺文慈看着刘长英道:“要说随部队走,我也很想去哩,但胡子也要我留了下来。我们都只有听从组织安排。”

“红军这一走,还不知何时能转回来。”何子林又道。

“不会去好久吧!前几年,红军下洪湖,过不多久还不又回湘鄂边了。”贺文慈道。

“这次情况不同。”何子林道:“红军主力是向外突围,蒋介石老追着我们的部队,红军要突破敌人的围剿,就得跳出根据地去。”

“是啊!红军主力一走,我们的压力就很大了,敌人会疯狂来报复,我们要时刻防范敌人的袭击啊!”贺文慈又道。

“敌人暂时还不知我们底细,我们要想办法把伤病员治好!”汤婆婆道:“等伤病员把病养好,你们游击队就好活动了。”

“这些伤员情况怎样,我来看看!”贺文慈说着,即走至里间,只见5个伤员都躺在地铺上。其中一个眼部受伤缠着纱布,躺在地上昏迷未醒。贺文慈问道:“他叫啥名字,伤势怎样?”

“他叫谷佑箴,是红军一个连长,被敌人炮弹炸伤右眼,伤势较重,时昏时醒,还未脱离危险。”刘长英回道。

“要想一切办法把他救活!”贺文慈道:“要动手术吗?”

“手术已动过,弹片也取出了,只是缺好药品,现在都是用草药治疗,要有西药治就好了。”

“可以想办法进城去买些来。”贺文慈又道:“子林兄,你开个购药单,我马上派人去搞。”

何子林道:“好,我开。”说罢,就随手开了几十种药品的购药单子给了贺文慈。

接着,贺文慈又问那手臂吊着绑带的伤员道:“你叫什么名字?是红军哪个部队的?”

“我叫麻克武。原是军部警卫连的战士。”

“你的伤怎么样?”

麻克武道:“没问题,我的伤只伤着肩膀皮肉,没伤到骨头,都快好了。本来我要随大队伍去的,贺军长要我留下,说等我伤好了,就在地方留守,可在游击队继续战斗。”

贺文慈又道:“好,我祝你早日康复并加入我们游击队!”说罢,与马加宁一起又逐个看了看另几位红军伤员,班长杨福新被敌人飞机炸伤了左腿;排长刘新民被敌人机枪打伤了腰部;战士王二毛被敌人冷枪打伤了胸部。

问候这些伤员后,两人回到外屋。

贺文慈与汤婆婆商议道:“这些伤员暂时还不能动,我看就让他们在这里住几天,待我们把孤幼园建起后,就再转移。”

汤婆婆问:“建什么孤幼院?”

贺文慈解释道:“胡子没跟你说吗?他交代我要把烈士的遗霜和孤儿们组织起来,成立一个孤幼院,院长由向登兰当,你不知道吗?”

“这倒没听他说。向登兰是谁?她是你夫人吗?”

贺文慈:“是,是她。胡子是这么对我说的。”

汤婆婆又道:“选她没错,她一定能当好。把烈属的子女和家属组织起来是个好办法,有游击队保护,也有个依靠。”

贺文慈又道:“正是这个道理,胡子才交代要我们组织。孤幼院的事要抓紧联系,我想分头派人去做工作,先把洪家关贺氏族中的遗霜和子女们集中起来,然后把他们和你这里的伤病员一起送到四门岩去。”

汤婆婆赞同道:“好,这办法好!你们赶快行动吧,红军一走,敌人就会回来。我们这汤家湾离洪家关不远,住这里也不安全。万一被敌人发觉,伤员们就跑不动。”

贺文慈顿了顿又道:“是啊,这倒是个问题。你这附近有隐藏的地方吗?最好不住在家里。”

汤婆婆想想道:“附近牛角山银杏塔倒有个山洞,可以藏几十个人没问题。”

“那好,我们去看看。如果行的话,就把伤员转进洞住几天。”

贺文慈说毕,即带了两个随从,与汤婆婆一起往牛角山走去。

牛角山高约上千米,山上树林茂密,岩峰突起,地势险峻。顺着一条羊肠小道,走至半山腰上的银杏塔边,只见几棵硕大的银杏树高耸挺立,树下一块巨石光滑平整。巨石附近二三十米处,有一被灌木掩蔽的大岩洞。汤婆婆带着贺文慈一行走进洞内,只见里面十分宽敞深邃。

贺文慈仔细看罢岩内外的环境,当即点头道:“这地方比较隐蔽,不易被人发觉。我看可把伤员转到这里来。”

汤婆婆道:“这白天目标太大,不好转移。”

“那就晚上转吧!今晚我们就把伤员抬上山。”

贺文慈说毕,一行人即走下山来。当晚,由汤婆婆带队,10多个游击队员一起帮忙抬担架,将七位伤员摸黑转送到了那岩洞中。

第二天清早,贺文慈在离开汤家湾时,又与向登兰商议道:“你和金莲就留在这里照顾伤员如何?”向登兰道:“好,我俩留下。”贺文慈又交代贺教贺教之“你带一个分队一起住在岩洞,负责保护好伤员,记住,不要轻易让敌人发觉,要注意隐蔽。过几天,等我把孤幼院的人集中了,咱们就一块转移。”

“你放心吧!敌人找不着的,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伤员!”贺教贺教之汤婆婆这时又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住汤家湾岩洞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你们游击队还是要早点把伤员转去四门岩为好。”

“我知道,就等几天。咱们随时注意敌人动静吧!”贺文慈说罢,就带着2个贴身随从告辞了。

洪家关罗家台,一座岩砌的坟墓边。失去丈夫的寡妇刘彩彩,穿着一身青布衣,领着10岁的儿子贺兴仁在坟前烧香纸叩头。

从汤家峪返回洪家关的贺文慈,来到罗家台墓地边招呼道:“嫂子,你在这儿烧香呀?”

刘彩彩站身应道:“是呀,我给孩子他爹烧烧香。今天是桂如的殉难日,我想祭奠他。”

“桂如死了七年了吧?”

“是呀,桂如死的那年,我们的孩子兴仁才三岁,现在他都十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贺文慈道:“七年前,桂如在庄尔坪那一仗被打死,胡子都哭了。胡子是不大掉泪的人,听说他10多年中只为三个人掉过泪,桂如就是一个。”

“是呀,我也听说过此事。”刘彩彩又道:“胡子与桂如亲如手足,桂如死,他失了一大将,他怎不伤心。”

“胡子很挂念他,也很关心你哩!昨日,他召我谈话,还要我多关照你,因为红军要转移了,你知道吗?”贺文慈又道。

“我晓得,红军要远走了,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来。红军一去,敌人肯定又会来报复的。”

“敌人来了,你怎么办?”

“我只有躲,只有逃,但不知逃躲到哪里?”刘彩彩说着,眼露着无奈的茫然。

山包上这时起风了,只见那些高大的枫树枝叶被吹得哗哗作响,有许多片深红的枫叶被吹落到了坟墓前。贺文慈迎风站立,看着刘彩彩道:“嫂子,我们准备成立一个孤幼院,专门收留烈士遗属和红军家属子女。你就到我们孤幼院去吧!”

“到孤幼院去,也好,我正想无处投奔。可是,孤幼院能收多少人?”

“有多少收多少!咱要把洪家关贺家亲族的人都照顾到。”

“那可就多了,我怕有好几十个。”

“没关系,你帮我们一起去走访动员,让那些无处投奔亲戚的红属们都到孤幼院来,我们游击队会负责保证安全。”

“好吧,我帮你们一起去动员。”刘彩彩又道:“洪家关贺氏烈属的孤幼现在都躲藏散居在各地。要寻找他们,得花几天时间,而敌人恐怕很快要来洪家关了。”

“不要紧,我们把游击队暂时撤往鱼鳞寨,等孤幼院人收集齐了,咱再撤往四门岩去。”贺文慈道。

“那好,咱们赶快去找遗属们!”

于是,刘彩彩帮助找人去了。贺文慈接着找来二分队的副分队长巫豪,对他交待道:“现在我们接受了几个红军伤病员,他们的伤势很重,急需药品治疗。我想派你到县城去购点西药,这是张购药单,你马上照着去买吧。”

“买这么多药?要多少钱?”巫豪问。

“就是要多买点,钱要多带点。”贺文慈道:“我们的药品太缺了。”说罢,就分咐后勤总管彭飞给了巫豪二百银元。

巫豪将钱收好,即独自向县城而去。

贺文慈随后又召集游击队几位负责人,让各分队派专人到洪家关附近帮助寻找烈士的遗霜遗孤,同时将游击队也撤往了鱼鳞寨去。

鱼鳞赛座落在距洪家关约六里的杜家山。此山高约800余米,其顶峰有一数百亩宽的台地。通往顶峰只有一条路可走,其余三面是悬崖绝壁。

贺文慈和马加宁来到山顶绝壁前坐下。

马加宁问:“这地方为啥叫鱼鳞寨呢?”

贺文慈道:“因为这山有点像鱼鳞,所以当地人取了这个名。”

“这山有点来头吧?”

“有,此地因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早在明朝开启年间时,相传鱼鳞寨下的田儿垭有一名叫金家禄的首领,率数百人劫富济贫,抗衡官府,曾在此安营扎寨,人称金大王。十多年前,贺香姑选择此寨驻扎队伍,又经营过多年。我也在这山上住过数年。现在,我们把游击队部署到寨顶,把守住各卡口,敌人也就不敢轻易来偷袭了。”

马加宁道:“好,住在这里比较安全。”

“不过,这里也只能暂住的,要安全,还是去四门岩好,那里山大,这里离县城太近,敌人容易发觉来包围。”贺文慈又道。

马加宁道:“是不是等我们把孤幼院建起了,就赶快撤离。”

贺文慈道:“对,我是这样安排的。”